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相簿2(WHITE ALBUM2 白雪交织的旋律)

12月第四周

    12月 第四周 12月20日(一)

    Piece of:雪菜

    『报告交出去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再来研讨会要办庆祝活动,终于可以顺利放寒假了。当然,那些学长姊还要忙毕业论文和其他事,也没假期可言啦。』

    『过年我还是要忙打工。那也没办法,这个时期到处都缺人手嘛。』

    『这下我也没时间休息了,圣诞节和年假大概也没了。』

    『可是,在正式求职之前,我想多存一点钱。』

    『雪菜,你寒假要去哪里玩呢?去冲绳或北海道来趟美食之旅?』

    『去海外也不错。不过,雪菜蛮不喜欢出门的嘛,啊哈哈。』

    「……唉。」

    漫步在夕阳西下的校内,雪菜阖上手机,叹了一口气。

    圣诞节和年假大概也没了。

    雪菜不是不知道,这句话是一道防线。

    「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雪菜努力鼓起勇气,试着慢慢靠近他,他却保持着绝妙的距离感。

    「这是……难得的寒假啊。」

    雪菜嘟起嘴巴,一个人闹别扭。

    不知不觉间,雪菜逐渐变回以前的自己,然而她本身还没有发现。

    雪菜吐出白色的气息,就在她准备回家的时候。

    「咦?」

    雪菜刚好走到学生餐厅,偶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餐厅入口。

    那是一张数日未见的面孔。

    「……可恶,我太早来了吗……看来我太快结束练习了。」

    「请、请问。」

    雪菜走近那个自言自语的女子,主动向对方攀谈。

    「早知道约四点半就好了……是说那家伙……大概会比约定时间早到吧……」

    「那个、昌子小姐。」

    「肚子好饿喔,可恶……今天要大吃一顿。」

    「昌子小姐……」

    「咦?……啊p」

    对方终于注意到雪菜,吓得张大眼睛。

    「你是昌子小姐对吧?你的发型和上次不同,我一开始还认不出来呢。是我啊,上次在派对上碰面的小木曾雪菜。」

    「昌、子……?」

    「咦、奇怪?你不是长濑昌子小姐吗?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啊!没、没错没错,我是长濑昌子!我的确是这个名字呢!」

    「太好了,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

    「对、对了,你今天怎么了吗?」

    「也没有啊,我正要回家。课程都结束了,也要放寒假了嘛。」

    「这、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也对,要放寒假了,太好了太好了,哈哈……」

    「也称不上好啦。倒是昌子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奇怪,你流好多汗喔?」

    天气这么冷,她是怎么搞的?也许她身体不太舒服吧?

    「糟了……万一他们碰面……」

    「咦、你说什么?你不要紧吧?要我送你去医务室吗?」

    「我、我没事,真的没事!先别说这个,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不对、我们去喝杯茶庆祝再会吧?」

    「嗯,我很乐意,昌子小姐真的没问题吗?」

    「真的真的,我们走吧!去离大学远一点的咖啡厅吧,嗯!」

    ◇

    「让您久等了,这是芒果圣代和草莓圣代,请慢用。」

    二人来到咖啡厅,桌上放了份量十足的圣代。

    「来、快享用吧,我肚子好饿喔。」

    「虽然我跟着昌子小姐点了圣代,但晚饭前吃圣代不太好吧。」

    「别在意别在意,就当是忘年会,痛快大吃大喝吧。」

    「忘年会吃圣代也怪怪的……不过也好。」

    「没错没错。好、今年大家辛苦了!干杯!」

    「哇啊、小心洒出来。」

    昌子用圣代的容器干杯,面带苦笑的雪菜也拿起了汤匙。

    远比气温冰冷的甜点滑入喉头,雪菜很自然地流露静谧的叹息。

    「嗯,真好吃。冬天在温暖的室内吃圣代,别有一番滋味啊。」

    「啊、这种感觉我懂,例如窝在暖桌里吃冰之类的。」

    「对啊,冬天冰箱里也得放冰淇淋呢。」

    「嗯,可是我弟弟都会把我的冰淇淋吃掉。等我想吃的时候早就没了,这种时候真的会大受打击呢。」

    昌子凝视着欢谈的雪菜。

    「每次遇到这种事,我总是幼稚地生弟弟的气,实在太不成熟了……。嗯、圣代真的好好吃喔。」

    「…………」

    「在有暖气的地方吃特别……昌子小姐?」

    雪菜发现对方直盯着自己,她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你怎么了?啊、我脸上沾到奶油了吗?」

    「不是,只是你比之前更开朗了。」

    「咦……」

    「有什么好事吗?和男朋友进展顺利?」

    自己的情况一下被昌子看穿,雪菜非常讶异。难不成自己的表情这么明显吗?

    「其实……也还好。上次我看起来很消沈吗?」

    「不用隐瞒也没关系啊?你们进展得不错吧,一定是这样吼?」

    「唉……昌子小姐真是的。」

    「果然是这样啊。」

    「不是的,并没有你期待的事情发生。只是稍微……」

    这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然而雪菜会说出口,代表她还是想和别人分享。和这个完全不了解真相的人。

    「稍微怎样?」

    「我们吵了一架……然后又合好而已。」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们大有进展呢,原来只是这样而已。」

    「我就是这么说的啊。……不过,这样就好。」

    因为这三年来,他们连这点程度的互动都没有。

    「我想啊,也许这次真的有所改变吧。慢慢来也无所谓,说不定有机会向前迈进。」

    「…………」

    「啊、对不起。我们是谈假想的话题嘛,结果我却说了奇怪的事。」

    雪菜吃着圣代转移话题。

    昌子不再品尝所剩不多的圣代,眼睛直盯着雪菜。

    「……你们实在很有参考价值呢。」

    「咦?你说什么?」

    昌子不明究理的话语,引起了雪菜的疑问——

    「吶、雪菜。心心念念想着一个男人好几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然而,雪菜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字句。

    雪菜顿时倒吸一口气。

    不了解原委的昌子,是怀着何种心思和用意,提出这个问题的?

    「……你指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听了你的『假想』有感而发罢了。」

    昌子真敏锐——不、是雪菜太好懂才对。

    「唔……」

    对于这个问题,雪菜开始思考。

    是什么感觉?

    这三年来,是什么感觉?

    当然是辛酸、痛苦、难过——

    却又无法放弃。

    「对不起,没有头绪就算了,我也是随口问问。」

    「嗯……」

    雪菜沉默地吃着圣代。

    「那么,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昌子随便挑个时机,结束了这场谈话。

    「是我邀请你的,我请客吧。」

    「……应该说。」

    「咦?」

    「我别无选择。」

    雪菜悄然低语。

    「我也试着遗忘,可惜我办不到。所以我一直等待……盼望他有一天可能回心转意,就这样度过每一天。」

    「雪菜……」

    「寒假他忙着打工,我知道他在躲避我,可是这也没关系。只要他在自己方便的时候,内心需要我的时候,想起我就行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他一面,这样就好。」

    这三年来,雪菜连这些念头都无法告诉他。

    「有时候,我很希望他陪伴我,心里也只有我的存在。最好眼里永远只有我,没有其他人。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很自私。」

    「…………」

    「我好希望这些心愿,总有一天会成为习以为常的事情……」

    雪菜喃喃自语,视线眺望着远方。

    在那遥远的未来,雪菜和他是否能欢笑度日?

    唯有这一点,不论雪菜怎么想象,都得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Intermission 04

    「……喂、请问哪里找?」

    「啊啊、嗯。小有进展啦,是是,我知道。」

    「稍微住在男人家里而已,不要说三道四的好吗?」

    「不用担心啦,再一下下就好。」

    「我终于……找到最棒的伴侣了,现在我无法离开。」

    「所以,暂时让我尽情发挥吧。好啦好啦,再见。」

    「真受不了。不过……实际上该怎么办呢?」

    Piece of:春希

    『您拨打的电话,可能在电波无法传递的场所……』

    「可恶……那家伙在干什么啊?」

    现在是傍晚五点半。

    和泉说自己不知道庆祝会场在哪里,我们约四点四十五分在食堂前碰头,不料她迟到了半小时依然没出现。

    「好、大家都拿到饮料了吗~」

    在居酒屋的狭小包厢里,干事拿起啤酒杯站了起来。

    和泉个性随便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今天她不知何时交了报告,然后只传简讯说「我会出席庆祝会」,连研讨会也没参加。

    「…………」

    没错,她一直很随便。可是像这样音讯全无,让我不禁有个念头。我在礼拜三看到那个判若两人的和泉,和这件事是否有关呢?

    「那在干杯之前,我们先请荻岛老师说几句话。」

    是我多心了吧?

    后来庆祝会开始——直到八点过后,大家酒过三巡之际,我的手机才接到联络。

    『喂、春希吗?』

    「和泉!你手机没开到底在干什么,约定的时间你也没来。」

    『啊、对不起啦。遇到了一点意外的事情……所以我在进行特训。』

    「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想也是……』

    电话里传来和泉恍惚的声音,仿佛发烧到神智不清似的。

    「你没事吧?感冒了吗?」

    『嗯嗯、没有啦。……你们还在庆祝啊?』

    「包厢订到九点半,你要过来吗?现在来的话,还能喝到不少酒,大家搞不好还会续摊喔。」

    『是喔。嗯~……该怎么办呢?』

    「你没办法来吗?」

    『也不是啦……』

    和泉支吾其词,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她的反应果然怪怪的,平常她处理任何事情都很果断的。

    而且,她也绝不会让对话停滞。

    『大家都在那里吧?春希你也要去续摊吗?』

    「研讨会的庆祝活动,大家都在啊。至于续摊嘛,今天就难得参加吧。」

    和泉沈吟了,她先静默了一会。

    之后她说。

    『……春希啊。』

    「怎样?」

    『离开那里吧?现在……跟我续摊就好,你看怎么样?』

    「啥?你莫名其妙说什么啊?」

    『你不是说,我们两个要私下庆祝吗?』

    「呃、我是说过没错……但现在去也太赶了吧。」

    『我要现在啦,我想马上单独见你。』

    「……」

    这句话也没什么好动摇的。

    讲这句话的人,是这个月来多次造访我家的和泉。

    我们没有交往,却共处了很长一段时间。

    奇怪的是,我现在怎么会对她心动啊?和泉这个朋友,不是没有异性的气息吗——「我知道了,那半小时后,在御宿东口见面。」

    『……可以吗?』

    「是你邀请我的吧?况且,我之前答应要请你吃饭的。」

    没错,没必要在意这点小事。

    我在意的是,和泉的反应不太正常。

    所以……我得见她一面。

    我都帮她做报告了,再帮个忙也没什么。

    「不过,你这次可别放我鸽子喔,刚才我等了你三十分钟呢。」

    『刚才是……嗯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去。』

    接着,我挂断了电话。

    「…………」

    脑海里,莫名浮现雪菜的面孔。

    ◇

    「那么干杯吧!」

    玻璃杯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辛苦啰!唔咕唔咕……噗哈!」

    「你啊,不要一来就破坏店内的气氛啦。」

    我跟和泉进到一家安静的酒吧,和刚才的居酒屋气氛完全不同。不过,和泉的反应完全是居酒屋的调调。

    「酒保,再来一杯。春希也多喝点啊,是你请客的嘛。」

    「我刚才已经喝很多了。」

    我在担心钱包之余,看到和泉一如往常的态度后,也松了一口气。

    本来我还很烦恼,假如要面对电话里的和泉,或是礼拜三那个陌生的和泉,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还好眼前的对象,依旧是那个性格散漫的女人。

    这下我不必顾虑太多,可以像平常那样开心喝酒了。

    「抱歉啊,硬把你叫出来。」

    「你要真觉得抱歉,酒钱平均分担如何啊?」

    「当然免谈啊~!啊哈哈。」

    我发出无奈的叹息,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呼。」

    「好,春希也再来一杯吧。」

    「就跟你说了,我刚才已经喝了不少,不能喝太快啦……」

    话虽如此,我还是被和泉略嫌快速的喝法影响,陪她喝了不少酒——

    「……吶,和泉。」

    就这样喝了超过一小时,我们也快要喝不下了。

    「嗯~……?」

    和泉从刚才一直在玩鸡尾酒上的樱桃,她转头看了我一眼。

    「你高中时代,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你干嘛突然问这个?怎么了吗?」

    「也不算突然吧,我之前也问过你好几次了。」

    我认识和泉近一年,她几乎没谈起自己的过去。和泉常打探我的过往,我每次问她,她却顾左右而言他。

    可是,礼拜三我知道了和泉的家庭问题。接下来我在意的,就是她以前的高中生活,我很好奇这个散漫的家伙,是如何考上峰城大学的。

    「我记得你是都立高中毕业的吧?哪边的高中啊?」

    「……东有川?」

    「啊啊、千叶附近吗?」

    她说的明明是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一副没信心的模样啊?

    「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不怎么有趣就是了。」

    「如果我觉得你的事情无聊,就不会开口问你了。」

    「咦……」

    「啊、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应该说我对你有兴趣吧。啊、也不是这个意思……呃呃,对不起。」

    我找不到妥当的说法,只好向她道歉了。也许我喝醉了吧?

    「…………」

    和泉的右手,盖住我放在吧台上的左手。

    她轻抚我的手指,偶尔用指甲抓抓我的手掌。

    「等等、你、你做什么?」

    「……我的过去很普通喔。」

    「咦?」

    「我是个随处可见的女高中生,而且是不起眼的类型,同一个学年的学生都不记得我是谁吧。」

    「是、是喔。」

    和泉回应我的问题,指尖开始在我手上移动。

    平常我会随意甩开她的手,但她用一种举止温柔、深入人心的动作,试探般地抚摸我的肌肤。

    「你、你的成绩如何?有办法考进我们学校,代表你高中时代成绩不错吧?」

    我提了一个问题,想从那股纤细柔软的感觉上稍微转移注意力。

    「嗯~、考上峰城纯属奇迹吧,那时候父母也刚好离婚嘛。」

    「……这、这样啊。」

    「你现在很后悔提起这个话题吧?其实你不用在意啊。」

    被她看穿了。

    「呃呃、那社团活动呢?你从事过什么社团活动?」

    「社团活动啊,我是多少有涉猎啦,还有获得表扬喔——不是个人奖项就是了。」「是喔,真意外呢,你参加什么社团活动?」

    「你说呢?」

    和泉轻吐舌头,我不能忍受自己竟然感觉到一种妖艳的气息。

    我随便回答一个答案,来掩饰害羞的心情。

    「什、什么啦,料理社吗?」

    「噗噗—。要锻炼舌头和喉咙的社团喔。」

    和泉故意伸出舌头动来动去,这家伙绝对在调侃我吧。

    「而且很耗费体力和心力喔,有时候喉咙深处也会很痛苦呢,这样你该懂了吧?」和泉还发出性感的叹息,真是讨厌的调侃方式……既然这样我一定要猜中。

    舌头和喉咙,也就是嘴巴吧。那就等于……发声是吗?

    「我知道了,发声练习!你是戏剧社的吧!」

    我自信满满说出答案,和泉一时惊讶地眨眨眼睛。

    「…………一般来说,会先想到合唱团吧?」

    「啊、也对。」她这么讲也有道理。「原来是合唱团啊,有点意外呢。」

    「进入大学后就放弃了啦,感觉江郎才尽了,春希呢?」

    「我啊……」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天的演唱会。

    那一天,那段三人共处的时光。

    「……我什么都没参加啦。之前我也说过,我高中都在念书,对活动没什么兴趣。」

    「那么学园祭呢?附属高中不是也有选美吗?你对女孩子总有兴趣吧?」

    「呃、我对学圜祭也没兴趣……顶多帮忙班上举办的活动。」

    我面朝前方,不好意思正眼看着一旁的和泉。

    「咦~、好无趣喔。你们的选美有很多可爱的女孩报名,一般来说都会在意的吧?同学年的女孩有获得冠军吗?」

    「……好像有吧,是我不太熟的女孩。」

    「是喔,那个人念我们大学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哼~……春希真的好无趣喔。」

    和泉似乎想到了某件事。

    「啊、对了,你房里不是有吉他吗?你说自己没练吉他了,那你是玩到什么时候才放弃的啊?」

    ……亡了。」

    尽管我们各方面互有了解,但说不出口的事情就是说不出口。

    「……你说不出口吗?」

    和泉的低语,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又有点像是要介入我的隐私。

    「不是……也没有。」

    「…………」

    「…………」

    无意间,和泉的身体紧靠在我的侧腹上。

    我的耳朵感受到温热的叹息,她的眼神一定凝视着我的侧脸。

    「你从刚才,就不肯看着我呢。」

    「唔……」

    那个陌生的和泉,又出现在我身边了。

    「原来,你经历过痛苦的往事啊。」

    那是一种接近呢喃的细语。

    「很辛苦对吧,春希。」

    她的说法犹如看穿我的心底,我却无法回应。

    瞧我沉默了一阵子。

    「怎么了?喝醉了吗?」

    和泉问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的和泉。

    「也许吧。所以……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说出这句话逃跑,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那我送你回套房吧?」

    「……不必了,你想住我家对吧?」

    「啊哈哈,被发现啦?」

    「我就知道,真受不了你……」

    我只能这样做,来逃避这种气氛。

    无意间十指相扣的触感,也被我抛到脑后了。

    ◇

    「唔~、好冷喔。」

    我走上御宿车站月台目送和泉,冰冷的寒风迎面而来。

    「春希,你寒假打算做什么?」

    「又来了……啊、不是,我在自言自语。呃呃、我要忙打工啦。」

    「哼~、是喔。」

    和泉这句话似乎没有特别的意思,又好像有其他的言外之意。我会有这样的想法,主要是她和某个人的提问方式很类似吧。

    「…………」

    她果然哪里怪怪的,我从礼拜三一直有这种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该是这样的。

    我跟和泉的友谊,似乎快要持续不下去了。

    原因我也很清楚。

    这家伙在我面前,逐渐变成一个「女人」了。

    说不定这是我擅自产生的错觉,总之我们的关系慢慢改变了。至于理由……这我就不晓得了。

    不过,那是绝对不该有的选择。我不想再背叛或伤害任何人了,绝不允许。

    所以我得告诉她。

    在道别时开口也许很卑鄙,而且也可能是我丢脸的自做多情,但为了避免事后后悔,我得趁现在说清楚才行。

    「吶、和泉,我……」

    「——你和那个女朋友,进展顺利吗?」

    「咦?」

    「顺利的话那就好。是说,这样你也不会寒假拼命打工了吧?」

    『开往有川的普通列车即将进站……』

    「……春希,我不会主动找你,或是要你陪我玩。」

    和泉直视我的双眼说。

    「如果你闲到发慌,尽量找我出来吧。在你方便的时候、内心需要我的时候,想起我就

    可以了。无论任何时候,我会用你期望的身份来陪伴你。不管是好友或损友——————哪怕是那个女孩的代替品也好。」

    「……」

    「再见。」

    语毕,和泉走进滑入车站的电车,轻轻挥手后失去了踪影。

    「那家伙……」

    我全身上下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和泉是抱着何种心情,在这种时机说出那些话呢?

    这一切我统统不知道……可是我。

    「…………」

    我站在原地好一会,本想拿出手机传简讯给和泉,后来还是做罢。我认为直接对谈比较好,况且——我真正想传简讯的对象,另有其人。

    『庆祝结束了,我似乎喝太多了呢。』

    抱歉,和泉。

    『明天的打工从傍晚开始,下班一回家我就要睡觉了。』

    『今天我喝醉了,就先到此为止吧。那明天再联络了,晚安。』

    真的很抱歉,然而我——

    我不想再背叛雪菜了。

    12月 第四周 12月21日(二)

    Piece of:春希

    「北原,你过来一下。」

    礼拜二傍晚,我一到编辑部,麻理小姐表情凝重地等我前来。

    「啊、你好,麻理小姐。奇怪了,其他人呢——」

    「现在发生了紧急情况,北原你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记得来第三会议室,大家已经在里面了。」

    「咦!?瞭、了解了。」

    麻理小姐先行前往会议室,到底是什么紧急情况啊……?看来不是单纯的印刷错误,难不成是编辑同仁或作家出事了吗?

    我将包包放到座位后,赶紧前往第三会议室。

    「打扰了……」

    我敲门进入室内,现场响起了拉炮的声音。

    「哇啊啊!?」

    我惊讶大叫的同时,听到大家对我说恭喜。

    等我冷静下来,这才发现麻理小姐和其他同仁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

    「……呃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在替你庆祝啊。来、过来这里。」

    麻理小姐拉着我,我看到摆满甜点和饮料的桌上,放了一本杂志。我终于知道大家的用意了。

    「Ensemble……」

    「二月号今天发售喔,恭喜你的第一篇报导出版了。我们都看过了,很有趣喔。」

    「感觉好像以前的电视剧呢。不良少女获得周遭的理解,慢慢崭露头角之类的。」

    「就各种意义来说,这是一篇很维护取材对象的报导啦。不过以第一次写报导来说,确实是相当不错的内容,我以前写得乱七八糟呢。」

    铃木小姐和其他同仁纷纷祝贺我。

    我却没那个心情感谢他们。

    「真的假的,这封面……」

    那本杂志——封面上的照片,是我认识的同班同学睽违三年的模样。

    「对一个新手钢琴家,这是非常优厚的待遇。也没什么不好啦,她的照片很上相嘛。」

    麻理小姐说得对。

    这张照片比开樱画报上的更棒,不论是大小或构图。

    「她真是……」

    啊啊、她的眼神还是那么凶。头发也和以前一样漂亮,皮肤也好白晰。

    和纱实在很潇洒啊……。

    「先不说这个了,今天的主角是你,恭喜你啊,北原。从现在开始,你的编辑人生总算有个华丽的起点了!」

    「麻理小姐啊,这种说法是不是古板了点?」

    「我、我和铃木年纪没差这么多啦!」

    「不过,确实是古板了点。甜点也是便宜的巧克力,看了好寒酸喔。」

    「哪、哪会啊,划算就好啊……这跟年龄没关系吧?」

    「应该说,现在还有人办惊喜派对,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怀念的事了。」

    「你、你们几个!我就说了,我和你们年龄差不了多少啦!」

    ……麻理小姐,这么在意自己的年龄啊?我是不知道她几岁啦,但她的外表很年轻,不必在意这个啊。也罢,说出来她一定会生气,想想还是算了。

    「别生气别生气,这好歹是庆祝会嘛。你看北原都傻眼了。」

    「这是我提议的耶……真受不了。北原,你看啦,都是你害我丢脸了。」

    「咦、我的错吗……?」

    「北原,你表现得开心点就行了。麻理小姐买拉炮和甜点的时候想必很得意,她相信你一定会觉得高兴的。」

    铃木小姐在我耳边说悄悄话,一想到麻理小姐替我购物庆祝的样子,我也感到好窝心。麻理小姐真是一个好人……。

    「呃、谢谢你,麻理小姐。劳你费心了。」

    「费心准备一段这么无聊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喔,哼。」

    「乖啦乖啦,不要闹别扭了,我们来干杯吧。来、给你果汁,北原也来吧。」

    「啊、不好意思。」

    「你们喔……」

    大家在百忙中,特地拨冗替我庆祝。

    「那么,干杯吧!」

    他们的心意,实在令我喜不自胜。

    同时,我也有点愧疚。

    「是说啊,这女孩真的好漂亮喔,可能国外的化妆品比较好吧?」

    铃木小姐喝着饮料,仔细观察杂志的封面发表感想。不是的,那家伙从以前就几乎不化妆的。当然,这句话我说不出口。

    「这本销量应该不错。从封面到内容都很具冲击性,古典乐迷以外的人也会买吧。」「北原,她是你同学吧,介绍我认识一下啊。」

    「好啊,前提是你们先带我去维也纳。」

    想不到其他人会以这样的方式谈论和纱。想不到,我还会这样谈起和纱。

    「吶吶、北原,你可以打听一下她都用什么洗面乳吗?」

    「咦?呃、这个……」

    我一直以为自己再也无法面对过去,看来这几个礼拜我变得比较积极了吧。

    也许我能把她的存在,化为单纯的回忆了。

    「对了对了,总编有给我几本样书,这一本给你吧。」

    「谢谢。」

    Ensemble是隔月刊,秉持实实在在的出版理念,杂志的篇幅也颇厚重。

    可是,这对我来说有另一种沉重的意义。

    「你还想多拿几本吗?」

    「咦?」

    「你有想赠送的对象吧?例如家人、朋友、还有……呃、总之一言难尽啦。」

    「麻理小姐,你说的一言难尽是什么意思啊?」

    「你、你很烦耶,铃木。」

    无视铃木小姐吐嘈,麻理小姐跟我说。

    「呃呃、我也没有拿到很多样书,但还是有办法给你几本喔。」

    想赠送的对象?

    家人、朋友……还有谁?

    「…………」

    我的第一份正经工作。

    虽然只是兼差,而且是听命行事罢了。

    不过,我写出的报导,化为明确的形式问世,这是值得纪念的第一步。

    家人就不必了,他们一定是兴趣缺缺的反应。

    至于我的好友,一定会替我高兴吧。他们大概会跑来我家玩到天亮……前提是报导内容不是和纱的话。所以,这本杂志我也不好意思给他们。

    再来……就剩下「她」了。

    她绝对会满心欢喜,就算她知道这是谁的报导。

    饶是如此,不久前的我也不敢交给她。我连破坏或修复彼此关系的念头都没有,只能手足无措原地踏步。

    可是现在的我,稍微改变了。

    花了整整三年,拖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改变了。

    我不想——再原地踏步了。

    因此。

    「北原?」

    「啊、不好意思。……那请再给我一本吧。」

    送给她吧。

    送给冬马和纱的好友。

    ◇

    『今天,杂志在店头发售了,我自己买了一本当纪念。』

    『编辑部同仁也在会议室举办小派对替我庆祝。』

    『对不起,没有告诉你杂志的名称和发售日。』

    『我想直接交给你,不希望你事先购买。』

    『你若不嫌弃,请收下刊载我第一篇报导的书吧。』

    『明天你有空吗?我拿去你家,三分钟就够了。』

    『我等你回信。』

    我把握这股积极的心情编写简讯,按下了传送钮。

    我内心很紧张,却不感到后悔。

    我希望她替我高兴,在我面前笑着鼓励我。

    读了这篇报导,也许雪菜会受伤吧,说不定她又得承受痛苦的心情。

    然而,包含这点在内,我依然想传达自己的心情。

    所以……我想见她一面。

    花了三年时间,我总算有这个念头了。

    「啊……」

    传送简讯后,我稍微放空了一会,不久手机收到了回信。

    我胆战心惊地打开简讯。

    『不好意思,我明天有事情要和家人出去。』

    看到这段话,我轻叹了一口气,这时我才发现还有下文。

    『二十四日……不行吗?』

    12月 第四周 12月22日(三)

    Piece of:春希

    「……呼。」

    礼拜三。

    不晓得为什么,杉浦叫我今天一定要来,于是我乖乖来到餐厅工作。

    我利用休息时间,在员工准备室重读雪菜的简讯。

    『对不起,春希,害你费心了。』

    『我挑二十四日,没有别的意思,刚好那一天才有空。』

    『我们家二十五日要办圣诞派对,妈妈从一早就准备烤鸡,然后大家老样子用香槟风味的果汁干杯。』

    『等孝宏满二十岁,就可以喝真正的香槟了吧?你也知道爸爸的个性,他应该会说喝果汁就够了。』

    『抱歉离题了。所以,后天欢迎你来。』

    『啊、别忘了带书喔,那才是重点嘛。』

    『反正差不多是这样。……要是不方便的话,记得跟我说喔。』

    ——要是不方便的话。

    她都这样讲了,我怎么好意思问她明天有没有空呢。

    诱导得这么明显,安排又称不上缜密,这种简讯真有雪菜的风格。

    我苦笑着编写回信内容。

    『我知道了,那就二十四日吧。』

    『我也没有费心啦,纯粹是还有工作的关系。』

    『可能时间会拖到很晚,怕晚上造访打扰到你。』

    『你不介意的话,那我就前去叨扰了。』

    『反正后天见吧,我在过去之前会打电话,你不用熬夜等我喔?』

    「好、这样就行了。」

    我下定决心了。

    后天是关乎我们命运的日子。不论结果好坏,我们的关系必定有所改变。

    是好是坏都无所谓,至少有一点点改变或前进的感觉就好。

    「喔喔。」

    我偶然看到时钟,发现自己休息好一段时间了。

    再不快点回去,啰嗦的后辈又要训话了。

    「啊……」

    就在我起身的时候,手机发出震动。

    『再晚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的。』

    『可是,我希望在当天见到你。』

    「……」

    我不经意地倒吸一口气。

    我们共同度过平安夜,只有三年前的那一次。

    在温泉旅馆跟和纱共度的那段时光。

    真想不到,要在充满那回忆的日子里,将刊载和纱照片的杂志交给雪菜。

    不知道这是神明的安排,还是恶魔的捉弄。

    或者——

    「……不、这样就好。」

    我自言自语回到外场。

    想了也没意义的事,就别去想了。

    「久等了,杉浦。换你去……」

    「大家都在拼命工作,你要休息到什么时候啊?只要自己过得舒服就好,别人累到死也

    无所谓是吗?你就没想过要快点帮助伙伴吗,学长?」

    更正,这已经不是训话的程度了。

    「呃、对、对不起。」

    「你一定在想,这家伙的牛脾气烦死了对吧?不好意思喔,我就是这种个性。」

    杉浦依旧骂个没完。

    「那我去休息十分钟了,寒假这个时段的客源很多,不能休息太久嘛。」

    「不好意思……」

    与其说牛牌气,不如说是挖苦人吧……当然,这话我说不出口。

    「十二号桌的客人还没点餐,麻烦你了。」

    「啊、好,我知道了。」

    杉浦离去的背影,带有一种和娇小体格不相称的气势。

    这家伙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但讲话实在很不留情面啊,真令人头痛。也罢,反正她的性格善良纯朴,了解她的性格就不太会生气了。

    总之,现在她讲得有道理,我得集中精神专心工作,不能再惹她发火了。

    「十二号桌……客人,抱歉让您久等了,请问您要点……」

    「我要小羊排和普罗旺斯风味舌鳎鱼。」

    「我要豚骨硬条拉面,红姜要多一点!还有蒜味炒饭!」

    「没有这些东西啦……你们来干什么?」

    我对座位上的两位好友叹气。是谁说杉浦性格善良纯朴啊?……唉。

    ◇

    「听说是很感动的爱情故事喔,评价很不错呢。」

    「是喔……那部电影的门票怎么了吗?」

    「问得好啊,春希!」

    「啊、我还是不要问好了。武也,你每次这么亢奋总没好事……」

    这两个麻烦的客人,一直故意点些惹我发火的菜色,我只好带他们到员工的准备室里。我问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武也突然提起电影的话题。

    「听我说嘛,这两张电影票本来每张要价四千元,现在两张算你七千就好!七千元就让给你喔!」

    「啥?为什么我要买这种东西啊?莫名其妙。而且这个价格太贵了啦。」

    「拜托你了,春希。不然两张算你四千就好,拜托你买下来吧。」

    「喂、喂,依绪。不要随便砍成半价啦……」

    「其实啊,这家伙原本要和喜欢的女孩一起去,结果这个时候被人家甩了。其他女孩子

    也抽不出时间,很可怜对吧?」

    「依、依绪~~……」

    「……确实很可怜呢。」

    这话出自依绪口中,武也确实很可怜呢。简单说,这家伙是来卖给我不要的东西。「所以啦,你就帮帮这个可怜的男大学生吧。」

    「呃、那你陪他去不就得了。」

    「开什么玩笑,谁要跟他去啊!」

    武也痛苦沈吟了。……真可怜的家伙。

    「拜托你啦,春希。这不是钱的问题,这种东西放在手边很痛苦啊。」

    「对啊,你要转卖或送人也可以,就当是帮帮武也吧。」

    「……真拿你没办法。」

    我本来想叫依绪买下来,但讲这种话似乎没意义,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唉。给你啦,拿这些钱去买酒喝吧,依绪你就陪陪他吧?」

    我从钱包拿出四千元,交换这两张电影票。

    「抱歉,春希。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咦、我和武也?好吧,稍微喝点酒也没什么。」

    真搞不懂他们的关系到底好不好。

    是说,看电影啊?我最后一次看电影是什么时候……又是和谁一起看的?

    「啊、对了。这两张票是下午五点上映的,座位也是指定席。」

    「连时间都决定啦?」

    简直就像音乐会嘛。算了,年末的休闲活动都这样的吧。

    不过,这下该怎么办呢?有人对电影有兴趣,愿意用半价买下来吗?

    「日期也决定了,是二十四日限定的喔。」

    「是喔……」

    连日期都定了,要卖也有困难,干脆直接送人算了?

    「顺便跟你说,展望餐厅的预约是晚上七点半。」

    「啊啊……」

    「是用我的姓名订的双人席,有海景的窗边座位。料理一人两万,合计四万元。」

    「啊啊……嗯?」

    「所以啦,你还欠我四万。」

    「等等!你说餐厅怎样?」

    「抱歉啊,春希。算你三万五千元就好,你就买了吧。」

    「依绪!就跟你说不要擅自降价啦!」

    「为了好朋友,你就算便宜一点嘛!」

    「你们两个等一下!什么叫为了我啊P我不懂你们在讲什么……」

    「可恶、这下财政吃紧啊,但为了好朋友……妈的,算你三万五千元啦,拿去!」

    「财政吃紧的是我吧!?」

    ◇

    于是乎。

    「这、这个月的薪水……」

    两个笨蛋回去后,再过半小时就要关店了,这个时段几乎没有客人了。

    失去近四万元的事实,令我呆若木鸡地站在外场。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买电影票也就罢了,为什么我还得买下餐厅的预约席次啊?

    一般也没有人事先付款的吧……武也只有在女性关系方面准备得特别周到啊。

    可话说回来,我该怎么办才好?我不认识愿意买下高级料理套餐的朋友。二十四日我又得在这里打工,没时间自己跑去吃啊。

    浪费这两个字,指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北原先生。咦、你怎么了?」

    后方传来佐藤的声音。他一看到我,就好奇地问我怎么了。

    「呃呃……我在思考为了友情破费的问题。」

    「金钱会破坏友情喔。」

    是啊,我现在有很深刻的体认。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啊啊、其实啊,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下个月的班表,人数真的不够啊。每年的一月很难确保工读生的人数……」

    「佐藤,我记得之前说『一月可以加减排班』的时候,你信誓旦旦向我保证『这次我绝对不会给北原先生添麻烦的!』对吧?」

    「唔。是、是没错啦,不过有好几个工读的临时跟我说,他们也想休假……我也是被害者啊。这种危急时刻能拜托的也只有你了,求你帮帮忙吧!」

    「我跟你说,我很快就要忙就业活动了。你每次出事情就指望我,我也很困扰啊。」

    「这我知道,寒假期间就好!这段时间结束,我绝不会再麻烦你了,这次是真的不会再麻烦你了!」

    佐藤双手合十拜托我,这家伙真令人头痛。

    「唉、好吧,我也正好需要钱。」

    「太感谢你了!那三天年假的晚班麻烦你了。」

    「三天全部啊?真受不了你……」

    唉、看样子真的没办法过圣诞节和年假了。

    算了,也没差——

    「真是不好意思。可是相对的,年底你可以不用来啰。」

    「咦?……我原本的排班呢?」

    「年底不缺人手了,我有找到愿意上班的工读生。北原先生很忙这我也知道,年底前就请你好好养精蓄锐,等年假三天再好好工作吧。」

    「啊、这样喔。」

    我纯粹是来帮忙的,不缺人手的话自然用不到我……但忙碌的年末时期,这下突然变得无所事事了。

    最重要的是——二十四日空下来了。

    「那差不多就是这样。喔、客人都走光了,该准备关门了。」

    「……啊啊。」

    我拿着拖把在外场拖地,却始终心不在焉。

    这是神明的恶作剧?恶魔的巧妙安排?

    还是……。

    「唉……」

    「学长似乎很疲倦呢。」

    我发现换完装的杉浦,和平常一样来到我身旁。

    「学长还这么年轻,不要一脸郁闷地叹气嘛,幸福会跑掉喔。」

    「不要管我啦,你还没回去啊?」

    「我很久没上晚班了,顺便帮你扫地吧?」

    我都劝她别上晚班了。也罢,现在说她也听不下去。

    「不用了,我快扫完了,关店不是你的业务。」

    「这样啊。」

    「是啊,时候不早了,快点回家吧,辛苦了。」

    「…………」

    「怎么了?」

    杉浦用一种试探的眼神,紧盯着我的双眼。

    「……没事,看来学长似乎真的很累。」

    不晓得她的判断基准是什么,但她的表情颇为微妙,好像有点安心、又有点遗憾。

    确实,也许我真的累了,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有不少我想不通的问题,大概是一直烦恼的关系吧。

    「之前,学长发挥了心思缜密的行动力……然而在脑筋不灵光的时候,直率的行动力才

    是最重要的喔。」

    「啥?」

    「那我就依照学长指示先回去了,祝学长新年快乐。」

    「啊、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

    我从杉浦离去的背影,感受到某种异样的气息,无奈看不出一个端倪。

    「……学长。」

    中途她转过身来。

    「要直率一点喔,知道吗?……不然,我就太可怜了。」

    「呃、你到底在说什么?」

    「晚安。」

    这次,杉浦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

    等我回家躺在床上,才发现哪里有问题。

    「啊……」

    我想起了杉浦说过的话,她刚才祝我新年快乐。

    为什么「我们今年没机会碰面了」?她年底还有排班才对啊。

    难不成,她知道我年底没有排班了?可是,我是在见到她之前,才从佐藤口中得知班表变更的。

    她应该也没有偷听我和佐藤谈话,照理说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那家伙该不会……」

    我没有证据,但今天发生太多巧合了。

    武也和依绪来到店里,强迫推销我二十四日的电影和晚餐。

    年底的排班也没了,换言之二十四日空下来了。

    短短一天内,而且还是在几个小时内,这一切就像拼图般环环相扣。

    雪菜大概不知情吧,她不是那种懂得算计或使用谋略的性格,纯粹是指定二十四日和我见面而已。

    不过,从雪菜身上打听出消息的其他人,极有可能共同出谋划策。

    如果这一连串的巧合,不是神明或恶魔的安排,而是出于某个人的意志,那么提案的人也未免——

    「太鸡婆了吧……?」

    我叹了一口复杂的气息。原来她说我脑筋不灵光,是指这个意思啊。

    她的手段也太强硬了,当然我是不讨厌啦。

    「…………」

    我拿起手机,编写传给雪菜的简讯。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很脆弱,尽管稍微有一点点改变,但进展真的不大。

    所以后天不该贪功躁进,我不该配合这种夸张的计划。

    去雪菜家打扰一下,将书交给她,顺便聊个天……这样就够了。这样对我们来说已是很大的进步了。

    慢慢来就好,我们的学生生活还有一年。

    「呼……」

    可是——一想到这里,我停止输入简讯。

    花了三年,我什么也办不到。现在难得有改变的机会,以及这些热心的好友鼓励——试着前进一步也未尝不可吧。

    例如,稍微改变一下,用打电话代替简讯。

    我下定决心删除简讯,再深呼吸打电话给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