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一天放学后,我马上前往B班。
我是会把讨厌的事与麻烦事马上处理完的类型。
我走到B班前,从后方出入口窥探教室里的情况。
不过,我完全没向恋崎询问任何有关铃木的情报就过来了,所以完全不知道哪一个是铃木,只能随便找个人问。
就在我探视教室,想着该找谁问时,正要离开教室的男学生开口了:
「你找谁吗?」
男学生对我说话,我看到他之后吓了一跳。褐色头发、身材比我高大,而且背着书包以及疑似吉他的行李,这样的美男子就站在一旁,并且对我露出亲切的笑容。长得又帅态度又温和,这家伙还真是完美。
「不不,没问题!」
焦急的我连忙如此回答。我想是对方跟我差别太大,使我感到畏惧了。这让我陷入自我厌恶中。难得别人好心搭话,我在干什么啊。
那位型男离开教室,另一位打扮时髦的女学生随即追上去。
「小爽~你要去哪?」
「咦?音乐室。」
他们两人交谈着。
长得又帅,又体贴,又会弹吉他,还有女人缘……简直就是满等的现充。那种男人真的能够存在于这世上吗?
我陷入轻微的消沉,不过想起自己的使命、再次看向教室里。离出入口最近的位子上坐着与我一样不显眼的男学生,要问只能问他了。
「不好意思,请问这一班有位铃木同学吗?」
「你找铃木的话,他才刚离开教室。」
刚离开……难道说……
「背吉他、褐色头发的……」
「是啊。」
这真是教人难以相信的事实。刚才那位帅气的现充,就是把凛香的卡片夹在学生手册里的阿宅……?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如果说眼前这位感觉跟我差不多,毫不显眼的男学生是铃木,那我倒是很容幼接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铃木可是恋崎喜欢上的对象。就这点来说,长得帅似乎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我向男学生道谢后,离开了吧班教室。
虽然心中有千头万绪,不过眼前还是先赶往音乐室,因为我想起刚才铃木说过他要去音乐室。但是就算到了音乐室,也许铃木正在进行轻音乐社的社团活动,这样就很难向他搭话。即使没有社团活动,但要是刚才那位时髦的女学生也在,那我绝对不敢向他搭话。这样一来今天就只能放弃找他问话了。
不过到了音乐室前,我的思考全被抛到九霄云外。
从里面传出似乎在弹奏吉他的声音,不过十分耳熟的音乐令我大吃一惊。
「这不是《轻音社!》的ED吗……」
我不禁开口低喃着。
流露出来的音乐,是播映到去年、以轻音乐社为题材的人气动画片尾曲。
「欸欺,这吉他弹得超好的耶?」
我一回过神来,有两名似乎是碰巧从音乐室前经过的女学生、正竖耳倾听吉他演奏。
不不,他的吉他的确弹得很棒。但是还有更该吐槽的地方吧?这可是动画歌喔。
「这好像是B班的铃木同学弹的喔。」
「真的?那个型男弹的?」
女孩子们尖叫着离开了。看来她们没发现这首是动画歌。这倒也是,连曲子都没听过,更不会知道这是动画歌。
而且弹这曲子的果然是那位铃木……一切的线索都连上了。铃木果然是个阿宅,并且喜欢《Love Minus》跟《轻音社!》……糟糕,总觉得我会跟他意气相投。因为我也迷上《轻音社!》,而且每周固定收看。
我环顾四周,确认过没有人之后,下定决心打开了音乐室的门。连我自己都觉得这需要很大的勇气。要是有铃木以外的学生在怎么办?要是被吼不要随便进来怎么办?虽然我脑中想过这些,不过现在的我单纯只是想要与铃木聊一聊。
进入音乐室后,幸好只有铃木一个人。铃木把吉他接到扩大器上、用相当大的音量演奏着,不过看到我突然进来,让他吃了一惊而停止演奏。
他凝视着我。
「啊,抱……抱歉突然打扰!」
到现在我才涌现后悔的情绪。再一次看向铃木,他真的相当帅气而且时髦……实在不像是个阿宅。
而我交然闯进来,总不能默不作声。于是我焦急地开口:
「那个,我走在走廊上突然听到《轻音社!》的ED,一兴奋就把门打开了……因为我也很喜欢《轻音社!》的这首曲子……」
铃木把线从扩大器拔下,将肩上的吉他放在椅子上,朝我走过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对我充满警戒。
这下糟了。他搞不好会说你干嘛擅自闯进来、或是竟敢妨碍我演奏之类的。现在的他看起来一副要把话说出口的样子,仔细想想我的行动实在太超乎常理了。
「……你喜欢《轻音社!》吗?」
不过,铃木的问题让我傻眼了。
「咦?嗯……是啊。」
我回答的下一瞬间。
我的右手被铃木的右手用力握住。换个讲法是,他主动握手了。
「真的吗~!真亏你肯主动开口~!」
铃木的表情从刚才的充满警戒转为满脸的笑容,他的笑容相当天真无邪。
「我因为兴趣,放学后每天都在弹动画歌,所以一直有点期待有没有哪个阿宅会有反应~」
「咦,这样啊?你不是在进行轻音乐社的社团活动吗……」
「呃~也算是啦,不过除了我以外的社员几乎不来社团活动。」
「这样啊……那个,你说你每天弹动画歌,那你还会弹些什么?」
「嗯,《轻音社!》的歌我大概都会弹,其他像知名的动画歌跟v家的曲子我也会弹。国中时我迷上《轻音社!》开始弹吉他,所以老是练习动画歌。虽然弹得不太好啦,」
「这样啊?好、好厉害~!」
「我还有去NicoNico动画投稿『用吉他弹动画歌』的影片喔。」
「咦~真的假的?你用什么名字投稿?」
我完全忘了自己是被恋崎威胁才来找铃木搭话,与铃木聊上瘾了。毕竟我自从进这间高中之后,就一直隐瞒阿宅身分,相对地也没法跟人聊任何宅话题。虽然是自己下的决心,不过不能聊自己喜欢的东西实在是非常寂寞。久久聊一次这种话题让我十分愉快。而且这是我进高中以来交到的第一位阿宅朋友,也让我非常开心。
之后就在点播动画歌让铃木弹、聊些宅话题,或是用掌机连Love Minus以及怪物猎人等游戏之中,时间一下子便过去,到了学校要关门的时间了。
「真是太开心了,其实这是我除了网友之外第一次交到阿宅朋友。」
铃木似乎打从心里感到高兴,而说出这句话。
「咦,这样啊?」
「嗯,班上其实也有阿宅。好像会看漫画或轻小说、聊些这类话题,所以我也试着去搭话……结果我一问你们在看啥?他们总是藏起来说没什么,或是马上逃掉……这样是不是很过分?居然排挤我耶。」
铃木感伤地叹气。不过,虽然这样讲对铃木不好意思,可是我倒是能体会同班那些阿宅的心情。看到铃木这种帅气的外表,跟全身散发出的现充之气,怎么想都不觉得他会是个阿宅。恐怕他们是以为会被调侃,所以才吓得跑掉的吧。
之后我们一起回到车站、交换电子信箱与手机号码之后道别了。我为高中交到第一个阿宅朋友感到喜悦、但是又想到得向恋崎报告,使得我回家路上的心情十分复杂。
到了隔天,这次轮到我放纸条在恋崎的抽屉里。
「放学后我有事要报告,请来教室外面的楼梯前。 柏田」
这天结束到了放学后,我前往自己指定的楼梯前。恋崎人已经到了,她有如仁王般耸立着,抱着双腕等待我的来到。
「你去问铃木同学了?结……结果如何?」
我一到会合地点,恋崎马上露出一副十分在意的模样开口询问。
「是啊,铃木是阿宅。而且还是相当重度的阿宅。」
恋崎一听到我的话——
「真的……果然……」
明显地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
这也没办法。我明白身为阿宅这一点,对女孩子来说是很大的扣分。所以我才隐瞒自己的阿宅身分。
特别是像恋崎这样对阿宅满是偏见的Sweets(笑)辣妹,不管对方有多帅,一旦知道他是阿宅,我想感觉马上就冷掉了。
「咦?小柏?」
就是这么碰巧,铃木从旁边经过。他背着书包,看来是在回家的路上。顺带一题小柏是昨天铃木帮我取的外号。
「这下正好!我在找你,可是你已经不在教室了。我想说放学要去秋叶一趟,你跟不跟?」
「咦,秋叶?我跟我跟!」
正好我最近也想去秋叶一趟,所以便一口答应了。不过,讲完我连忙看向四周,我居然在学校内不特定多数对象会经过的场所,做出这种完全曝露自己是阿宅的发言……明明决定高中要隐瞒阿宅身分的我居然犯这种错误。不过周围没有我们以外的别人,让我松了一口气。接着我想起她的存在,往恋崎看去。
她很明显地脸蛋发红,目不转睛地看着铃木,似乎是完全看呆了。她明明很习惯男人,不过面对单恋的对象还是会露出这种少女般的表情呢。
「真的?太好了!跟阿宅朋友一起去秋叶是我的梦想呢!」
铃木露出纯真的笑容,显露他的喜悦。
「今天是凛香Figure的发售曰耶!虽然我已经预约了没有必要着急,不过还是想尽早拿到货嘛!啊,话说回来小柏你喜欢的乃乃学姊还没出Figure喔?发售日什么时候?你会买吗?」
铃木连珠炮似地聊着宅话题,让我难以掩饰自己的困惑。如果是像昨天音乐室那样的密室倒没有问题,不过这里是可能有人经过的走廊,加上有一个人完全被当空气忽略了,让我十分不安。我斜眼瞄向那个人,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喜欢的人在眼前畅谈宅话题而受到打击,她看着铃木,眉毛扭曲着一动也不动。
「啊,不好意思,你们聊到一半吗?」
铃木终于察觉到恋崎的存在了。
不过恋崎一句话都不说,让我连忙开口,
「不不,没事了!我们话讲完了。那么恋崎同学,我先失陪了……」
说完后,我留下僵住的恋崎,带着铃木离开了现场。她只说要我去确认铃木是不是阿宅,那么我已经充分地完成了我的任务。都在她眼前聊这种话题了,这么一来她也不得不接受铃木是阿宅的这项事实了吧。我想她学了这次教训后应该就会对铃木死心了。说真的,这样对裁务比较好,毕竟我不希望已经是我朋友的铃木,变成那种个性恶劣的Sweets Bitch的猎物。
那一天我跟铃木两个人去了秋叶原,拿了铃木预约的Figure,之后就在那家模型店继续逛。之后又去了同人专卖店,最后到了铃木常去的女仆咖啡厅热烈地进行讨论。铃木似乎比我常来秋叶,对这里相当熟悉。好久没有来到秋叶,而且还是跟阿宅朋友一起来,让我带着快乐的心情结束了这一天。
隔天放学后,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恋崎居然来找我说话了。
「方便吗?」
我吓了一跳、但是跟我在一起的桐谷更是错愕。这也没办法,这种班上最显眼、最引人注目的辣妹,居然会向我这种平凡人搭话,一般来说肯定想不到会是什么理由。
我跟恋崎离开教室,移动到昨天对话的楼梯下。
「真的让人看得很不爽耶!为什么你这种人会跟铃木同学聊得那么开心、而且之后还一起跑去玩?」
「……啊?」
听到恋崎的第一句话,让我不禁发出脱力的声音。
恋崎她很明显是在嫉妒昨天的我跟铃木。
「你还喜欢铃木喔?你不是已经知道铃木是重度宅了吗?那为什么……」
「啊?铃木同学他不管是不是阿宅都在容许范围内啊。而且兴趣广泛的人多迷人~!」
「啥?你之前不是一直对我讲阿宅好恶心?」
「那当然!铃木同学跟你活在不同的次元!」
我完全不懂什么不同次元哪里当然,只知道听了很不爽。
「超羡慕的!居然能让铃木同学露出那种笑容……昨天的对话是我隔了好久才跟铃木同学再讲到话的说!虽然我还是很高兴啦~」
「对话……?你昨天有对话吗?」
「他跟我说『啊,不好意思,你们聊到一半吗?』耶!」
恋崎满脸陶醉,表情打从内心充满喜悦。
「不不,那样哪能算对话……而且恋崎你根本没有回话啊……话说回来,那句话不是对我说的吗……?」
「啊?那根本是对我讲的吧!虽然我兴奋到慌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不过他居然这么体贴,超温柔的~!」
她根本没去在意自己当时有短时间内被当做不存在,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这脑内补正是有多大啊。
「所以我想到了,要跟铃木同学那样快乐地聊天、放学还一起去玩,最好的方法就是跟铃木同学一样成为阿宅!」
「……啊?」
她突然毫无脉络地做出冲击性十足的结论,让我困惑不已。
「因为我没有你却有的东西,大概只有『宅知识』了吧!所以我决定了,我要成为阿宅!成为阿宅之后,跟铃木同学交好!」
「咦,你在说啥?你说啥?啥?」
恋崎令人难以理解的发言,让我陷入混乱。
「就是这样!总之,我想先从铃木同学喜欢的那块Love什么的开始。那款游戏哪里有卖?」
「……啊?」
别开玩笑了。她到底是用什么思考模式得到这种结论的,我好想看看她的脑袋里长啥样子。
这种Sweets(略)想要当阿宅,就算天地倒转都不可能吧。搞不好会比我要当个现充更加困难。
「你以为靠这种邪念可以成为阿宅吗?应该说,阿宅不是想当就能当成的!都是不知不觉中就成了……」
「啊~你很罗嗦耶。少废话,告诉我哪里又在卖啦。」
「哪里有卖啊……Yodobashi(注:日本知名电气用品连锁卖场)之类的电气用品店就有在卖了……」
「是喔,那个游戏要用什么玩?PS之类的?」
「不,DS……」
「DS~?我之前有,可是都没在玩就送人了……还要再买的话超浪费钱的。」
跟我讲这个我也帮不上忙。要是她要我借她该怎么办?我可是常常在玩DS,可绝对不想借给她。
恋崎似乎相当烦恼,嘴里碎碎念着。希望这样可以让她放弃玩Love Minus。
「欸,铃木同学有说他还有迷其他的游戏吗?除了Love什么来着的之外。」
「咦?」
「你跟铃木同学说了那么多话总该知道吧?」
「啊……呃,他现在最迷的游戏好像是《让这片青空直到永远》……」
《让这片青空直到永远》是十八禁电脑游戏。我不久前也跟朋友借来玩,而且迷上了。它的CG跟音乐都很棒、剧情有趣角色有吸引力,在网路上也被评为神Game。不过铃木表示情色场景有点清淡这一点令人遗憾。听到铃木说出这句从他爽朗的外型想像不到的发言,还让我笑了出来。
「那是什么样的游戏?你也有玩过吗?」
恋崎的质问让我迟疑。
「啊,嗯……总之就是,跟女孩子交好的……」
「跟那Love啥的一样?」
「不,虽然很像却又有点……应该说很不一样……」
「你话怎么说得不清不楚啊!是怎样啦?」
看到恋崎快要发飘,我只好下定决心,确认过四周没有其他学生之后,用很小的声音开口。
「那是PC用的……情色游戏啦。」
「啊?情色游戏……什么?」
「就是……有那种画面的……」
「……那种画面是什么?该不会是色情画面……?」
我默默地点头。
「啊——?」
恋崎的反应超乎我的想像。
「你不只看那种奇怪的小说,还玩那种游戏?根本就是变态嘛!超恶心的!真不敢相信!太扯了!」
恋崎突然退到离我一公尺远,表现出她的厌恶感。
「是你自己要问的吧?」
早知她会有这种态度我就不说了,我感到非常后悔。
「我说啊,不只是我,铃木也在玩那游戏喔。这下你知道铃木也跟我一样,是你最讨厌的阿宅了吗?」
「……我是对阿宅本身没有什么厌恶感啦。是你玩色情游戏让我感到很恶心而已。应该说是你很恶心。」
「你讲话内容颠三倒四的耶?」
「铃木同学也是男孩子,也会玩那种游戏嘛!而且我想,铃木一定想是在那款游戏里追求色情以外的其他东西!」
我好想跟她说那个铃木曾经嫌情色场面太清淡。不过我已经不想在这种公开场合讨论情色话题了。
「所以,那游戏叫什么名字?」
「……咦?」
「电脑我也有,正好可以玩那游戏啊。」
「………………啊?」
我惊讶得目瞪口呆。
「你……你胡说什么……你刚才不是还很厌恶吗?这样绝对玩不下去的啦!」
「我的厌恶是针对玩那种游戏的你。而且只要玩那款游戏就可以跟铃木同学快乐地对话了没错吧?这样想就轻松很多啦!欸,那游戏哪里有卖啊?」
「还问我在哪……我没跟你开玩笑,真的不要啦!」
我无论如何都想阻止恋崎玩那款游戏。她光是听到有情色场面就对我厌恶成那样,我想她实际上根本玩不下去的。连我那本轻小说她都嫌成那样,要是玩了情色游戏,厌恶感肯定会加深,又来对我鄙视、漫骂。
「欸,我在问你哪里有卖啊!」
「呜呃!」
我的领带突然被扯住。
「还是说,你想让阿宅身分被揭穿?」
「啥!我知道了!我说!秋叶的……Gamers或是Animate…………」
「讲店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在哪,带我去。」
「啊?」
那不就意味着我得跟恋崎两个人去秋叶?
「啊,可是,那种店里有很多宅男对吧?那可能还是没办法……」
「你啊,既然那么厌恶阿宅,就不要来碰宅文化啊!」
「咦?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恋崎话说到一半。
「喂喂~恋崎小妹啊~」
「!」
我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一名留着褐色头发、裤子穿成垮裤,看起来就很轻浮的男人。
记得是同班的……名叫芦田的男人。
「我跟你说话每次你都无视,为什么你会跟那么土的男人讲话啊~?」
他边说着,边向恋崎走去。
那么土的男人……是我吗?
恋崎完全没有回答男人说的话,无视他往教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喂,喂!」
我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先跟着恋崎走。
「又不鸟我~?你怎么那么冷淡啊~」
幸好男人没有追来,只留在原地叹息。
回到教室时,已经没有其他学生了。
「喂,恋崎……」
我想问刚才那男人是什么来历,于是往恋崎的方向看去……
只看到恋崎的脸色,苍白得十分吓人。
「喂,喂……你脸色很差耶。你这么讨厌刚才那家伙吗?他对你做了什么……」
「不认识。」
「咦……」
恋崎平静地回答。
「他跟我搭话过好几次,不过我没跟他说过任何一次话,连名字都不知道。」
「……不,不是吧?那你为什么会脸色发青?」
恋崎的反应不寻常。为什么面对毫无瓜葛的对象,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这又不重要!跟你没关系啦。不要靠近我!」
我是真的有点担心地观察她的脸色,但恋崎却露出很明显的厌恶感,并与我保持距离。这过分的反应,对我内心造成不小的创伤。
「那我先走了……」
继续留在教室两人独处,只是让彼此更尴尬而已。我忍受不了这种气氛,把书包挂在肩上打算离开教室。
就在我的手伸向教室门的瞬间。
「我……其实会怕男人。」
「……咦?」
恋崎口中说出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话。
「会……怕男人……?」
「我从幼稚园到国中都是读女校,家人都是姊妹,除了父亲之外没有男性,所以我没有跟父亲与老师以外的男人长时间说话的经验……」
「……啊?等……等一下!」
这跟我知道的情报一比对,至少有两项矛盾。
「怎样啦。」
话被打断让恋崎有点不高兴。
「那,你玩男人的传言是……」
「啊?咦……这传言连你都听过……?」
「唔,呃……只是在教室稍微听过……」
应该说,大部分的同班同学都知道……
「C班有一个跟我同国中,名叫本城的女生。虽然无法确定,不过大概是她在放关于我的谣言……她以前就很讨厌我了……真是的!我都否定过了还是一直传……」
恋崎低头咬着嘴唇,似乎很不甘心。
「原……原来是假的……啊,可是之前我还有听过你跟像上班族的男人走在一起……」
都到这个地步了,干脆毫不客气地全部问清楚,所以我继续开口问道。
「啊?上班族?那是啥?」
她一副完全没印象的样子,看起来相当愤慨。
「这也是本城同学说的吗……」
「不,好像有在涩谷目击过之类的具体情报……」
恋崎思索了一阵子,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我还满常跟爸爸去涩谷买东西……」
「……为了保险起见我确认一下,你说的爸爸是指真正的父亲……」
「那当然啊!不然还会是什么?」
……所以那根本不是援助交际,只是感情融洽的父女出外购物。这谣言真是扰人。
也就是说,恋崎玩男人的传言百分之百都是假的。
那么还剩下一个疑点。
「这样啊……我知道你会怕男人了。那为什么你却能跟我正常地对话?」
她说没有和老师及父亲之外的男性长时间对话,不过跟我讲了这么久似乎都没有问题。
「嗯,是啊……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我可能没有把你当男生看。」
突如其来、毫不留情的言语暴力,让我无以还口。
「一开始撞到你的时候,感觉就很不可思议。要是其他的男人,我光是碰到身体就会起鸡皮疙瘩了,可是对你毫无反应……就算接近你也完全不会脸红或是紧张。而且我又很在意铃木同学那张卡片,就孤注一掷地把你叫出来了。我那时还担心叫你出来,要是讲不出话该怎么办。不过看来是担心是多余的。跟你讲话跟其他男生都不一样,完全不会心跳加速或是脸红。我想大概是因为你长得不怎么样,又宅看起来又懦弱,所以我心里不认为你是个男人,可以平心静气地跟你说话。」
这似乎是恋崎自己想出来的结论,她点点头,看来对自己的解释相当满意。
长得不怎么样又宅看起来又懦弱……我已经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
「偏离主题了。总之就是这样!可以带我去有卖那片《让这片青空啥来着》的店家吗?啊,如果可以给你钱帮忙买来那也行。应该说这样对我来说比较方便。」
话题又回到这了喔。
「这……这种事谁要做啊!」
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反驳她。
她讲话这么伤人,现在还想叫我做跟跑腿没两样的事,这女人真的跟恶魔没两样。要是现在听她的话,那可是会插下整个高中生活都得帮她跑腿的大旗。
「你就这么不想带我去卖游戏的店?我都这样拜托你了!」
我实在很想告诉她,不是我不想带路、是我不想协助你这自我中心又蛮横的女人。
「……我懂了,既然你这样拒绝,那我也不拜托你了。」
恋崎用极为低沉的声调说道。
「再见罗!变态重度宅!」
用生气的口吻说完,恋崎拿起自己的书包,从位子上站起来。
听到这句台词的瞬间,我的背脊窜起一阵寒意。
没错,我的弱点掌握在这家伙手中。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揭穿我是阿宅这件事。
「啊——我……我知道了!陪你去行了吧!去就去!」
我做好觉悟,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已经自暴自弃了。
「啊,这样吗~?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恋崎露出恶魔般的笑容、装模作样地说着。
恋崎虽然说要现在就去买,不过我告诉她店家不可能让穿着制服的她买十八禁游戏。因此决定在隔天的礼拜五,黄金周的第一天,双方都穿着「看起来比较成熟的便服」在秋叶原站电气街出口集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过和平的校园生活而已耶。
那一整天我的心情部很忧郁,不过我突然察觉一件事。
在假日男女两人会合……这不就是我懂憬的现充场景……简单地说,就是约会嘛?
……不对,慢着,当我没说。哪有这种约会?
虽然我是第一次与女生两个人单独出游,不过我只是陪恋崎一起去而已。对方应该毫无任何一丝这种念头,要是我这种想法被她知道了,那我肯定会羞愤而死。
*
四月二十九日星期五,下午十二点四十五分。
我带着害臊的心情,以及些许紧张的表情在约定时间的十五分钟前,站在秋叶原电气街口剪票机前等待。
虽然对象是与自己喜好完全不符,有如恶魔般的辣妹;虽然我只是陪那位辣妹去买私人用品,不过我居然会跟班上的女生两个人单独出门……这让我无法不紧张。顺带一提我昨晚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小时都睡不着,真是没用。
我用iPod听着我个人的Vocaloid神曲精选。过了十分钟,在约好的前五分钟,恋崎出现了。
「啊,你很早来嘛。」
恋崎说着。不过我看到她的便服当场傻眼。
她穿着豹纹的连身洋装以及网袜,还戴着好像俄罗斯人会穿的茸毛帽子,脚下穿着底很厚的靴子。
「你这副打扮……」
「要成熟一点的打扮嘛,所以我全身上下都是借姊姊的衣服来穿。」
与其说是成熟,不如说就只是更醒目的辣妹,那身服装与恋崎的娃娃脸完全不搭调。她的化妆比在学校时更浓、头发也烫得比平常更卷。
「我说,你这身打扮才真的……」
我没有可以借衣服的兄弟,所以从自己的衣服里尽可能挑比较成熟稳重……或者应该说,比较朴素的衣服。
「好土……像大叔一样……」
「什么啦!像大叔一样,那不就符合成熟这个主题,很OK吧!」
「……唔,是没错啦……你都在哪里买衣服?」
「咦……我都穿父母买的……还有全家人去附近的大荣或伊藤洋华(注:日本连锁百货零售业)时买的……」
「……真难以置信……」
恋崎用看珍奇异兽的目光看着我全身上下。
「罗嗦!你少管那么多!」
我内心受到不小的创伤,因为忍受不住恋崎的视线而开始移动。
从左侧出站后,有许多人在秋叶原的街头往来,而其中大多数是男性。
「咿!」
恋崎刚才强势的态度突然大变,看着秋叶原街头的样子皱起眉头。
「我想想,最近而且有卖情色游戏的地方……是Gamers吧。」
我决定去在电气街口旁的Gamers购买《让这片青空直到永远》。毕竟看恋崎这副模样,我判断不太可能带她走太远。
「请多多指教~」
女仆吃茶的店员对我们发传单,不过恋崎似乎连接传单的心情都没有。
但是到这里还好。虽然看起来很害怕,不过恋崎的脸色还没有那么差。
一进入Gamers的瞬间。
「哇,好多人……」
假日的Gamers客人数量非常多。当然,几乎都是男性客人。恋畸变得默不作声而且脸色发青。
「喂,你这样子买得了吗?」
「咦?这……这没什么。我最终目标是要成为宅女,这点小事总得忍一忍。」
决心是很坚定,不过却让人担心她是不是真的受得了。
「哇!这什么?好煽情的画……这真的可以这样子卖吗?话说回来这家店是不是有股香香的味道?这是啥?芳香剂?」
恋崎看到店里贴的那些露内裤或是肌肤露出度高的海报,十足表现出她的厌恶感,甚至开始抱怨店内的味道。
我准备搭电梯前往六楼的情色游戏卖场,不过恋崎看到电梯里挤了一堆男性客人,她小声地说「我走楼梯……」走楼梯到六楼?你认真的?
我只好无可奈何地陪她走,两个人默默地上楼。每个要下楼跟她擦身而过的男性客人,都会偷瞄恋崎几眼。她那副在Gamers里不常见到的亮眼辣妹装带来了完全负面的醒目感。
「到了……」
好不容易抵达六楼,恋崎放心地喘了一口气。
六楼的客人跟一楼比起来也比较少。
「大概是这里吧……」
我带着恋崎前往有卖情色游戏的区域。
此处却有更加困难的考验在筹着她。
「这什么啊!这画是怎么回事!」
十八禁的游戏陈列在眼前。看到这些比我看的轻小说插画更加激烈、煽情的插图,恋崎的反应是……
「我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受到的冲击过大,让她脸色发青颤抖着。
「而且这一楼……都是男人……」
「一楼不也是这种感觉?」
「不,一楼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位女性……而这一楼……只有我一个女人……」
恋崎四处张望,心情也越来越绝望。
「所以我就说了吧。既然这么麻烦,还是我去买吧。」
看到恋崎这种状况,要她去陈列的商品之中把那极为煽情的情色游戏拿到柜台,我想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我去买!都来到这里了,我要用自己的手去买!」
尽管露出一副快要呕吐的表情,恋崎还是朝向陈列情色游戏的区域突击了。这毅力真是坚定……原来她对铃木这么…
我马上就从情色游戏热卖区找到《让这片青空直到永远》,并且递给恋崎。恋崎看到封面插画退缩了一下,不过她做好觉悟将游戏拿去柜台。她的背影看来是如此坚强……咦?
恋崎与店员讲几句话后,无精打采地走了回来。手上拿的游戏仍然维持原样。
「他叫我拿出可以证明年龄的证件……」
这句话听了倒是觉得很合理,毕竟恋崎那与众不同的打扮跟她的娃娃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年满十八岁。
「呃,这也很正常……」
「你骗人!你不是说来这里就可以买到十八禁游戏吗?」
恐怕对恋崎来说,光是来到这里把游戏拿去柜台,就已经是非常耗费心力的事了。而这些苦心一瞬间化为乌有,使她哭丧着脸对我抱怨。
「我知道了啦!换个地点!去那里应该就一定买得到……」
我决定换个购买场所。去我平常买情色游戏的那家店的话,就不会要求确认年龄了。
「那你一开始就带我去那家店啊!」
「我是想说不要让你走太远,所以才选离车站最近的Gamers啊!」
我们边吵边离开Gamers,走到大马路上。恋崎看到许多来往的男性似乎又害怕了起来,突然间又沉默了。
「欸,还没到吗?」
「再三分钟左右。」
我们不断走在大马路上,抵达目的地的店家。外表一看就知道是情色游戏专卖店。
「呜哇……」
我听到恋崎的低喃声。这家店的店内店外、都贴着许多比刚才的Gamers肌肤露出面积更高的美少女图。回头一看,恋崎如我预料地表情比刚才更扭曲、脸色也更难看。
「喂,钱包拿来我去买。」
「呃……咦?啊……」
我从呆滞的恋崎手中接过钱包,想尽早结束而走入店里。恋崎这次倒是没有坚持说「我自已买!」看来是已经领悟到自己不可能进得了这间宛如情色游戏乐园的店内了。
我马上发现目标并拿去柜台。就跟平常一样,他没有跟我要求确认年龄,很轻易地买到了。
「拿去。」
我回到在店外迟疑的恋崎身旁,将游戏递给她。
「不会吧,这么简单就买到了?」
「这家店不会确认年龄。」
恋崎开心地接过装着游戏的袋子,放入她自己的大号提包里。
「刚才被要求确认年龄时,我还以为绝对买不到了呢~」
这家伙买到目标的游戏,马上就恢复原本的精神,心情变好、脸色也恢复了。幸好她是个单纯的家伙。
之后我们直接前往车站。
「我之后三点还要跟朋友在新宿会合~好像意外地还有不少时间呢~」
我光是今天这个预定就紧张得要命了,恋崎却在同一天排进两个预定。不愧是现充,她跟我的约结果也只是顺便的吧。
「那,我要去搭山手线了!」
「嗯,再见。」
我们很干脆地道别,我也转身往自己要搭的电车月台走去。
「啊,柏田。」
感觉到一丝异样感、我转回头看。
对了,她之前都是叫我「你」或是「阿宅」,这次是她第一次好好地叫我名字,所以才有异样感。
「谢谢你喔。」
恋崎开口说道。
她面无表情地说了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由于事出突然,让我相当吃惊。
那宛如恶魔的女人,自我中心又任性的恋崎居然道谢了。她似乎还有一点人类的心思呢。
我怀抱复杂的情绪,坐上回程的电车回家了。
我是会把讨厌的事与麻烦事马上处理完的类型。
我走到B班前,从后方出入口窥探教室里的情况。
不过,我完全没向恋崎询问任何有关铃木的情报就过来了,所以完全不知道哪一个是铃木,只能随便找个人问。
就在我探视教室,想着该找谁问时,正要离开教室的男学生开口了:
「你找谁吗?」
男学生对我说话,我看到他之后吓了一跳。褐色头发、身材比我高大,而且背着书包以及疑似吉他的行李,这样的美男子就站在一旁,并且对我露出亲切的笑容。长得又帅态度又温和,这家伙还真是完美。
「不不,没问题!」
焦急的我连忙如此回答。我想是对方跟我差别太大,使我感到畏惧了。这让我陷入自我厌恶中。难得别人好心搭话,我在干什么啊。
那位型男离开教室,另一位打扮时髦的女学生随即追上去。
「小爽~你要去哪?」
「咦?音乐室。」
他们两人交谈着。
长得又帅,又体贴,又会弹吉他,还有女人缘……简直就是满等的现充。那种男人真的能够存在于这世上吗?
我陷入轻微的消沉,不过想起自己的使命、再次看向教室里。离出入口最近的位子上坐着与我一样不显眼的男学生,要问只能问他了。
「不好意思,请问这一班有位铃木同学吗?」
「你找铃木的话,他才刚离开教室。」
刚离开……难道说……
「背吉他、褐色头发的……」
「是啊。」
这真是教人难以相信的事实。刚才那位帅气的现充,就是把凛香的卡片夹在学生手册里的阿宅……?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如果说眼前这位感觉跟我差不多,毫不显眼的男学生是铃木,那我倒是很容幼接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铃木可是恋崎喜欢上的对象。就这点来说,长得帅似乎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我向男学生道谢后,离开了吧班教室。
虽然心中有千头万绪,不过眼前还是先赶往音乐室,因为我想起刚才铃木说过他要去音乐室。但是就算到了音乐室,也许铃木正在进行轻音乐社的社团活动,这样就很难向他搭话。即使没有社团活动,但要是刚才那位时髦的女学生也在,那我绝对不敢向他搭话。这样一来今天就只能放弃找他问话了。
不过到了音乐室前,我的思考全被抛到九霄云外。
从里面传出似乎在弹奏吉他的声音,不过十分耳熟的音乐令我大吃一惊。
「这不是《轻音社!》的ED吗……」
我不禁开口低喃着。
流露出来的音乐,是播映到去年、以轻音乐社为题材的人气动画片尾曲。
「欸欺,这吉他弹得超好的耶?」
我一回过神来,有两名似乎是碰巧从音乐室前经过的女学生、正竖耳倾听吉他演奏。
不不,他的吉他的确弹得很棒。但是还有更该吐槽的地方吧?这可是动画歌喔。
「这好像是B班的铃木同学弹的喔。」
「真的?那个型男弹的?」
女孩子们尖叫着离开了。看来她们没发现这首是动画歌。这倒也是,连曲子都没听过,更不会知道这是动画歌。
而且弹这曲子的果然是那位铃木……一切的线索都连上了。铃木果然是个阿宅,并且喜欢《Love Minus》跟《轻音社!》……糟糕,总觉得我会跟他意气相投。因为我也迷上《轻音社!》,而且每周固定收看。
我环顾四周,确认过没有人之后,下定决心打开了音乐室的门。连我自己都觉得这需要很大的勇气。要是有铃木以外的学生在怎么办?要是被吼不要随便进来怎么办?虽然我脑中想过这些,不过现在的我单纯只是想要与铃木聊一聊。
进入音乐室后,幸好只有铃木一个人。铃木把吉他接到扩大器上、用相当大的音量演奏着,不过看到我突然进来,让他吃了一惊而停止演奏。
他凝视着我。
「啊,抱……抱歉突然打扰!」
到现在我才涌现后悔的情绪。再一次看向铃木,他真的相当帅气而且时髦……实在不像是个阿宅。
而我交然闯进来,总不能默不作声。于是我焦急地开口:
「那个,我走在走廊上突然听到《轻音社!》的ED,一兴奋就把门打开了……因为我也很喜欢《轻音社!》的这首曲子……」
铃木把线从扩大器拔下,将肩上的吉他放在椅子上,朝我走过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对我充满警戒。
这下糟了。他搞不好会说你干嘛擅自闯进来、或是竟敢妨碍我演奏之类的。现在的他看起来一副要把话说出口的样子,仔细想想我的行动实在太超乎常理了。
「……你喜欢《轻音社!》吗?」
不过,铃木的问题让我傻眼了。
「咦?嗯……是啊。」
我回答的下一瞬间。
我的右手被铃木的右手用力握住。换个讲法是,他主动握手了。
「真的吗~!真亏你肯主动开口~!」
铃木的表情从刚才的充满警戒转为满脸的笑容,他的笑容相当天真无邪。
「我因为兴趣,放学后每天都在弹动画歌,所以一直有点期待有没有哪个阿宅会有反应~」
「咦,这样啊?你不是在进行轻音乐社的社团活动吗……」
「呃~也算是啦,不过除了我以外的社员几乎不来社团活动。」
「这样啊……那个,你说你每天弹动画歌,那你还会弹些什么?」
「嗯,《轻音社!》的歌我大概都会弹,其他像知名的动画歌跟v家的曲子我也会弹。国中时我迷上《轻音社!》开始弹吉他,所以老是练习动画歌。虽然弹得不太好啦,」
「这样啊?好、好厉害~!」
「我还有去NicoNico动画投稿『用吉他弹动画歌』的影片喔。」
「咦~真的假的?你用什么名字投稿?」
我完全忘了自己是被恋崎威胁才来找铃木搭话,与铃木聊上瘾了。毕竟我自从进这间高中之后,就一直隐瞒阿宅身分,相对地也没法跟人聊任何宅话题。虽然是自己下的决心,不过不能聊自己喜欢的东西实在是非常寂寞。久久聊一次这种话题让我十分愉快。而且这是我进高中以来交到的第一位阿宅朋友,也让我非常开心。
之后就在点播动画歌让铃木弹、聊些宅话题,或是用掌机连Love Minus以及怪物猎人等游戏之中,时间一下子便过去,到了学校要关门的时间了。
「真是太开心了,其实这是我除了网友之外第一次交到阿宅朋友。」
铃木似乎打从心里感到高兴,而说出这句话。
「咦,这样啊?」
「嗯,班上其实也有阿宅。好像会看漫画或轻小说、聊些这类话题,所以我也试着去搭话……结果我一问你们在看啥?他们总是藏起来说没什么,或是马上逃掉……这样是不是很过分?居然排挤我耶。」
铃木感伤地叹气。不过,虽然这样讲对铃木不好意思,可是我倒是能体会同班那些阿宅的心情。看到铃木这种帅气的外表,跟全身散发出的现充之气,怎么想都不觉得他会是个阿宅。恐怕他们是以为会被调侃,所以才吓得跑掉的吧。
之后我们一起回到车站、交换电子信箱与手机号码之后道别了。我为高中交到第一个阿宅朋友感到喜悦、但是又想到得向恋崎报告,使得我回家路上的心情十分复杂。
到了隔天,这次轮到我放纸条在恋崎的抽屉里。
「放学后我有事要报告,请来教室外面的楼梯前。 柏田」
这天结束到了放学后,我前往自己指定的楼梯前。恋崎人已经到了,她有如仁王般耸立着,抱着双腕等待我的来到。
「你去问铃木同学了?结……结果如何?」
我一到会合地点,恋崎马上露出一副十分在意的模样开口询问。
「是啊,铃木是阿宅。而且还是相当重度的阿宅。」
恋崎一听到我的话——
「真的……果然……」
明显地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
这也没办法。我明白身为阿宅这一点,对女孩子来说是很大的扣分。所以我才隐瞒自己的阿宅身分。
特别是像恋崎这样对阿宅满是偏见的Sweets(笑)辣妹,不管对方有多帅,一旦知道他是阿宅,我想感觉马上就冷掉了。
「咦?小柏?」
就是这么碰巧,铃木从旁边经过。他背着书包,看来是在回家的路上。顺带一题小柏是昨天铃木帮我取的外号。
「这下正好!我在找你,可是你已经不在教室了。我想说放学要去秋叶一趟,你跟不跟?」
「咦,秋叶?我跟我跟!」
正好我最近也想去秋叶一趟,所以便一口答应了。不过,讲完我连忙看向四周,我居然在学校内不特定多数对象会经过的场所,做出这种完全曝露自己是阿宅的发言……明明决定高中要隐瞒阿宅身分的我居然犯这种错误。不过周围没有我们以外的别人,让我松了一口气。接着我想起她的存在,往恋崎看去。
她很明显地脸蛋发红,目不转睛地看着铃木,似乎是完全看呆了。她明明很习惯男人,不过面对单恋的对象还是会露出这种少女般的表情呢。
「真的?太好了!跟阿宅朋友一起去秋叶是我的梦想呢!」
铃木露出纯真的笑容,显露他的喜悦。
「今天是凛香Figure的发售曰耶!虽然我已经预约了没有必要着急,不过还是想尽早拿到货嘛!啊,话说回来小柏你喜欢的乃乃学姊还没出Figure喔?发售日什么时候?你会买吗?」
铃木连珠炮似地聊着宅话题,让我难以掩饰自己的困惑。如果是像昨天音乐室那样的密室倒没有问题,不过这里是可能有人经过的走廊,加上有一个人完全被当空气忽略了,让我十分不安。我斜眼瞄向那个人,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喜欢的人在眼前畅谈宅话题而受到打击,她看着铃木,眉毛扭曲着一动也不动。
「啊,不好意思,你们聊到一半吗?」
铃木终于察觉到恋崎的存在了。
不过恋崎一句话都不说,让我连忙开口,
「不不,没事了!我们话讲完了。那么恋崎同学,我先失陪了……」
说完后,我留下僵住的恋崎,带着铃木离开了现场。她只说要我去确认铃木是不是阿宅,那么我已经充分地完成了我的任务。都在她眼前聊这种话题了,这么一来她也不得不接受铃木是阿宅的这项事实了吧。我想她学了这次教训后应该就会对铃木死心了。说真的,这样对裁务比较好,毕竟我不希望已经是我朋友的铃木,变成那种个性恶劣的Sweets Bitch的猎物。
那一天我跟铃木两个人去了秋叶原,拿了铃木预约的Figure,之后就在那家模型店继续逛。之后又去了同人专卖店,最后到了铃木常去的女仆咖啡厅热烈地进行讨论。铃木似乎比我常来秋叶,对这里相当熟悉。好久没有来到秋叶,而且还是跟阿宅朋友一起来,让我带着快乐的心情结束了这一天。
隔天放学后,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恋崎居然来找我说话了。
「方便吗?」
我吓了一跳、但是跟我在一起的桐谷更是错愕。这也没办法,这种班上最显眼、最引人注目的辣妹,居然会向我这种平凡人搭话,一般来说肯定想不到会是什么理由。
我跟恋崎离开教室,移动到昨天对话的楼梯下。
「真的让人看得很不爽耶!为什么你这种人会跟铃木同学聊得那么开心、而且之后还一起跑去玩?」
「……啊?」
听到恋崎的第一句话,让我不禁发出脱力的声音。
恋崎她很明显是在嫉妒昨天的我跟铃木。
「你还喜欢铃木喔?你不是已经知道铃木是重度宅了吗?那为什么……」
「啊?铃木同学他不管是不是阿宅都在容许范围内啊。而且兴趣广泛的人多迷人~!」
「啥?你之前不是一直对我讲阿宅好恶心?」
「那当然!铃木同学跟你活在不同的次元!」
我完全不懂什么不同次元哪里当然,只知道听了很不爽。
「超羡慕的!居然能让铃木同学露出那种笑容……昨天的对话是我隔了好久才跟铃木同学再讲到话的说!虽然我还是很高兴啦~」
「对话……?你昨天有对话吗?」
「他跟我说『啊,不好意思,你们聊到一半吗?』耶!」
恋崎满脸陶醉,表情打从内心充满喜悦。
「不不,那样哪能算对话……而且恋崎你根本没有回话啊……话说回来,那句话不是对我说的吗……?」
「啊?那根本是对我讲的吧!虽然我兴奋到慌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不过他居然这么体贴,超温柔的~!」
她根本没去在意自己当时有短时间内被当做不存在,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这脑内补正是有多大啊。
「所以我想到了,要跟铃木同学那样快乐地聊天、放学还一起去玩,最好的方法就是跟铃木同学一样成为阿宅!」
「……啊?」
她突然毫无脉络地做出冲击性十足的结论,让我困惑不已。
「因为我没有你却有的东西,大概只有『宅知识』了吧!所以我决定了,我要成为阿宅!成为阿宅之后,跟铃木同学交好!」
「咦,你在说啥?你说啥?啥?」
恋崎令人难以理解的发言,让我陷入混乱。
「就是这样!总之,我想先从铃木同学喜欢的那块Love什么的开始。那款游戏哪里有卖?」
「……啊?」
别开玩笑了。她到底是用什么思考模式得到这种结论的,我好想看看她的脑袋里长啥样子。
这种Sweets(略)想要当阿宅,就算天地倒转都不可能吧。搞不好会比我要当个现充更加困难。
「你以为靠这种邪念可以成为阿宅吗?应该说,阿宅不是想当就能当成的!都是不知不觉中就成了……」
「啊~你很罗嗦耶。少废话,告诉我哪里又在卖啦。」
「哪里有卖啊……Yodobashi(注:日本知名电气用品连锁卖场)之类的电气用品店就有在卖了……」
「是喔,那个游戏要用什么玩?PS之类的?」
「不,DS……」
「DS~?我之前有,可是都没在玩就送人了……还要再买的话超浪费钱的。」
跟我讲这个我也帮不上忙。要是她要我借她该怎么办?我可是常常在玩DS,可绝对不想借给她。
恋崎似乎相当烦恼,嘴里碎碎念着。希望这样可以让她放弃玩Love Minus。
「欸,铃木同学有说他还有迷其他的游戏吗?除了Love什么来着的之外。」
「咦?」
「你跟铃木同学说了那么多话总该知道吧?」
「啊……呃,他现在最迷的游戏好像是《让这片青空直到永远》……」
《让这片青空直到永远》是十八禁电脑游戏。我不久前也跟朋友借来玩,而且迷上了。它的CG跟音乐都很棒、剧情有趣角色有吸引力,在网路上也被评为神Game。不过铃木表示情色场景有点清淡这一点令人遗憾。听到铃木说出这句从他爽朗的外型想像不到的发言,还让我笑了出来。
「那是什么样的游戏?你也有玩过吗?」
恋崎的质问让我迟疑。
「啊,嗯……总之就是,跟女孩子交好的……」
「跟那Love啥的一样?」
「不,虽然很像却又有点……应该说很不一样……」
「你话怎么说得不清不楚啊!是怎样啦?」
看到恋崎快要发飘,我只好下定决心,确认过四周没有其他学生之后,用很小的声音开口。
「那是PC用的……情色游戏啦。」
「啊?情色游戏……什么?」
「就是……有那种画面的……」
「……那种画面是什么?该不会是色情画面……?」
我默默地点头。
「啊——?」
恋崎的反应超乎我的想像。
「你不只看那种奇怪的小说,还玩那种游戏?根本就是变态嘛!超恶心的!真不敢相信!太扯了!」
恋崎突然退到离我一公尺远,表现出她的厌恶感。
「是你自己要问的吧?」
早知她会有这种态度我就不说了,我感到非常后悔。
「我说啊,不只是我,铃木也在玩那游戏喔。这下你知道铃木也跟我一样,是你最讨厌的阿宅了吗?」
「……我是对阿宅本身没有什么厌恶感啦。是你玩色情游戏让我感到很恶心而已。应该说是你很恶心。」
「你讲话内容颠三倒四的耶?」
「铃木同学也是男孩子,也会玩那种游戏嘛!而且我想,铃木一定想是在那款游戏里追求色情以外的其他东西!」
我好想跟她说那个铃木曾经嫌情色场面太清淡。不过我已经不想在这种公开场合讨论情色话题了。
「所以,那游戏叫什么名字?」
「……咦?」
「电脑我也有,正好可以玩那游戏啊。」
「………………啊?」
我惊讶得目瞪口呆。
「你……你胡说什么……你刚才不是还很厌恶吗?这样绝对玩不下去的啦!」
「我的厌恶是针对玩那种游戏的你。而且只要玩那款游戏就可以跟铃木同学快乐地对话了没错吧?这样想就轻松很多啦!欸,那游戏哪里有卖啊?」
「还问我在哪……我没跟你开玩笑,真的不要啦!」
我无论如何都想阻止恋崎玩那款游戏。她光是听到有情色场面就对我厌恶成那样,我想她实际上根本玩不下去的。连我那本轻小说她都嫌成那样,要是玩了情色游戏,厌恶感肯定会加深,又来对我鄙视、漫骂。
「欸,我在问你哪里有卖啊!」
「呜呃!」
我的领带突然被扯住。
「还是说,你想让阿宅身分被揭穿?」
「啥!我知道了!我说!秋叶的……Gamers或是Animate…………」
「讲店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在哪,带我去。」
「啊?」
那不就意味着我得跟恋崎两个人去秋叶?
「啊,可是,那种店里有很多宅男对吧?那可能还是没办法……」
「你啊,既然那么厌恶阿宅,就不要来碰宅文化啊!」
「咦?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恋崎话说到一半。
「喂喂~恋崎小妹啊~」
「!」
我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一名留着褐色头发、裤子穿成垮裤,看起来就很轻浮的男人。
记得是同班的……名叫芦田的男人。
「我跟你说话每次你都无视,为什么你会跟那么土的男人讲话啊~?」
他边说着,边向恋崎走去。
那么土的男人……是我吗?
恋崎完全没有回答男人说的话,无视他往教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喂,喂!」
我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先跟着恋崎走。
「又不鸟我~?你怎么那么冷淡啊~」
幸好男人没有追来,只留在原地叹息。
回到教室时,已经没有其他学生了。
「喂,恋崎……」
我想问刚才那男人是什么来历,于是往恋崎的方向看去……
只看到恋崎的脸色,苍白得十分吓人。
「喂,喂……你脸色很差耶。你这么讨厌刚才那家伙吗?他对你做了什么……」
「不认识。」
「咦……」
恋崎平静地回答。
「他跟我搭话过好几次,不过我没跟他说过任何一次话,连名字都不知道。」
「……不,不是吧?那你为什么会脸色发青?」
恋崎的反应不寻常。为什么面对毫无瓜葛的对象,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这又不重要!跟你没关系啦。不要靠近我!」
我是真的有点担心地观察她的脸色,但恋崎却露出很明显的厌恶感,并与我保持距离。这过分的反应,对我内心造成不小的创伤。
「那我先走了……」
继续留在教室两人独处,只是让彼此更尴尬而已。我忍受不了这种气氛,把书包挂在肩上打算离开教室。
就在我的手伸向教室门的瞬间。
「我……其实会怕男人。」
「……咦?」
恋崎口中说出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话。
「会……怕男人……?」
「我从幼稚园到国中都是读女校,家人都是姊妹,除了父亲之外没有男性,所以我没有跟父亲与老师以外的男人长时间说话的经验……」
「……啊?等……等一下!」
这跟我知道的情报一比对,至少有两项矛盾。
「怎样啦。」
话被打断让恋崎有点不高兴。
「那,你玩男人的传言是……」
「啊?咦……这传言连你都听过……?」
「唔,呃……只是在教室稍微听过……」
应该说,大部分的同班同学都知道……
「C班有一个跟我同国中,名叫本城的女生。虽然无法确定,不过大概是她在放关于我的谣言……她以前就很讨厌我了……真是的!我都否定过了还是一直传……」
恋崎低头咬着嘴唇,似乎很不甘心。
「原……原来是假的……啊,可是之前我还有听过你跟像上班族的男人走在一起……」
都到这个地步了,干脆毫不客气地全部问清楚,所以我继续开口问道。
「啊?上班族?那是啥?」
她一副完全没印象的样子,看起来相当愤慨。
「这也是本城同学说的吗……」
「不,好像有在涩谷目击过之类的具体情报……」
恋崎思索了一阵子,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我还满常跟爸爸去涩谷买东西……」
「……为了保险起见我确认一下,你说的爸爸是指真正的父亲……」
「那当然啊!不然还会是什么?」
……所以那根本不是援助交际,只是感情融洽的父女出外购物。这谣言真是扰人。
也就是说,恋崎玩男人的传言百分之百都是假的。
那么还剩下一个疑点。
「这样啊……我知道你会怕男人了。那为什么你却能跟我正常地对话?」
她说没有和老师及父亲之外的男性长时间对话,不过跟我讲了这么久似乎都没有问题。
「嗯,是啊……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我可能没有把你当男生看。」
突如其来、毫不留情的言语暴力,让我无以还口。
「一开始撞到你的时候,感觉就很不可思议。要是其他的男人,我光是碰到身体就会起鸡皮疙瘩了,可是对你毫无反应……就算接近你也完全不会脸红或是紧张。而且我又很在意铃木同学那张卡片,就孤注一掷地把你叫出来了。我那时还担心叫你出来,要是讲不出话该怎么办。不过看来是担心是多余的。跟你讲话跟其他男生都不一样,完全不会心跳加速或是脸红。我想大概是因为你长得不怎么样,又宅看起来又懦弱,所以我心里不认为你是个男人,可以平心静气地跟你说话。」
这似乎是恋崎自己想出来的结论,她点点头,看来对自己的解释相当满意。
长得不怎么样又宅看起来又懦弱……我已经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
「偏离主题了。总之就是这样!可以带我去有卖那片《让这片青空啥来着》的店家吗?啊,如果可以给你钱帮忙买来那也行。应该说这样对我来说比较方便。」
话题又回到这了喔。
「这……这种事谁要做啊!」
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反驳她。
她讲话这么伤人,现在还想叫我做跟跑腿没两样的事,这女人真的跟恶魔没两样。要是现在听她的话,那可是会插下整个高中生活都得帮她跑腿的大旗。
「你就这么不想带我去卖游戏的店?我都这样拜托你了!」
我实在很想告诉她,不是我不想带路、是我不想协助你这自我中心又蛮横的女人。
「……我懂了,既然你这样拒绝,那我也不拜托你了。」
恋崎用极为低沉的声调说道。
「再见罗!变态重度宅!」
用生气的口吻说完,恋崎拿起自己的书包,从位子上站起来。
听到这句台词的瞬间,我的背脊窜起一阵寒意。
没错,我的弱点掌握在这家伙手中。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揭穿我是阿宅这件事。
「啊——我……我知道了!陪你去行了吧!去就去!」
我做好觉悟,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已经自暴自弃了。
「啊,这样吗~?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恋崎露出恶魔般的笑容、装模作样地说着。
恋崎虽然说要现在就去买,不过我告诉她店家不可能让穿着制服的她买十八禁游戏。因此决定在隔天的礼拜五,黄金周的第一天,双方都穿着「看起来比较成熟的便服」在秋叶原站电气街出口集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过和平的校园生活而已耶。
那一整天我的心情部很忧郁,不过我突然察觉一件事。
在假日男女两人会合……这不就是我懂憬的现充场景……简单地说,就是约会嘛?
……不对,慢着,当我没说。哪有这种约会?
虽然我是第一次与女生两个人单独出游,不过我只是陪恋崎一起去而已。对方应该毫无任何一丝这种念头,要是我这种想法被她知道了,那我肯定会羞愤而死。
*
四月二十九日星期五,下午十二点四十五分。
我带着害臊的心情,以及些许紧张的表情在约定时间的十五分钟前,站在秋叶原电气街口剪票机前等待。
虽然对象是与自己喜好完全不符,有如恶魔般的辣妹;虽然我只是陪那位辣妹去买私人用品,不过我居然会跟班上的女生两个人单独出门……这让我无法不紧张。顺带一提我昨晚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小时都睡不着,真是没用。
我用iPod听着我个人的Vocaloid神曲精选。过了十分钟,在约好的前五分钟,恋崎出现了。
「啊,你很早来嘛。」
恋崎说着。不过我看到她的便服当场傻眼。
她穿着豹纹的连身洋装以及网袜,还戴着好像俄罗斯人会穿的茸毛帽子,脚下穿着底很厚的靴子。
「你这副打扮……」
「要成熟一点的打扮嘛,所以我全身上下都是借姊姊的衣服来穿。」
与其说是成熟,不如说就只是更醒目的辣妹,那身服装与恋崎的娃娃脸完全不搭调。她的化妆比在学校时更浓、头发也烫得比平常更卷。
「我说,你这身打扮才真的……」
我没有可以借衣服的兄弟,所以从自己的衣服里尽可能挑比较成熟稳重……或者应该说,比较朴素的衣服。
「好土……像大叔一样……」
「什么啦!像大叔一样,那不就符合成熟这个主题,很OK吧!」
「……唔,是没错啦……你都在哪里买衣服?」
「咦……我都穿父母买的……还有全家人去附近的大荣或伊藤洋华(注:日本连锁百货零售业)时买的……」
「……真难以置信……」
恋崎用看珍奇异兽的目光看着我全身上下。
「罗嗦!你少管那么多!」
我内心受到不小的创伤,因为忍受不住恋崎的视线而开始移动。
从左侧出站后,有许多人在秋叶原的街头往来,而其中大多数是男性。
「咿!」
恋崎刚才强势的态度突然大变,看着秋叶原街头的样子皱起眉头。
「我想想,最近而且有卖情色游戏的地方……是Gamers吧。」
我决定去在电气街口旁的Gamers购买《让这片青空直到永远》。毕竟看恋崎这副模样,我判断不太可能带她走太远。
「请多多指教~」
女仆吃茶的店员对我们发传单,不过恋崎似乎连接传单的心情都没有。
但是到这里还好。虽然看起来很害怕,不过恋崎的脸色还没有那么差。
一进入Gamers的瞬间。
「哇,好多人……」
假日的Gamers客人数量非常多。当然,几乎都是男性客人。恋畸变得默不作声而且脸色发青。
「喂,你这样子买得了吗?」
「咦?这……这没什么。我最终目标是要成为宅女,这点小事总得忍一忍。」
决心是很坚定,不过却让人担心她是不是真的受得了。
「哇!这什么?好煽情的画……这真的可以这样子卖吗?话说回来这家店是不是有股香香的味道?这是啥?芳香剂?」
恋崎看到店里贴的那些露内裤或是肌肤露出度高的海报,十足表现出她的厌恶感,甚至开始抱怨店内的味道。
我准备搭电梯前往六楼的情色游戏卖场,不过恋崎看到电梯里挤了一堆男性客人,她小声地说「我走楼梯……」走楼梯到六楼?你认真的?
我只好无可奈何地陪她走,两个人默默地上楼。每个要下楼跟她擦身而过的男性客人,都会偷瞄恋崎几眼。她那副在Gamers里不常见到的亮眼辣妹装带来了完全负面的醒目感。
「到了……」
好不容易抵达六楼,恋崎放心地喘了一口气。
六楼的客人跟一楼比起来也比较少。
「大概是这里吧……」
我带着恋崎前往有卖情色游戏的区域。
此处却有更加困难的考验在筹着她。
「这什么啊!这画是怎么回事!」
十八禁的游戏陈列在眼前。看到这些比我看的轻小说插画更加激烈、煽情的插图,恋崎的反应是……
「我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受到的冲击过大,让她脸色发青颤抖着。
「而且这一楼……都是男人……」
「一楼不也是这种感觉?」
「不,一楼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位女性……而这一楼……只有我一个女人……」
恋崎四处张望,心情也越来越绝望。
「所以我就说了吧。既然这么麻烦,还是我去买吧。」
看到恋崎这种状况,要她去陈列的商品之中把那极为煽情的情色游戏拿到柜台,我想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我去买!都来到这里了,我要用自己的手去买!」
尽管露出一副快要呕吐的表情,恋崎还是朝向陈列情色游戏的区域突击了。这毅力真是坚定……原来她对铃木这么…
我马上就从情色游戏热卖区找到《让这片青空直到永远》,并且递给恋崎。恋崎看到封面插画退缩了一下,不过她做好觉悟将游戏拿去柜台。她的背影看来是如此坚强……咦?
恋崎与店员讲几句话后,无精打采地走了回来。手上拿的游戏仍然维持原样。
「他叫我拿出可以证明年龄的证件……」
这句话听了倒是觉得很合理,毕竟恋崎那与众不同的打扮跟她的娃娃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年满十八岁。
「呃,这也很正常……」
「你骗人!你不是说来这里就可以买到十八禁游戏吗?」
恐怕对恋崎来说,光是来到这里把游戏拿去柜台,就已经是非常耗费心力的事了。而这些苦心一瞬间化为乌有,使她哭丧着脸对我抱怨。
「我知道了啦!换个地点!去那里应该就一定买得到……」
我决定换个购买场所。去我平常买情色游戏的那家店的话,就不会要求确认年龄了。
「那你一开始就带我去那家店啊!」
「我是想说不要让你走太远,所以才选离车站最近的Gamers啊!」
我们边吵边离开Gamers,走到大马路上。恋崎看到许多来往的男性似乎又害怕了起来,突然间又沉默了。
「欸,还没到吗?」
「再三分钟左右。」
我们不断走在大马路上,抵达目的地的店家。外表一看就知道是情色游戏专卖店。
「呜哇……」
我听到恋崎的低喃声。这家店的店内店外、都贴着许多比刚才的Gamers肌肤露出面积更高的美少女图。回头一看,恋崎如我预料地表情比刚才更扭曲、脸色也更难看。
「喂,钱包拿来我去买。」
「呃……咦?啊……」
我从呆滞的恋崎手中接过钱包,想尽早结束而走入店里。恋崎这次倒是没有坚持说「我自已买!」看来是已经领悟到自己不可能进得了这间宛如情色游戏乐园的店内了。
我马上发现目标并拿去柜台。就跟平常一样,他没有跟我要求确认年龄,很轻易地买到了。
「拿去。」
我回到在店外迟疑的恋崎身旁,将游戏递给她。
「不会吧,这么简单就买到了?」
「这家店不会确认年龄。」
恋崎开心地接过装着游戏的袋子,放入她自己的大号提包里。
「刚才被要求确认年龄时,我还以为绝对买不到了呢~」
这家伙买到目标的游戏,马上就恢复原本的精神,心情变好、脸色也恢复了。幸好她是个单纯的家伙。
之后我们直接前往车站。
「我之后三点还要跟朋友在新宿会合~好像意外地还有不少时间呢~」
我光是今天这个预定就紧张得要命了,恋崎却在同一天排进两个预定。不愧是现充,她跟我的约结果也只是顺便的吧。
「那,我要去搭山手线了!」
「嗯,再见。」
我们很干脆地道别,我也转身往自己要搭的电车月台走去。
「啊,柏田。」
感觉到一丝异样感、我转回头看。
对了,她之前都是叫我「你」或是「阿宅」,这次是她第一次好好地叫我名字,所以才有异样感。
「谢谢你喔。」
恋崎开口说道。
她面无表情地说了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由于事出突然,让我相当吃惊。
那宛如恶魔的女人,自我中心又任性的恋崎居然道谢了。她似乎还有一点人类的心思呢。
我怀抱复杂的情绪,坐上回程的电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