第三章
吵闹的闹钟声让我醒了过来。
平常我总是爬不起来、只靠一次闹铃绝对叫不醒。不过今天特别不一样,我神清气爽地醒了过来。
今天是高中开学典礼。
我期待这一天期待了好久。
我——柏田直辉,下定决心要以这一天为分界线,重新做人。
也就是说,今天开始我要当个「低调宅」。
我在内心发誓,再也不会在教室进行宅对话,或是看些漫画、美少女游戏跟同人志了。
我在国中时代被人嫌阿宅好恶烂。知道事实时,真的让我打击很大。也差点让我罹患女性恐惧症,甚至有段时间还烦恼高中要不要读男校。不过我还是不想就这样逃避。虽然我是个阿宅,但是我对三次元的女性还是有兴趣,也想谈场恋爱。
所以我要清算过去,决定从高中开始隐瞒我是阿宅这件事,度过我的高中生活。
为此,我还特地去报考没有任何熟人预定就读的学校。
我也开始讲究打扮,让别人从外貌看不出我的阿宅身分,最后交个女朋友、当个「现充」——这是我的最终目标,因此我在高中入学前做了不少准备。
我不戴眼镜、改戴隐形眼镜;开学典礼前的春假不去平常十分钟一千日圆的理发店,改去高档的美容院理发。
手机的待机画面也从喜欢的游戏角色换成漂亮的风景照,之前一直系着在动画专卖店买的手机吊饰也全部拿掉了。
我的觉悟是货真价实的。
穿着全新的制服,我深呼吸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我要展开现充人生。
我抵达就读的藤见高校那一站,走下电车。
国中前我都是就读当地的学校,因此这是头一次电车通学,我走出剪票口。
我对即将开始的校园生活有着淡淡的期待。不知道高中会有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理想中的类型,是清纯可爱、心地善良的女孩。听说这年头的女高中生动不动就把头发染成褐色或是烫卷,不过我实在不懂女孩子为什么要染发或是烫发。我要交女朋友的话,绝对要交个黑长直发的清纯女孩。我坚信黑长直发是让日本女性看起来最美丽的发型。
出了车站,有位穿着我就读的那间高中制服的女学生定在面前。而这位女学生竟然就留着刚才在我脑海中浮现、美丽的一头黑色长直发。多么棒的时机,我的目光不禁被她吸引。
她那留到背后长度的笔直黑发,被春风吹拂着。从远处也看得出她的身材纤细、双腿修长。因为姿势端正,连走路姿势都十分优雅。虽然只看到背影,不过她完全符合我的理想。啊啊,我好想看看那背影优美的女孩正面。我不断等待她转头的机会,不过一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让她回头。
此时,从后方传来了跑步声,一位背着书包的少女从我身旁跑过。似乎是同一站也有小学,看起来大约是小学一二年级左右的娇小少女,
少女不只超过我,还继续奔跑,也超过走在我前方的女学生。
我为她的努力感到敬佩,不过她在超过女学生时跌了一大跤。
哇,摔这一下看起来很痛,她会哭出来吗?就在我担心时,走在我眼前的女学生连忙走到少女的身边,蹲下来将少女扶起身。
事情发生处距离我大概有五公尺,因此我听不到她们的说话声,不过女学生似乎在对少女说些什么。
我继续走着,渐渐接近她们两人。我禁不住好奇心看向她们,此时女学生正在帮少女把衣服上的灰尘拍落。
「没事了?」
我听到说话声。虽然从我的位置只看得到侧脸,不过那位女学生正露出温柔的笑容对少女说话。
「你没有哭呢,真了不起。」
她摸着少女的头,少女充满精神地「嗯!」的一声答覆她。啊啊,怎么会这样。她连声音都这么动人。
也许是我看得太入神而让她查觉到我的视线,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此时我才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她的面貌。
这让我惊为天人。
她的皮肤白晰得惊人、五官十分端正。
她美到就算只看一眼,都会让人看得着迷。
她马上转过头去看着少女。我也没有停下脚步,从女学生与少女的身旁走过。
我的心跳逐渐加快。
是天使。
我看到天使了。
毫不犹豫地帮助幼小孩童的温柔,以及让人一瞬间着迷的美貌。刚才的女学生兼具这两项优点,简直就是天使。
那样的女高中生,真的能够存在于这世上吗?
我开始感谢自己与那位天使同校的这项事实。同时我也萌生了更进一步的欲望。我想要知道她的名字、想要接近她。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学年,但是有可能的话,我想与她同班。
在体育馆举办的入学典礼,就在满怀的期待与不安之中结束了。
我移动到已公布的自己的教室,在教室就定位坐下。最左侧的窗边、从后面数来第二个位子,就是我的座位。
我一就定位,马上环顾整间教室,寻找今早的女学生身影。
不过坐在从后面数来第二个位子,让我只能看到大半部分学生的背影。黑长直发的女学生有好几位,只靠背影根本不可能确定是不是她。
而且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不是新生,我自己也明白想跟她同班简直是奇迹。
不过就在班导提议下,大家轮流到前面去自我介绍之际。
奇迹发生了。
最前排的中间,坐在讲桌前方座位的女学生站起身,走到讲桌前方。
那脸孔……就是今早上学途中看到的天使。
我的手因为感动与兴奋而不断颤抖。
她甩动黑发,帅气地出现在讲台前。
虽然今天早上只有看到一瞬间,但是定神一看,她真的十分美丽。
白色的肌肤榇着清澈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几乎遮到眼眸、黑色艳丽的长直发、笔直优美的站姿,一切都化为一幅威风凛凛的画。
不只是我,我想全班的男学生都看呆了。
她的容貌、感觉,一切要素都直击我的喜好。这时我虽然才刚与她见面,却深深被她吸引。
不过……
「我是长谷川翠,请多指教。」
她冷淡而简短地说完这句话,就毫不犹豫地从讲桌前走回自己的位子上。
就算班导有提过自我介绍的内容可以自由发挥,不过大家起码都说了自己的毕业国中以及住处,甚至加上自己的兴趣以及打算参加的社团等等,表现出想尽快融人班上的意愿。
可是她却没有露出一丝笑容,十分干脆地回到座位,一下子便结束了她的自我介绍。她的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与今早对小孩子温柔地露出笑容的她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听完自我介绍的同学们也哑口无言,忘记了拍手,教室呈现一片寂静。
虽然是个美人,却是个冷漠的怪人。
入学第一天,同班同学对她「长谷川翠」的印象就这么定型了。
不过,我的心意仍然没有动摇。
我对她更有兴趣了。
是怕生?还是会紧张?或是原本就态度冷淡?
至少,我相信今天上学时看到的表情,才是她真正的面貌。
我想与她说话。
我想再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想不到入学第一天就有了喜欢的对象,也许我的高中生活算得上是前途光明。
从那一天开始,我的目光就不断追着长谷川翠。
*
入学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因为十分小心,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我是阿宅。
总之我交了一个朋友。他名叫桐谷,是坐在我座位后面的男学生。他态度平易近人、很好搭话,因此我们在休息时间混熟了。当然,他跟我不一样,不是阿宅,只是普通的男学生。
那一天,班导要我们选出班长。不过没有人自愿报名使得场面僵持不下。
「不快点决定不能结束喔~?」
班导威胁我们,不过仍然没有人肯自愿报名。
班上吵杂起来。每个人一走都在想:「有没有别人肯当啊?」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此时,有人举手了。
我看到举手的人,吓了一跳。
是长谷川翠。
她自愿担任班长。
「长谷川同学,你肯当班长吗?」
「是的。」
当然没有人会反对,表决很顺利地通过了。
讨论结束,到了休息时间。
我心中有些疑问,于是转头向后面座位的桐谷小声搭话。
「真是神秘……长谷川她感觉不像是想引人注目的人,为什么会自愿担任班长?」
「柏田,你老是拿长谷川当话题。怎么?你喜欢她?」
「喂,不要讲那么大声!」
我连忙看向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听到才安下心来。
我还没有跟长谷川翠说过话。不,这么说有语病。正确地说,是我还没跟这个班上的任何女孩说过话。我想在高中交女朋友的计划,马上就陷入瓶颈了。
「别想了,那家伙虽然是美人,不过老是散发出一股『我不想跟无聊的人们说话』的感觉不是吗?她肯定不会理你的。休息时间她也不跟人说话,老是在看书。」
的确,桐谷说得没错,长谷川翠全身散发出一股无法形容、难以接近的气氛。她总是露出冷漠的表情,我到现在还没看过她和同班同学快乐谈话的样子。
她休息时间时总是坐在自己位子上看书,或是默默地处理班长该做的杂务。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自己刻意与同学保持距离。
不过我不认为这是她的真面目。毕竟我目睹过她的温柔,以及她的笑容。
她现在正默默地擦着上一堂课黑板上留下来的字。我目光追寻她时发现,班长的工作基本上似乎大多是杂务。
「长谷川!」
此时,长谷川翠被班导叫住。她中断擦黑板的工作,雕开了教室。
「……好!」
我发出声音,下定决心。
「啊?柏田,怎么了?」
桐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的同时,我走到黑板前。并且代替被班导叫出去的长谷川翠,把她擦到一半的板书全部擦得一干二净。
我擦完回到自己位子上之后,长谷川翠回来了。她看着板书被擦干净的黑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是发现有其他人帮她做了这件事,她转头环顾四周。
她一瞬间,也看向了我……似乎。
「长谷川她……有发现到是我吗?」
「不不不!哪有可能发现啊?」
「你也妄想过头了吧?」桐谷露出恶心的表情说着。不过我内心的一隅却认为「长谷川会发现是我做的」,虽然我自己也没有根据。
之后我也切实地帮忙长谷川翠执行班长业务。
其实正面向她说「我也来帮你忙」应该才是最好的,只是很可惜地我没有做得出这种事的现充技能。或者应该说,我会不好意思。
我接下来依然继续协助长谷川执行班长的业务。我协助的业务主要有擦黑板,以及在后面的黑板写上当天的课程表这两项。因为可以趁长谷川不在时偷偷帮忙的业务只有这两项。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偷偷地、可是却又相信长谷川总有一天会发现;我就这么每天继续帮着长谷川的忙。
*
入学典礼结束后过了两周左右。
班上的小圈圈已经成形,除了桐谷以外,我跟其他人也可以搭一点话。不过我跟女生仍然毫无对话,与男生基本上也都在跟桐谷说话。
长谷川仍然常常独处。虽然我想找她说话,不过我当然没有搭话的胆量,暗中帮她班长职务的忙已经是我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原本她就已经散发出冷淡的气势了,现在又多了解到一项令人更难以接近的事实。
长谷川是完美超人。虽然还没举行考试,不知道她确切的成绩,不过从她上课中被点名时的回答,可以了解到她所有科目的成绩应该都相当优异。还有,体育课时也能见识到她优秀的体能。虽然体育课是男女分开上,不过在教室上健教课时,坐在窗边的我可以看到女生在操场上体育课的状况。每次上徤教课,我的心都不在课堂而飘向窗外。女生每次上课都会先跑操场五圈,而长谷川总是排名二一名。
完全是才色兼备、文武双全。对美少女游戏的女主角来说这是基本配备,但是在三次元居然也存在这样的人类,真是叫我不敢相信。
可是这样完美到天衣无缝,却让她更加没有破绽,也更加让她孤立。
那一天,因为教师有事,第四节课改为自习。我转向后面打算跟桐谷说话,结果我没问他,他就自顾自地说着「我昨天实质上只睡了两小时——」为自己睡眠不足自豪,结果趴在桌上大睡特睡起来。
没办法,我只好拿出昨天刚买的小说,打开夹有书签的那一页。
一翻开书页,看到的是充满宅气的书签,让我又连忙阖上小说。不好,搞错了,这是我限制「只在通学电车上」看的轻小说。我的书包里放了两本小说,不过因为书套与大小都一样,所以很容易弄错。我将喜欢的游戏收集卡当做轻小说的书签、推理小说的书签用书店发的普通书签做区分,所以看到书签就知道是哪一本。
我立刻环顾周围。幸好似乎没有人看到这张收集卡。
对于努力当个低调宅的我来说,在教室看轻小说是难以想像的愚行。我在内心反省着下次要注意,从书包拿出昨天刚买的推理小说并且翻开。
不过,就在我目光落在文字上时,右边的位子传来女生的对话,吵得我无法集中精神。
「我说啊,小桃会不会太扯?之前美穗看到她跟穿得像上班族的男人在涩谷闲晃。」
「真假?啥,援交吗?她玩很凶的传言是真的?她本人超级否定耶——」
该怎么说,这就是所谓的辣妹这种生物的对话。那是我一辈子不会扯上关系的人种。
虽然我不想听、可是对话还是传进我耳里,让我虽然看着小说、故事内容却完全没有读进脑中,真是伤脑筋。
「听说她国中劈五腿,你觉得是真的吗?好像是C班同国中的人说的。」
「咦——再怎么样也没那么扯吧?本人都否定了。」
「可是小桃都不提自己的恋爱话题,反而让我觉得有问题。」
国中生劈五腿……这如果是真的,那还真是彻头彻尾的Bitch。而且还跟上班族援助交际?这年头的女高中生真可怕。
「欸,你们在讲什么?」
「小桃?」
此时新加入的声音。就是刚才传闻中的当事人……似乎叫做小桃的人物参与了对话,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发展。不过说真的,不要这么大声讲班上同学的传闻披。辣妹这种人胆子还真大。
「啊——小桃,你真的没有男朋友?」
「啊?我说过了没有啊。为什么要每天都问?」
「真的~?少骗人了~其实根本就有吧?」
刚才明明一直在讲这个叫小桃的人玩很凶的传闻,结果一面对当事人似乎又难以启齿。辣妹们彷佛在调戏名为「小桃」的人物似地,问着与传闻截然不同的问题。
这让我非常在意,脚踏五条船又搞援助交际的「小桃」究竟长什么样子。
国中时我曾经觉得,大部分玩很凶的女人,都是打扮得很时髦、可是仔细一看却长得不怎么可爱的型。我心中带着这种不知哪来的优位思考,不经意地看向右边。
这一看,让我大吃一惊。
有三名辣妹,但有一名是不折不扣的美少女。两人坐在位子上,另外一人站着说话,而那名站着的女孩可爱得不自然。从对话的内容听来,那位美少女正是人称「小桃」的人物。
她留着染过的褐色卷发、裙子又短,还拿掉学校指定的领带、擅自戴上红色格纹的缎带……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辣妹,可是却有着宛如小一号的杂志顶尖模特儿,或着是AKB主力那种等级,总之十分地可爱。
同班已经两个礼拜了,我居然完全没发现,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话说回来,我现在才发现我对长谷川以外的女孩子,根本连脸都没仔细看。
想到太仔细盯着看会被她察觉,我连忙转向正面。一时间我沉浸在这名超级美少女辣妹的可爱之中,不过我马上想起某件事实。
没错,那女人是Bitch。就算再怎么可爱,我还是讨厌Bitch。实不相瞒,我最讨厌的就是Bitch。
而且,虽然我只瞄了一眼,不过她的身材娇小到不知道有没有一百五十公分、脸蛋也算是萝莉型的,而且还是个辣妹。我的喜好是黑色长直发的清纯系,喜欢的又是身材高眺、稳重成熟型的美人。也就是像长谷川翠那样的女孩,与刚才的辣妹完全相反。
我再次确认自己只对长谷川有意思,于是不再去在意右边的对话,继续看起推理小说,这次读起来变得十分顺利。
上课时间结束,钟声把桐谷叫醒了。我带着一丝兴趣向桐谷询问刚才的辣妹。
「喔,恋崎啊?她超可爱的呢,虽然听说是个公车。」
桐谷说的与我刚刚才听到的情报一致。
唯一新的情报,就是小桃这个人姓「恋崎」。
「你是怎样,长谷川不理你所以改把恋崎当对象?那家伙对同年纪的男人超冷淡的,不要比较好喔。而且她超有男人缘的。」
「对男人泠淡?不是说她是浪……公车吗?」
「听说是她喜欢年纪大的,所以对同年纪的男人完全没有兴趣。证据就是,班上的男生跟她说话时她反应都很冷淡,明明跟女生处得很好。」
「真的假的……」
对自己没兴趣的人就冷淡,这人也太自我中心了。
我对恋崎的恐惧意识更加深了。
放学前的班会结束,我与说要去参观社团的桐谷告别,走向鞋柜准备回家。我并不打算在高中加入社团。
我在意刚才读到一半的推理小说后续,从书包里拿出来,打算边走边看。
此时,我与转角突然冒出来的女学生撞个正着。
女学生跌坐在地上,手上拿的纸袋也掉在地板上。纸袋的内容物洒了出来,里面的漫画与杂志等物品散落在走廊上。我因为背着书包所以没事,不过手上的小说也掉在地上了。
「抱……抱歉。」
我觉得自己也有不对,于是开口道歉。
接着看到眼前的女学生,让我瞠目结舌。
她就是我刚刚才知道的美少女辣妹,恋崎桃。
周遭弥漫着她身上喷洒的甘甜香水味。
恋崎看着我,呆滞了一阵子。她似乎十分惊讶,但是我不懂她在惊讶什么。原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结果她一言不发,把自己掉落的杂志跟漫画迅速塞回有品牌标志的粉红色纸袋。就在我呆呆地看着她时,她已经整理好东西离去了。
「感觉真差。」
在她离开之后,我不禁用没人听得见的音量嘟哝了一句。
我都道歉了,好歹也说句话吧。此时我想起来,听说她对同年纪的男生没兴趣、所以态度很冷淡。
我带着些许愤慨捡起掉在地上的小说,塞回书包里。我失去看书的心情,用iPod听着音乐迈上归途。
等到我发现,已经是回到家之后了。
我在房间躺下,从书包里拿出推理小说打算阅读剧情的后续发展,结果看到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世界。
「才刚认识没多久,我就来智也家了……
我害羞地看智也,结果他说『过来嘛』……咦……不会吧!我们今天才刚认识耶,可是智也露出跟店里一样的笑容坐在床上……可是人家怎么好意思啦!(害羞)」
「……」
我不禁阖上小说。
整面横排的文章。
行间留白极多。
文章中到处充满记号与表情符号。
「这啥啊啊啊啊?」
我连忙拿下书套。粉红色的书皮上写着大大的文字《给所爱的人》,这似乎是它的书名。而且连书腰部留着,上面还有广告文宣「现任女高中生所描写的辛酸恋情」。
虽然我第一次看到内文,不过这是人称手机小说(注:使用手机撰写及阅读的网路小说)的玩意儿。由于跟我看的小说同尺寸,还包着同样的书套,所以在看到内容之前我完全没发现。
我冷静地回想着。我的小说与这本手机小说会被调包的时间点,就只有一个。
就是与恋崎相撞的时候。恋崎掉在地上的漫画与杂志之中,也包括这本手机小说吧。
我是在高中附近的书店购入小说,书套也是那时包上的。而这本小说用的是也同一间书店的书套。那间书店有很多同校的学生出入,因此恋崎会在那间书店买手机小说、并且包上同样的书套,想想也没什么不自然的。
于是恋崎就把外观一模一样的书,当成自己掉的东西收进纸袋了。
「呜哇~真的假的~……」
我喃喃自语,并且随兴地翻着这本手机小说。
我刚才看到的场面,是身为主角的女高中生对第一次见面的牛郎一见钟情,然后就被带回家里的场面。一翻到下一页,他们就已经进展到成人间的关系。这发展充满吐嘈点,而且让我只感到厌恶。
「这种东西会有人认真看喔……哈哈哈……」
恋崎桃应该没想到我会边看边嘲笑吧,还她时装做没看内文好了……我边想边把手机小说阖上。打算改看轻小说而翻开书包,拿出轻小说并打开。
不过下一瞬间,换成我目瞪口呆。
我当成是轻小说而翻开的书,并不是轻小说,而是包着同样书套的推理小说。是我以为今天在教室翻阅、刚才在走廊弄丢、与恋崎的手机小说调包的小说。
为什么这本小说会在我的书包里?
此时,我才察觉到令人惊愕的事实。
「糟糕啦——————!」
这本小说会在这里,意思就是我在走廊弄掉、被恋崎当做自己的手机小说带回去的,其实不是推理小说而是包着同样书套的轻小说。因为外观一样,我在走廊要拿推理小说时,又拿错而拿到轻小说了。
就和我看了手机小说一样,恋崎可能也看了我的轻小说。
不妙,这下糟了。
光是轻小说这一点就足以让我是阿宅的事穿帮,而且我昨天买的轻小说,算是爱情喜剧……或者该说是情色喜剧,是主角身边突然冒出四名没血缘关系的姊姊,并且不断受到她们色诱的后宫故事。
后宫情色喜剧虽然在轻小说中已经成为一种类别,并不是很稀罕的东西,不过一般人看了那内容恐怕会大吃一惊。
即使恋崎对文章毫无兴趣而没看内容,但是那本书连封面跟插画都十分养眼。只要稍微翻一下就会知道那是阿宅向,而且还是内容很糟糕的小说。
也就是说,我身为一个阿宅的事肯定会穿帮。
好不容易在进了高中之后拚命地隐瞒宅兴趣,可是居然被那种看起来很轻浮、似乎又很讨厌阿宅的女人发现。
放着不管的话,我的秘密被那女人拆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样下去将会再次重蹈国中生活的覆辙。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无以宣泄的愤怒让我独自在房里大吼,接着……
「吵死人啦笨蛋直辉————————!」
我的房门被用力打开,留着马尾穿水手服的少女跑进来咆哮。
「呜哇!小明。你回来啦?」
是我妹妹。
「这款游戏我现在正跑到超棒的场面,不要鬼吼鬼叫地吵我!」
妹妹自豪地拿在手上的东西,似乎是电脑游戏。上面画着两位下巴颇长、眼睛闪闪动人的男性。
「这难道是……」
「B·L·游·戏♡」
她天真的笑容,完全就是不知污秽、纯洁可爱的少女笑容。
撇除她手上拿的东西的话。
我这国中一年级的妹妹其实是个腐女。我家兄妹俩都是阿宅。
「你要是再鬼叫碍我的事,我就宰了你!」
她说完后用力地把门关上。慢着,至少让我确认那是不是全年龄版。国中生不准玩十八禁游戏。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她并没有给我机会开口。
那天晚上,过度的不安让我无法入眠。我刚到校就被同班同学用轻蔑的目光注视,因为恋崎已经把我是阿宅的事讲给全班听了……这种临场感十足的妄想在我脑海中浮现好几次。
为了守护我的校园生活和平,这种未来绝对不能成真。而且绝对不能让长谷川知道我是阿宅这件事。
我在内心强烈发誓,明天还书的时候一定要封住恋崎的口,绝对不让她告诉其他人说我是阿宅。
隔天,我一大早就想找恋崎说话,不过抽屉里放着一张纸片。
「午休偶有话跟拟说,来体育馆后面。 恋崎」
上面用扭曲的辣妹文如此写着。
我马上想到是书的事,不过她提到有话要说这令我不解。只是要还书用不着特地把我找出去吧? 不过,她给了我单独对话的机会,这点倒是帮了我大忙。反正无论如何我都得找她出去说个清楚。
这种看起来就很坏心眼的女人,就算拜托她对我是阿宅这件事保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那么听话。最差的状况下,就算给钱也得求她帮我保密。我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
我带着恐惧撑过那天上午的课程。午休时间一到,我连便当都没吃便赶往体育馆后面。
我下到一楼,离开校舍、走过操场抵达体育馆后方时,恋崎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背靠着体育馆墙壁玩着手机。近看更觉得虽然她的五官是很端正没错,但是化妆实在有够浓的。连对女性化妆不熟悉的我,都知道她的妆太浓了。她没拿手机的另外一只手正拿着我的轻小说。
「……」
不过恋崎主动把我叫出来,却是一句话都不吭。而且明明察觉到我来了却不正眼看我。
这是怎样,意思是会看那种轻小说的阿宅让你恶心到连话都不想说吗?那干嘛叫我出来?
「……那个,你想说的,是指这本书对吧?」
受不了沉默的我主动开口了。
说话的同时,我递出恋崎的手机小说,于是恋崎用力地把书抢了过去,仍然是不发一语。
避让我十分不满,没礼貌也要有僩限度。
「那……那个,你看了我那本书的内容吗?」
不过胆小的我不可能向她抱怨,像这样软弱地问话就已絰是我的极限了。
恋崎不但没回答我,目光也仍然不肯看向我。
「如果你看过那内容的话……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这是什么?」
恋崎打断我的话,第一次开口了。问题被打断的我虽然感到不悦,但仍然将目光看向恋崎手上拿的东西,原来是一张卡片。那是我看书时拿来当书签用的卡片。是在DS上推出,名叫Love Minus的游戏收集卡。上面画着我喜欢的角色「姉崎乃乃」。
「咦……咦……?你问我这是啥……」
我陷入轻度混乱。好不容易等到她开口,我却完全搞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为什么恋崎会对Love Minus的收集卡有兴趣?
「是游戏的卡片……」
「什么游戏?」
「呃……这个,叫做Love Minus……」
「什么类型?」
「咦?恋……恋爱模拟游戏……」
我战战兢兢、好不容易回答了她的问题。其实我根本不想回答,不过恋崎威吓式的质问态度让胆小的我不敢不回答。
「恋爱模拟游戏……是什么意思?」
「呜……呃,跟女孩子交好的那种……」
「果然……」
恋崎听了我的话,不知为何失望地垂下双盾。
「那个……为什么要问这个?」
这次轮到我发问。
「……你认识B班的铃木吗?」
不过被她用问题反问了。
「铃木……?不认识……」
「铃木同学他有跟这个一样的卡片!」
恋崎突然振奋起来,用一副她不能接受的态度说着。
「铃木同学掉了这本学生手册,捡起来时我看到的,他超小心地把类似的卡片夹在学生手册里……不过仔细一看虽然很像却又不太一样……图的感觉虽然很像、设计也很类似,但是微妙地不同。这张图上的是褐色头发、眼角下垂、胸部比较大的女人图案,可是铃木向学的是……黑色短发而且胸部比较小的女人图案。」
我最喜欢的乃乃学姊被叫成眼角下垂胸部比较大的女人这点令我十分遗憾,不过这段话中有更让我在意的部分。
「黑色短发小胸部……那应该是Love Minus的凛香吧。」
「凛香?那么铃木同学喜欢那个叫凛香的游戏角色吗……所以他是阿宅?」
「唔,很小心地夹在学生手册里的话,那大概就是这样了……」
仔细一看,恋崎的表情悲伤地扭曲着。
我大概明白了。恋崎喜欢那个叫做铃木的男人,想知道铃木的事情而特地找我出来,不过却得知他是阿宅这件事实,因此受到打击——大概是这样吧。
「真不敢相信,铃木同学居然会是阿宅……」
恋崎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碎碎念着。
「呃,我觉得去找本人确认是最好的方法……」
与其特地叫我出来,不如直接去问本人不就好了。
传说恋崎玩男人玩得很凶,那么就算是喜欢的男人,直接去找他搭话应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
「欸,你能不能去跟铃木同学确认一下?喜欢同一款游戏的同好应该比较好搭话吧?」
「……啊?」
恋崎自私的提案,让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我得为了一个只是刚好同班,又没有交情的辣妹去跟不认识的对象搭话。顺带一提,对怯生的我来说,去跟不认识的人搭话难度可是相当高的。
「你……你自己去讲不就得了……」
「就是做不到才拜托你的啊!」
恋崎用有点烦躁又有点焦虑的态度说着。为什么我反而得被她骂啊。
「那我也做不到……话说我想早点吃午饭,可以回去了吗?」
原本胆小的我是不可能对第一次讲话的人这么强硬的,不过对方态度差到让我相当火大。
我转身背对恋崎打算回教室。但就在此时。
「……《姊姊症候群》……」
「咦……」
背后传来恋崎的低喃声。这句话让我停下了脚步。
那是还没回到我手上,充满姊姊的后宫系轻小说标题。
「跟没血缘关系的姊姊同居?跟没血缘关系的姊姊洗澡?跟没血缘关系的姊姊接……接接接……」
在她还没说出「接吻」前我先出声了。
「慢着,你怎么擅自看别人的书……!」
……不过,我也擅自看了恋崎的Sweets(笑)威力全开的手机小说,所以没资格讲别人。
「真不敢相信!每个阿宅都会这样妄想吗?有够恶心不可思议的!」
恋崎红着脸,不知道为何似乎在生气。
不过这跟我想像中的反应有微妙的落差。
我当然已经想像到她对那本轻小说会有激烈的厌恶感,这一点是符合了。不过她的厌恶法跟我想像的不同。
轻蔑、瞧不起、嫌弃、无话可说。
这是我想像中的「Sweets(笑)浪荡辣妹恋崎桃,看到那本书内容时的反应」。
以台词来表达的话,就像:
「处男的想像好了不起喔~不过还是早点交个实际的女朋友比较好喔~(失笑)」
……这种感觉,可是眼前的她却:
「差劲!恶心!肮脏!变态!亏你长得一脸人畜无害的长相!」
她愤慨地将轻小说朝我丢来。
「喂,你干嘛!」
连忙接住飞来的书,同时我感到不可思议。
满脸通红可以说是因为发怒……不过看起来却又像是在害臊。
这反应,简直就像清纯的女孩看到情色产物时一样……
「你刚才说那本书的内容要我帮忙保密?要是你不帮我去确认铃木同学是不是阿宅,我就把你看的书的内容……说给班上的女同学听!」
「什……?」
她突如其来的冲击宣言,让我哑口无言。
这是不折不扣的要胁。
班上的女同学,也就是说也会传到长谷川的耳中。
「这……这怎么行……」
我不停地颤抖。
「我可是认真的。」
恋崎撇过头去不高兴地说着,看来她意志坚定。
「别……别这样……」
「那你肯帮忙去搭话吗?」
这时候被拆穿,将会重蹈国中生活的覆辙。我至今辛苦地隐藏身为阿宅所做的一切,全都会化为泡影。
「唔…………我……我知道了……」
我强忍内心的不甘愿回答她。眼前我唯一的选项,就只有接受要求了。
「真的?你真好说话!」
什么真好说话,威胁人还敢说这种话。被这样威胁,任何人都只能接受啊。
「相对地,我去搭话后,你一定要保密到底喔……」
我能做的,只有最后再叮咛她一次。
「那当然!」
恋崎露出满足的笑容回答。
「那就多指教罗,呃……你叫啥名字?」
「我姓柏田!我们同班你却连名字都不记得喔!」
居然威胁连自己都不记得名字的对象,她还真是凶狠残酷。
才刚入学,我的阿宅身分就被这种Sweets(笑)辣妹识破,而且还拿讲给班上女同学听来威胁我……为什么我的运气会差成这样呢?
平常我总是爬不起来、只靠一次闹铃绝对叫不醒。不过今天特别不一样,我神清气爽地醒了过来。
今天是高中开学典礼。
我期待这一天期待了好久。
我——柏田直辉,下定决心要以这一天为分界线,重新做人。
也就是说,今天开始我要当个「低调宅」。
我在内心发誓,再也不会在教室进行宅对话,或是看些漫画、美少女游戏跟同人志了。
我在国中时代被人嫌阿宅好恶烂。知道事实时,真的让我打击很大。也差点让我罹患女性恐惧症,甚至有段时间还烦恼高中要不要读男校。不过我还是不想就这样逃避。虽然我是个阿宅,但是我对三次元的女性还是有兴趣,也想谈场恋爱。
所以我要清算过去,决定从高中开始隐瞒我是阿宅这件事,度过我的高中生活。
为此,我还特地去报考没有任何熟人预定就读的学校。
我也开始讲究打扮,让别人从外貌看不出我的阿宅身分,最后交个女朋友、当个「现充」——这是我的最终目标,因此我在高中入学前做了不少准备。
我不戴眼镜、改戴隐形眼镜;开学典礼前的春假不去平常十分钟一千日圆的理发店,改去高档的美容院理发。
手机的待机画面也从喜欢的游戏角色换成漂亮的风景照,之前一直系着在动画专卖店买的手机吊饰也全部拿掉了。
我的觉悟是货真价实的。
穿着全新的制服,我深呼吸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我要展开现充人生。
我抵达就读的藤见高校那一站,走下电车。
国中前我都是就读当地的学校,因此这是头一次电车通学,我走出剪票口。
我对即将开始的校园生活有着淡淡的期待。不知道高中会有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理想中的类型,是清纯可爱、心地善良的女孩。听说这年头的女高中生动不动就把头发染成褐色或是烫卷,不过我实在不懂女孩子为什么要染发或是烫发。我要交女朋友的话,绝对要交个黑长直发的清纯女孩。我坚信黑长直发是让日本女性看起来最美丽的发型。
出了车站,有位穿着我就读的那间高中制服的女学生定在面前。而这位女学生竟然就留着刚才在我脑海中浮现、美丽的一头黑色长直发。多么棒的时机,我的目光不禁被她吸引。
她那留到背后长度的笔直黑发,被春风吹拂着。从远处也看得出她的身材纤细、双腿修长。因为姿势端正,连走路姿势都十分优雅。虽然只看到背影,不过她完全符合我的理想。啊啊,我好想看看那背影优美的女孩正面。我不断等待她转头的机会,不过一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让她回头。
此时,从后方传来了跑步声,一位背着书包的少女从我身旁跑过。似乎是同一站也有小学,看起来大约是小学一二年级左右的娇小少女,
少女不只超过我,还继续奔跑,也超过走在我前方的女学生。
我为她的努力感到敬佩,不过她在超过女学生时跌了一大跤。
哇,摔这一下看起来很痛,她会哭出来吗?就在我担心时,走在我眼前的女学生连忙走到少女的身边,蹲下来将少女扶起身。
事情发生处距离我大概有五公尺,因此我听不到她们的说话声,不过女学生似乎在对少女说些什么。
我继续走着,渐渐接近她们两人。我禁不住好奇心看向她们,此时女学生正在帮少女把衣服上的灰尘拍落。
「没事了?」
我听到说话声。虽然从我的位置只看得到侧脸,不过那位女学生正露出温柔的笑容对少女说话。
「你没有哭呢,真了不起。」
她摸着少女的头,少女充满精神地「嗯!」的一声答覆她。啊啊,怎么会这样。她连声音都这么动人。
也许是我看得太入神而让她查觉到我的视线,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此时我才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她的面貌。
这让我惊为天人。
她的皮肤白晰得惊人、五官十分端正。
她美到就算只看一眼,都会让人看得着迷。
她马上转过头去看着少女。我也没有停下脚步,从女学生与少女的身旁走过。
我的心跳逐渐加快。
是天使。
我看到天使了。
毫不犹豫地帮助幼小孩童的温柔,以及让人一瞬间着迷的美貌。刚才的女学生兼具这两项优点,简直就是天使。
那样的女高中生,真的能够存在于这世上吗?
我开始感谢自己与那位天使同校的这项事实。同时我也萌生了更进一步的欲望。我想要知道她的名字、想要接近她。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学年,但是有可能的话,我想与她同班。
在体育馆举办的入学典礼,就在满怀的期待与不安之中结束了。
我移动到已公布的自己的教室,在教室就定位坐下。最左侧的窗边、从后面数来第二个位子,就是我的座位。
我一就定位,马上环顾整间教室,寻找今早的女学生身影。
不过坐在从后面数来第二个位子,让我只能看到大半部分学生的背影。黑长直发的女学生有好几位,只靠背影根本不可能确定是不是她。
而且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不是新生,我自己也明白想跟她同班简直是奇迹。
不过就在班导提议下,大家轮流到前面去自我介绍之际。
奇迹发生了。
最前排的中间,坐在讲桌前方座位的女学生站起身,走到讲桌前方。
那脸孔……就是今早上学途中看到的天使。
我的手因为感动与兴奋而不断颤抖。
她甩动黑发,帅气地出现在讲台前。
虽然今天早上只有看到一瞬间,但是定神一看,她真的十分美丽。
白色的肌肤榇着清澈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几乎遮到眼眸、黑色艳丽的长直发、笔直优美的站姿,一切都化为一幅威风凛凛的画。
不只是我,我想全班的男学生都看呆了。
她的容貌、感觉,一切要素都直击我的喜好。这时我虽然才刚与她见面,却深深被她吸引。
不过……
「我是长谷川翠,请多指教。」
她冷淡而简短地说完这句话,就毫不犹豫地从讲桌前走回自己的位子上。
就算班导有提过自我介绍的内容可以自由发挥,不过大家起码都说了自己的毕业国中以及住处,甚至加上自己的兴趣以及打算参加的社团等等,表现出想尽快融人班上的意愿。
可是她却没有露出一丝笑容,十分干脆地回到座位,一下子便结束了她的自我介绍。她的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与今早对小孩子温柔地露出笑容的她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听完自我介绍的同学们也哑口无言,忘记了拍手,教室呈现一片寂静。
虽然是个美人,却是个冷漠的怪人。
入学第一天,同班同学对她「长谷川翠」的印象就这么定型了。
不过,我的心意仍然没有动摇。
我对她更有兴趣了。
是怕生?还是会紧张?或是原本就态度冷淡?
至少,我相信今天上学时看到的表情,才是她真正的面貌。
我想与她说话。
我想再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想不到入学第一天就有了喜欢的对象,也许我的高中生活算得上是前途光明。
从那一天开始,我的目光就不断追着长谷川翠。
*
入学已经过了一个礼拜。
因为十分小心,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我是阿宅。
总之我交了一个朋友。他名叫桐谷,是坐在我座位后面的男学生。他态度平易近人、很好搭话,因此我们在休息时间混熟了。当然,他跟我不一样,不是阿宅,只是普通的男学生。
那一天,班导要我们选出班长。不过没有人自愿报名使得场面僵持不下。
「不快点决定不能结束喔~?」
班导威胁我们,不过仍然没有人肯自愿报名。
班上吵杂起来。每个人一走都在想:「有没有别人肯当啊?」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此时,有人举手了。
我看到举手的人,吓了一跳。
是长谷川翠。
她自愿担任班长。
「长谷川同学,你肯当班长吗?」
「是的。」
当然没有人会反对,表决很顺利地通过了。
讨论结束,到了休息时间。
我心中有些疑问,于是转头向后面座位的桐谷小声搭话。
「真是神秘……长谷川她感觉不像是想引人注目的人,为什么会自愿担任班长?」
「柏田,你老是拿长谷川当话题。怎么?你喜欢她?」
「喂,不要讲那么大声!」
我连忙看向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听到才安下心来。
我还没有跟长谷川翠说过话。不,这么说有语病。正确地说,是我还没跟这个班上的任何女孩说过话。我想在高中交女朋友的计划,马上就陷入瓶颈了。
「别想了,那家伙虽然是美人,不过老是散发出一股『我不想跟无聊的人们说话』的感觉不是吗?她肯定不会理你的。休息时间她也不跟人说话,老是在看书。」
的确,桐谷说得没错,长谷川翠全身散发出一股无法形容、难以接近的气氛。她总是露出冷漠的表情,我到现在还没看过她和同班同学快乐谈话的样子。
她休息时间时总是坐在自己位子上看书,或是默默地处理班长该做的杂务。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自己刻意与同学保持距离。
不过我不认为这是她的真面目。毕竟我目睹过她的温柔,以及她的笑容。
她现在正默默地擦着上一堂课黑板上留下来的字。我目光追寻她时发现,班长的工作基本上似乎大多是杂务。
「长谷川!」
此时,长谷川翠被班导叫住。她中断擦黑板的工作,雕开了教室。
「……好!」
我发出声音,下定决心。
「啊?柏田,怎么了?」
桐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的同时,我走到黑板前。并且代替被班导叫出去的长谷川翠,把她擦到一半的板书全部擦得一干二净。
我擦完回到自己位子上之后,长谷川翠回来了。她看着板书被擦干净的黑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是发现有其他人帮她做了这件事,她转头环顾四周。
她一瞬间,也看向了我……似乎。
「长谷川她……有发现到是我吗?」
「不不不!哪有可能发现啊?」
「你也妄想过头了吧?」桐谷露出恶心的表情说着。不过我内心的一隅却认为「长谷川会发现是我做的」,虽然我自己也没有根据。
之后我也切实地帮忙长谷川翠执行班长业务。
其实正面向她说「我也来帮你忙」应该才是最好的,只是很可惜地我没有做得出这种事的现充技能。或者应该说,我会不好意思。
我接下来依然继续协助长谷川执行班长的业务。我协助的业务主要有擦黑板,以及在后面的黑板写上当天的课程表这两项。因为可以趁长谷川不在时偷偷帮忙的业务只有这两项。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偷偷地、可是却又相信长谷川总有一天会发现;我就这么每天继续帮着长谷川的忙。
*
入学典礼结束后过了两周左右。
班上的小圈圈已经成形,除了桐谷以外,我跟其他人也可以搭一点话。不过我跟女生仍然毫无对话,与男生基本上也都在跟桐谷说话。
长谷川仍然常常独处。虽然我想找她说话,不过我当然没有搭话的胆量,暗中帮她班长职务的忙已经是我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原本她就已经散发出冷淡的气势了,现在又多了解到一项令人更难以接近的事实。
长谷川是完美超人。虽然还没举行考试,不知道她确切的成绩,不过从她上课中被点名时的回答,可以了解到她所有科目的成绩应该都相当优异。还有,体育课时也能见识到她优秀的体能。虽然体育课是男女分开上,不过在教室上健教课时,坐在窗边的我可以看到女生在操场上体育课的状况。每次上徤教课,我的心都不在课堂而飘向窗外。女生每次上课都会先跑操场五圈,而长谷川总是排名二一名。
完全是才色兼备、文武双全。对美少女游戏的女主角来说这是基本配备,但是在三次元居然也存在这样的人类,真是叫我不敢相信。
可是这样完美到天衣无缝,却让她更加没有破绽,也更加让她孤立。
那一天,因为教师有事,第四节课改为自习。我转向后面打算跟桐谷说话,结果我没问他,他就自顾自地说着「我昨天实质上只睡了两小时——」为自己睡眠不足自豪,结果趴在桌上大睡特睡起来。
没办法,我只好拿出昨天刚买的小说,打开夹有书签的那一页。
一翻开书页,看到的是充满宅气的书签,让我又连忙阖上小说。不好,搞错了,这是我限制「只在通学电车上」看的轻小说。我的书包里放了两本小说,不过因为书套与大小都一样,所以很容易弄错。我将喜欢的游戏收集卡当做轻小说的书签、推理小说的书签用书店发的普通书签做区分,所以看到书签就知道是哪一本。
我立刻环顾周围。幸好似乎没有人看到这张收集卡。
对于努力当个低调宅的我来说,在教室看轻小说是难以想像的愚行。我在内心反省着下次要注意,从书包拿出昨天刚买的推理小说并且翻开。
不过,就在我目光落在文字上时,右边的位子传来女生的对话,吵得我无法集中精神。
「我说啊,小桃会不会太扯?之前美穗看到她跟穿得像上班族的男人在涩谷闲晃。」
「真假?啥,援交吗?她玩很凶的传言是真的?她本人超级否定耶——」
该怎么说,这就是所谓的辣妹这种生物的对话。那是我一辈子不会扯上关系的人种。
虽然我不想听、可是对话还是传进我耳里,让我虽然看着小说、故事内容却完全没有读进脑中,真是伤脑筋。
「听说她国中劈五腿,你觉得是真的吗?好像是C班同国中的人说的。」
「咦——再怎么样也没那么扯吧?本人都否定了。」
「可是小桃都不提自己的恋爱话题,反而让我觉得有问题。」
国中生劈五腿……这如果是真的,那还真是彻头彻尾的Bitch。而且还跟上班族援助交际?这年头的女高中生真可怕。
「欸,你们在讲什么?」
「小桃?」
此时新加入的声音。就是刚才传闻中的当事人……似乎叫做小桃的人物参与了对话,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发展。不过说真的,不要这么大声讲班上同学的传闻披。辣妹这种人胆子还真大。
「啊——小桃,你真的没有男朋友?」
「啊?我说过了没有啊。为什么要每天都问?」
「真的~?少骗人了~其实根本就有吧?」
刚才明明一直在讲这个叫小桃的人玩很凶的传闻,结果一面对当事人似乎又难以启齿。辣妹们彷佛在调戏名为「小桃」的人物似地,问着与传闻截然不同的问题。
这让我非常在意,脚踏五条船又搞援助交际的「小桃」究竟长什么样子。
国中时我曾经觉得,大部分玩很凶的女人,都是打扮得很时髦、可是仔细一看却长得不怎么可爱的型。我心中带着这种不知哪来的优位思考,不经意地看向右边。
这一看,让我大吃一惊。
有三名辣妹,但有一名是不折不扣的美少女。两人坐在位子上,另外一人站着说话,而那名站着的女孩可爱得不自然。从对话的内容听来,那位美少女正是人称「小桃」的人物。
她留着染过的褐色卷发、裙子又短,还拿掉学校指定的领带、擅自戴上红色格纹的缎带……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辣妹,可是却有着宛如小一号的杂志顶尖模特儿,或着是AKB主力那种等级,总之十分地可爱。
同班已经两个礼拜了,我居然完全没发现,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话说回来,我现在才发现我对长谷川以外的女孩子,根本连脸都没仔细看。
想到太仔细盯着看会被她察觉,我连忙转向正面。一时间我沉浸在这名超级美少女辣妹的可爱之中,不过我马上想起某件事实。
没错,那女人是Bitch。就算再怎么可爱,我还是讨厌Bitch。实不相瞒,我最讨厌的就是Bitch。
而且,虽然我只瞄了一眼,不过她的身材娇小到不知道有没有一百五十公分、脸蛋也算是萝莉型的,而且还是个辣妹。我的喜好是黑色长直发的清纯系,喜欢的又是身材高眺、稳重成熟型的美人。也就是像长谷川翠那样的女孩,与刚才的辣妹完全相反。
我再次确认自己只对长谷川有意思,于是不再去在意右边的对话,继续看起推理小说,这次读起来变得十分顺利。
上课时间结束,钟声把桐谷叫醒了。我带着一丝兴趣向桐谷询问刚才的辣妹。
「喔,恋崎啊?她超可爱的呢,虽然听说是个公车。」
桐谷说的与我刚刚才听到的情报一致。
唯一新的情报,就是小桃这个人姓「恋崎」。
「你是怎样,长谷川不理你所以改把恋崎当对象?那家伙对同年纪的男人超冷淡的,不要比较好喔。而且她超有男人缘的。」
「对男人泠淡?不是说她是浪……公车吗?」
「听说是她喜欢年纪大的,所以对同年纪的男人完全没有兴趣。证据就是,班上的男生跟她说话时她反应都很冷淡,明明跟女生处得很好。」
「真的假的……」
对自己没兴趣的人就冷淡,这人也太自我中心了。
我对恋崎的恐惧意识更加深了。
放学前的班会结束,我与说要去参观社团的桐谷告别,走向鞋柜准备回家。我并不打算在高中加入社团。
我在意刚才读到一半的推理小说后续,从书包里拿出来,打算边走边看。
此时,我与转角突然冒出来的女学生撞个正着。
女学生跌坐在地上,手上拿的纸袋也掉在地板上。纸袋的内容物洒了出来,里面的漫画与杂志等物品散落在走廊上。我因为背着书包所以没事,不过手上的小说也掉在地上了。
「抱……抱歉。」
我觉得自己也有不对,于是开口道歉。
接着看到眼前的女学生,让我瞠目结舌。
她就是我刚刚才知道的美少女辣妹,恋崎桃。
周遭弥漫着她身上喷洒的甘甜香水味。
恋崎看着我,呆滞了一阵子。她似乎十分惊讶,但是我不懂她在惊讶什么。原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结果她一言不发,把自己掉落的杂志跟漫画迅速塞回有品牌标志的粉红色纸袋。就在我呆呆地看着她时,她已经整理好东西离去了。
「感觉真差。」
在她离开之后,我不禁用没人听得见的音量嘟哝了一句。
我都道歉了,好歹也说句话吧。此时我想起来,听说她对同年纪的男生没兴趣、所以态度很冷淡。
我带着些许愤慨捡起掉在地上的小说,塞回书包里。我失去看书的心情,用iPod听着音乐迈上归途。
等到我发现,已经是回到家之后了。
我在房间躺下,从书包里拿出推理小说打算阅读剧情的后续发展,结果看到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世界。
「才刚认识没多久,我就来智也家了……
我害羞地看智也,结果他说『过来嘛』……咦……不会吧!我们今天才刚认识耶,可是智也露出跟店里一样的笑容坐在床上……可是人家怎么好意思啦!(害羞)」
「……」
我不禁阖上小说。
整面横排的文章。
行间留白极多。
文章中到处充满记号与表情符号。
「这啥啊啊啊啊?」
我连忙拿下书套。粉红色的书皮上写着大大的文字《给所爱的人》,这似乎是它的书名。而且连书腰部留着,上面还有广告文宣「现任女高中生所描写的辛酸恋情」。
虽然我第一次看到内文,不过这是人称手机小说(注:使用手机撰写及阅读的网路小说)的玩意儿。由于跟我看的小说同尺寸,还包着同样的书套,所以在看到内容之前我完全没发现。
我冷静地回想着。我的小说与这本手机小说会被调包的时间点,就只有一个。
就是与恋崎相撞的时候。恋崎掉在地上的漫画与杂志之中,也包括这本手机小说吧。
我是在高中附近的书店购入小说,书套也是那时包上的。而这本小说用的是也同一间书店的书套。那间书店有很多同校的学生出入,因此恋崎会在那间书店买手机小说、并且包上同样的书套,想想也没什么不自然的。
于是恋崎就把外观一模一样的书,当成自己掉的东西收进纸袋了。
「呜哇~真的假的~……」
我喃喃自语,并且随兴地翻着这本手机小说。
我刚才看到的场面,是身为主角的女高中生对第一次见面的牛郎一见钟情,然后就被带回家里的场面。一翻到下一页,他们就已经进展到成人间的关系。这发展充满吐嘈点,而且让我只感到厌恶。
「这种东西会有人认真看喔……哈哈哈……」
恋崎桃应该没想到我会边看边嘲笑吧,还她时装做没看内文好了……我边想边把手机小说阖上。打算改看轻小说而翻开书包,拿出轻小说并打开。
不过下一瞬间,换成我目瞪口呆。
我当成是轻小说而翻开的书,并不是轻小说,而是包着同样书套的推理小说。是我以为今天在教室翻阅、刚才在走廊弄丢、与恋崎的手机小说调包的小说。
为什么这本小说会在我的书包里?
此时,我才察觉到令人惊愕的事实。
「糟糕啦——————!」
这本小说会在这里,意思就是我在走廊弄掉、被恋崎当做自己的手机小说带回去的,其实不是推理小说而是包着同样书套的轻小说。因为外观一样,我在走廊要拿推理小说时,又拿错而拿到轻小说了。
就和我看了手机小说一样,恋崎可能也看了我的轻小说。
不妙,这下糟了。
光是轻小说这一点就足以让我是阿宅的事穿帮,而且我昨天买的轻小说,算是爱情喜剧……或者该说是情色喜剧,是主角身边突然冒出四名没血缘关系的姊姊,并且不断受到她们色诱的后宫故事。
后宫情色喜剧虽然在轻小说中已经成为一种类别,并不是很稀罕的东西,不过一般人看了那内容恐怕会大吃一惊。
即使恋崎对文章毫无兴趣而没看内容,但是那本书连封面跟插画都十分养眼。只要稍微翻一下就会知道那是阿宅向,而且还是内容很糟糕的小说。
也就是说,我身为一个阿宅的事肯定会穿帮。
好不容易在进了高中之后拚命地隐瞒宅兴趣,可是居然被那种看起来很轻浮、似乎又很讨厌阿宅的女人发现。
放着不管的话,我的秘密被那女人拆穿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样下去将会再次重蹈国中生活的覆辙。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无以宣泄的愤怒让我独自在房里大吼,接着……
「吵死人啦笨蛋直辉————————!」
我的房门被用力打开,留着马尾穿水手服的少女跑进来咆哮。
「呜哇!小明。你回来啦?」
是我妹妹。
「这款游戏我现在正跑到超棒的场面,不要鬼吼鬼叫地吵我!」
妹妹自豪地拿在手上的东西,似乎是电脑游戏。上面画着两位下巴颇长、眼睛闪闪动人的男性。
「这难道是……」
「B·L·游·戏♡」
她天真的笑容,完全就是不知污秽、纯洁可爱的少女笑容。
撇除她手上拿的东西的话。
我这国中一年级的妹妹其实是个腐女。我家兄妹俩都是阿宅。
「你要是再鬼叫碍我的事,我就宰了你!」
她说完后用力地把门关上。慢着,至少让我确认那是不是全年龄版。国中生不准玩十八禁游戏。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她并没有给我机会开口。
那天晚上,过度的不安让我无法入眠。我刚到校就被同班同学用轻蔑的目光注视,因为恋崎已经把我是阿宅的事讲给全班听了……这种临场感十足的妄想在我脑海中浮现好几次。
为了守护我的校园生活和平,这种未来绝对不能成真。而且绝对不能让长谷川知道我是阿宅这件事。
我在内心强烈发誓,明天还书的时候一定要封住恋崎的口,绝对不让她告诉其他人说我是阿宅。
隔天,我一大早就想找恋崎说话,不过抽屉里放着一张纸片。
「午休偶有话跟拟说,来体育馆后面。 恋崎」
上面用扭曲的辣妹文如此写着。
我马上想到是书的事,不过她提到有话要说这令我不解。只是要还书用不着特地把我找出去吧? 不过,她给了我单独对话的机会,这点倒是帮了我大忙。反正无论如何我都得找她出去说个清楚。
这种看起来就很坏心眼的女人,就算拜托她对我是阿宅这件事保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那么听话。最差的状况下,就算给钱也得求她帮我保密。我已经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
我带着恐惧撑过那天上午的课程。午休时间一到,我连便当都没吃便赶往体育馆后面。
我下到一楼,离开校舍、走过操场抵达体育馆后方时,恋崎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背靠着体育馆墙壁玩着手机。近看更觉得虽然她的五官是很端正没错,但是化妆实在有够浓的。连对女性化妆不熟悉的我,都知道她的妆太浓了。她没拿手机的另外一只手正拿着我的轻小说。
「……」
不过恋崎主动把我叫出来,却是一句话都不吭。而且明明察觉到我来了却不正眼看我。
这是怎样,意思是会看那种轻小说的阿宅让你恶心到连话都不想说吗?那干嘛叫我出来?
「……那个,你想说的,是指这本书对吧?」
受不了沉默的我主动开口了。
说话的同时,我递出恋崎的手机小说,于是恋崎用力地把书抢了过去,仍然是不发一语。
避让我十分不满,没礼貌也要有僩限度。
「那……那个,你看了我那本书的内容吗?」
不过胆小的我不可能向她抱怨,像这样软弱地问话就已絰是我的极限了。
恋崎不但没回答我,目光也仍然不肯看向我。
「如果你看过那内容的话……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这是什么?」
恋崎打断我的话,第一次开口了。问题被打断的我虽然感到不悦,但仍然将目光看向恋崎手上拿的东西,原来是一张卡片。那是我看书时拿来当书签用的卡片。是在DS上推出,名叫Love Minus的游戏收集卡。上面画着我喜欢的角色「姉崎乃乃」。
「咦……咦……?你问我这是啥……」
我陷入轻度混乱。好不容易等到她开口,我却完全搞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为什么恋崎会对Love Minus的收集卡有兴趣?
「是游戏的卡片……」
「什么游戏?」
「呃……这个,叫做Love Minus……」
「什么类型?」
「咦?恋……恋爱模拟游戏……」
我战战兢兢、好不容易回答了她的问题。其实我根本不想回答,不过恋崎威吓式的质问态度让胆小的我不敢不回答。
「恋爱模拟游戏……是什么意思?」
「呜……呃,跟女孩子交好的那种……」
「果然……」
恋崎听了我的话,不知为何失望地垂下双盾。
「那个……为什么要问这个?」
这次轮到我发问。
「……你认识B班的铃木吗?」
不过被她用问题反问了。
「铃木……?不认识……」
「铃木同学他有跟这个一样的卡片!」
恋崎突然振奋起来,用一副她不能接受的态度说着。
「铃木同学掉了这本学生手册,捡起来时我看到的,他超小心地把类似的卡片夹在学生手册里……不过仔细一看虽然很像却又不太一样……图的感觉虽然很像、设计也很类似,但是微妙地不同。这张图上的是褐色头发、眼角下垂、胸部比较大的女人图案,可是铃木向学的是……黑色短发而且胸部比较小的女人图案。」
我最喜欢的乃乃学姊被叫成眼角下垂胸部比较大的女人这点令我十分遗憾,不过这段话中有更让我在意的部分。
「黑色短发小胸部……那应该是Love Minus的凛香吧。」
「凛香?那么铃木同学喜欢那个叫凛香的游戏角色吗……所以他是阿宅?」
「唔,很小心地夹在学生手册里的话,那大概就是这样了……」
仔细一看,恋崎的表情悲伤地扭曲着。
我大概明白了。恋崎喜欢那个叫做铃木的男人,想知道铃木的事情而特地找我出来,不过却得知他是阿宅这件事实,因此受到打击——大概是这样吧。
「真不敢相信,铃木同学居然会是阿宅……」
恋崎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碎碎念着。
「呃,我觉得去找本人确认是最好的方法……」
与其特地叫我出来,不如直接去问本人不就好了。
传说恋崎玩男人玩得很凶,那么就算是喜欢的男人,直接去找他搭话应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
「欸,你能不能去跟铃木同学确认一下?喜欢同一款游戏的同好应该比较好搭话吧?」
「……啊?」
恋崎自私的提案,让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我得为了一个只是刚好同班,又没有交情的辣妹去跟不认识的对象搭话。顺带一提,对怯生的我来说,去跟不认识的人搭话难度可是相当高的。
「你……你自己去讲不就得了……」
「就是做不到才拜托你的啊!」
恋崎用有点烦躁又有点焦虑的态度说着。为什么我反而得被她骂啊。
「那我也做不到……话说我想早点吃午饭,可以回去了吗?」
原本胆小的我是不可能对第一次讲话的人这么强硬的,不过对方态度差到让我相当火大。
我转身背对恋崎打算回教室。但就在此时。
「……《姊姊症候群》……」
「咦……」
背后传来恋崎的低喃声。这句话让我停下了脚步。
那是还没回到我手上,充满姊姊的后宫系轻小说标题。
「跟没血缘关系的姊姊同居?跟没血缘关系的姊姊洗澡?跟没血缘关系的姊姊接……接接接……」
在她还没说出「接吻」前我先出声了。
「慢着,你怎么擅自看别人的书……!」
……不过,我也擅自看了恋崎的Sweets(笑)威力全开的手机小说,所以没资格讲别人。
「真不敢相信!每个阿宅都会这样妄想吗?有够恶心不可思议的!」
恋崎红着脸,不知道为何似乎在生气。
不过这跟我想像中的反应有微妙的落差。
我当然已经想像到她对那本轻小说会有激烈的厌恶感,这一点是符合了。不过她的厌恶法跟我想像的不同。
轻蔑、瞧不起、嫌弃、无话可说。
这是我想像中的「Sweets(笑)浪荡辣妹恋崎桃,看到那本书内容时的反应」。
以台词来表达的话,就像:
「处男的想像好了不起喔~不过还是早点交个实际的女朋友比较好喔~(失笑)」
……这种感觉,可是眼前的她却:
「差劲!恶心!肮脏!变态!亏你长得一脸人畜无害的长相!」
她愤慨地将轻小说朝我丢来。
「喂,你干嘛!」
连忙接住飞来的书,同时我感到不可思议。
满脸通红可以说是因为发怒……不过看起来却又像是在害臊。
这反应,简直就像清纯的女孩看到情色产物时一样……
「你刚才说那本书的内容要我帮忙保密?要是你不帮我去确认铃木同学是不是阿宅,我就把你看的书的内容……说给班上的女同学听!」
「什……?」
她突如其来的冲击宣言,让我哑口无言。
这是不折不扣的要胁。
班上的女同学,也就是说也会传到长谷川的耳中。
「这……这怎么行……」
我不停地颤抖。
「我可是认真的。」
恋崎撇过头去不高兴地说着,看来她意志坚定。
「别……别这样……」
「那你肯帮忙去搭话吗?」
这时候被拆穿,将会重蹈国中生活的覆辙。我至今辛苦地隐藏身为阿宅所做的一切,全都会化为泡影。
「唔…………我……我知道了……」
我强忍内心的不甘愿回答她。眼前我唯一的选项,就只有接受要求了。
「真的?你真好说话!」
什么真好说话,威胁人还敢说这种话。被这样威胁,任何人都只能接受啊。
「相对地,我去搭话后,你一定要保密到底喔……」
我能做的,只有最后再叮咛她一次。
「那当然!」
恋崎露出满足的笑容回答。
「那就多指教罗,呃……你叫啥名字?」
「我姓柏田!我们同班你却连名字都不记得喔!」
居然威胁连自己都不记得名字的对象,她还真是凶狠残酷。
才刚入学,我的阿宅身分就被这种Sweets(笑)辣妹识破,而且还拿讲给班上女同学听来威胁我……为什么我的运气会差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