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就是你?

第五章 复苏的雏盛传说

    六月十日,星期三的午休。

    我以归还之前某次借的手帕为理由,来到一年B班(小町的班级)前。

    小町那家伙,自从告诉我真相的那天以来,就再也没来社办露脸。

    反正我是这种人,要是被讨厌了,我觉得也没关系。

    不过,既然已经恩将仇报,那我至少想在最后向她说句道歉。

    所以,我为了把小町叫出来,在走廊随便找了一个女孩子说话。

    「欸,那边那位同学。」

    「是的?咦,哎呀呀~……你该不会是干支川学长吧?是吧?」

    非常随兴的讲话方式。很大的胸部。算是大众化的长相。

    虽然我不认识这家伙,但这家伙似乎认识我。大概是以前在电视之类的地方看过我吧。

    「的确没错,但你是谁?我们有在哪里见过吗?」

    「我第一次见到学长,但我从小柚那里听过学长的事喔。」

    「小柚……?难道是小町柚叶吗?」

    「是的~我是小柚的好友,我叫上村优树菜。今后请不要客气,直接称呼我为优树菜吧。」

    「我知道了,上村。这样正好,上村,可以请你去叫小町来吗,上村。」

    「啊哈哈!个性真的与我听到的一模一样耶~」

    上村并没有露出不悦的态度,而是悠哉地笑著。小町那家伙究竟跟这个人讲了什么啊……

    「但是,学长,对不起,小町从上个星期开始就因为身体不适所以请假。」

    「从上个星期开始……?」

    「是的,身体好像很不舒服……」

    「真的假的……毕竟那家伙也是血肉之躯呢……」

    我至今完全把她当成联邦军新型机动战士之类的存在了。

    「虽然你的用词让我有点在意,但这个时候也不能奢求什么……干支川学长,今天放学后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探望小柚?」

    「什么……?为何我要去探望那家伙……?」

    「咦~!小柚都有去探望学长不是吗~!」

    你在讲什么啊。正当这句话要脱口而出时,我想起来了。

    的确,那家伙有来探望我。但真要说的话,我总觉得应该比较接近「来捉弄我」的那种探望。

    思考之后,我也开始有点想去探望她了。毕竟以前的伟人也说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种话嘛。

    「这么说来的确如此。我知道了,反正我有事找那家伙,要我顺便过去也可以。」

    「真的吗!太好了~!那我放学后在校门前等你,请你要赶紧过来喔!不可以去社团活动喔!约好了喔!」

    上村的眼睛散发著光芒,同时不断朝我逼近。

    这……这家伙紧咬著人不放的态度究竟是怎么搞的……?

    「……我……我知道了。那放学后再见。」

    「好的,再见~!绝对绝对不要忘记喔~!」

    我被她的气势吓到,于是随便回答一下就逃离了那个地方。

    ……上村优树菜吗。

    不愧是小町的好友。傻气的程度真惊人。

    看见我也不害怕的女性,不知为何都是那种人……

    虽说物以类聚,但我真希望唯有我是例外。

    *

    放学后。

    目的地小町家位于从学校搭公车移动大约三十分钟,并在宁静住宅区步行约五分钟左右的地方。

    这栋房子与真壁宅邸不同,是一栋小巧的两层楼建筑,有个小庭院,还停著房车,是个普通的家。老实说,我看见这边的景象比较能静得下心。

    「学长,请你等我一下喔。」

    上村按了门边的对讲机,然后……

    『哪位。』

    「啊,纯惠阿姨您好~我是优树菜。」

    『哎呀,欢迎。请进来吧,门没锁。』

    「今天还有另一位朋友也来探望,可以一起打扰吗?」

    『请进,请进,你就跟平常一样随意吧。』

    「谢谢您~」

    对讲机结束通话后,上村就很熟悉似地大方走进家里。

    「学长,你在做什么~请你快点进来~」

    「咦,呃,擅自进去真的没关系吗……?」

    「没问题啦~我们是从幼稚园起就认识的朋友,平常都是这种感觉啦。小柚也会不按对讲机就进我家,随便翻冰箱喔。」

    那是单纯的小偷行为吧……

    我虽然有点傻眼,依旧跟在上村后面。

    「那么,学长,小柚的房间是往这边,请跟我来。啊,在那之前要不要我去拿些饮料?」

    「你也是那种随便翻别人家冰箱的人吗……」

    「不是那样的啦~是纯惠阿姨叫我随意的呀。啊,顺带一提,纯惠阿姨是小柚的妈妈喔。」

    上村嘟著嘴巴反驳,还顺便附带了无关紧要的小知识。

    「……我不渴,所以不用了。比起那个,快点带我去小町的房间。」

    「喔喔,了解~!呵呵呵!不管怎么说,感觉还是不错呢~……!」

    到底在讲什么啊……我只是不想随便翻别人家里的冰箱……

    虽然我有某种不好的预感,依旧在她带领之下来到小町的房前。

    上村轻轻敲门,并温柔地对小町说话。

    「小柚,是我~我可以进去吗?」

    「……是小优啊……请进。」

    回话的感觉很明显没精神。看来她是真的不舒服。

    结果,这时上村拿出根本没响的手机,突然一个人演起了戏。

    「啊!糟糕!我有急事要办!」

    「喂,你手机拿颠倒了啦。」

    「所以,干支川学长,不好意思!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喂,究竟怎么回事啦,呃,欸,站住!」

    不过,她做出吐舌☆眨眼的动作后,突然朝右转身逃跑了。

    ……若要以一句话表现我目前的心情,就是我很想回去。

    但是,都已经来到这里,却不探望小町就回家也太蠢,我只好无奈地一个人进入房间。

    我一打开门,就立刻与撑起身体坐在床上的小町四目相对。

    她变得很削瘦,本来就很小的身体因此看起来更加娇小。

    「学长……?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双大眼睛更用力地瞪大。

    「……我是来报上次的一箭之仇。我会用苹果用力顶你的脸,你觉悟吧。」

    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讲不出我是来道歉,来探病的。

    「原来如此……不过真可惜……这里没有苹果喔……」

    「那么,就用这个代替。」

    我从书包里拿出小盒子,抵住小町的脸。我以前用力拉她脸颊的时候就这么想了,这家伙的脸颊有够柔软的。

    「以欸印嗯握什握……!(你对病人做什么……!)」

    小町对我投以怨恨的眼神,并把那个盒子用力抢走。

    不过,她发现手中那样东西是名牌商品的外盒,于是歪著头。

    「……?这是什么……?」

    「上次的赔礼。」

    「……赔礼……?」

    小町似乎真的不懂。难道这家伙完全没生气吗……?

    「呃,该怎么说呢……你为我调查了很多真壁家的事情,我却讲了过分的话……我在想,雇侦探大概也要花很多钱……所以至少把费用还给你,但你说你有多到用不完的钱,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什么高级的东

    西……」

    「也就是说,简而言之就是你想送我礼物对吧,傲娇学长。」

    「呃,我没有娇啦!这只是赔礼!」

    「好……好……那我可以把这个打开吗……?」

    「我想这应该不是强行打开的时候该讲的台词吧。」

    「有什么关系……我想讲一次这句台词看看啊……」

    小町边说边拆开包装,打开小盒子的盖子。

    接著,慎重其事地收在其中的小巧手表就出现了。

    大概是心理作用吧,她原本失去活力的眼睛看似微微恢复了光芒。

    「……学长。」

    「怎样啦,我可不接受退货喔,如果不想要就随便你拿去当铺之类的地方。」

    但是,小町在那之后就凝视著我,看了整整十秒。

    「…………………………………………………………………非……非常谢谢你。」

    我耳朵有问题吗?

    我刚刚听见小町很老实地道谢。

    「我可以戴上这个吗……?」

    「随你高兴,那已经是你的东西了。」

    我这样回答后,小町以笨拙的动作将手表戴上左手。

    风格时髦的银色表带在我看来有点太细,但搭上她纤瘦的手腕可说尺寸正好。表面是俐落的粉红色,同时兼具成熟的高级感与可爱感。

    「……你觉得如何……?」

    「啊,嗯,还不错吧?」

    老实说,我不知道该买什么,所以随便挑选,没想到意外地适合她。

    小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也不知为何静不下心,让视线在空中游移。

    真奇怪,这种气氛是怎么回事。总觉得今天这家伙微妙地……

    总之,我为了舒缓气氛而改变话题。

    「小町,你身体状况似乎很差,果然发烧了是吗?」

    「是啊……一直没有退烧,很伤脑筋……」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请假没去学校的?」

    「我记得是上个星期二开始……」

    「……?」

    如果是上个星期二开始,到今天已经第九天了嘛。病拖得真久。

    「你先别动。」

    「咦……?」

    我摸了一下小町的额头,结果异常地热。看来她并不是装病。而且这家伙的脸还突然涨红,眼睛也泛著泪光,这样真的不太妙吧。

    「你今天正好烧得比较严重吗……?」

    「呃,没有,一直是这个样子……」

    「有去医院吗?」

    「去了,但好像找不出病因……」

    「那是怎样啊……?」

    「有可能是过劳或压力,医生说要暂时观察一下……」

    「最好也去其他医院看看吧?搞不好你看的只是蒙古大夫。」

    「关于那个,我也去过其他医院,但每个地方都只说一样的话……」

    那还真奇怪。疲劳与压力会让人这样发著高烧超过一个星期吗?

    而且,我不认为这家伙是个会被这种原因击倒的人……

    「小町,你除了发烧之外有其他症状吗?」

    「症状吗……真要说的话……我知道凶手?」

    「什么?你在说什么?而且『我知道凶手?』是哪国话啊?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两边都是……如同我之前说过的,出现在真壁家的般若是葵夫人没错……这点我知道……不过,在雏森山里见到的般若,我还不知道其真面目……」

    「喔喔,这么说来,你之前说在雏森山里见过奇怪的巫女们……不过,那种事情不必在意吧?反正一定是真壁家那些家伙为了威胁我而准备的假巫女。」

    「是这样吗……」

    「一定是这样。比起那个,我想问的不是你推理的状况,是病况。」

    「病况……学长你觉得呢……?你看了我的房间,有感到哪里奇怪吗……?」

    「感到哪里奇怪……?」

    她说了之后我就确认周围,但没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房间里摆著以米色为基调的家具,是个感觉明亮柔和的房间。若要说意外之处,应该是打扫得很乾净这点吧。

    「没什么啊,很普通啊……」

    「是啊……对不起,我问了奇怪的问题……」

    小町一副欲言又止地移开视线。

    那双眼睛感觉彷佛看著我以外的某人并害怕著。

    但是,房间里除了我与小町之外当然没其他人。

    她虽然有点怪,但也不知道是哪里怪。

    这时,我发现桌上摆著萤幕破裂的手机。

    「小町,那是怎么了?」

    「其实前几天,我因为发烧而头晕的时候踩到了……因为坏了,所以想早点买新的……」

    「原来如此。那可以给我吗?你已经不要了吧?」

    「是没关系啦,可是你拿那种东西要做什么……?」

    「那种事情无所谓吧。好了啦,既然不要就给我吧。」

    「呵呵……我知道了……既然如此就随便你拿吧,傲娇学长……」

    「不要那样叫我啦,我讲真的。」

    看来那家伙已经发现我想用那支手机来读取。她还是老样子异常敏锐。

    不过,总之获得同意这点没有变,所以我就把那只坏掉的手机放进书包。

    之后我们稍微聊了一下上村优树菜与学校的事。

    但就在我们讲话的时候,小町开始打盹,于是我决定在差不多的时机离开房间。

    要走的时候,我为边睡边讲话的小町重新盖好棉被。

    结果,几乎没有意识的她似乎要说什么,但却不成句子。

    她就这样陷入深深的睡眠。

    ……小町,再见。

    等你恢复健康后见──

    *

    我一边与来探病的干支川学长说话,一边努力地忍耐。

    其实我已经两天没睡了。

    因为,只要我一睡著,就会有山车来接我。

    每当我作梦,山车就会越来越接近雏盛山。

    如果下次再睡著,我一定会被带去那个发出红色光芒的鸟居吧。

    梦一定是梦。我的脑子很清楚这点,但是……

    呵呵……呵呵……

    戴著般若面具的巫女在我枕边笑著。

    我碰不到这名巫女。

    所以无法逮住她,无法对她处以搔痒地狱之刑,也无法报警。

    虽然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是干支川学长与家人都看不见,所以我放心了。

    这一定是不能目睹的事物。

    难道我的心生病了吗?

    我将不甘化为力量,一直忍耐到现在。

    竟然能在为高烧所苦之时连续两天熬夜,我真不愧拥有惊人的体力与精神力。

    ……但是,那似乎也面临极限了。

    我从刚刚开始就不断在梦与现实的边境徘徊。

    然后,身在梦境的时间逐渐变长。

    我甚至已经不知道我醒著还是在睡觉。

    「……小町,再见。」

    我眼里最后看到的,是温柔地为我重新盖好棉被的干支川学长。

    别走──

    只不过是这件小事,我却终于连讲都讲不出来了。

    *

    我在黑暗之中听见庄严的雅乐声。

    发现的时候,我不知何时正待在喀哒摇晃的山车里,看著山车的车顶。

    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彷佛不属于我自己。

    不过,虽然我只是仰望车顶,周围景色却不知为何自然地流进我脑中。

    照耀著夜晚黑暗的苍白月光与提灯灯火。

    穿著平安装束的一大群大人。

    砂石路面。

    矗立在旁的古老武家宅邸。

    然后是在雏盛山山顶散发红色光芒的诡异鸟居。

    状况与干支川学长梦境的内容极为相似,但唯一不同的,就是躺在山车里的人物并非年幼时的真壁学姊,而是现在的我。

    我终于睡著了。

    发著高烧并看见般若。

    接著,睡著后便会有山车来迎接,差点就被带去神社。

    到此为止一如我听见的真壁学姊的故事。

    我只是在梦境里看见我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我觉得若是如此,就无法解释只有我看见那名巫女的理由。

    所以,就算是梦境,我也不太想就此被带去雏盛神社呢。

    然而,可惜的是,就算拥有我这般智慧,我也想不出离开这辆山车的方法。

    毕竟这是梦境,而我的身体无法动弹。

    既然如此,就只能期待雏盛山大山崩了。如果真壁学姊的故事是真的,一旦发生山崩,这个祭典应该就会中止。

    在那之后一段时间,山车都肃穆地持续前进。

    原本只有武家宅邸的风景,完全转变为挤满了商店与长屋的港口城市风景。

    再往前前进后,没多久就传来波浪的声音。

    雏盛山真的成了一座隔著大海的岛。

    抵达港口后,我连同山车被一起运到帆船上,在摇晃的波浪之中渡海前进。几乎没有风,所以船速快不起来,但因为距离很近,于是船不断向岛接近。

    结果,帆船不到几分钟就抵达了山麓。

    但是,就在山车要被搬下船的时候──

    大地突然响起低沉可怕的地鸣声。

    激烈的地鸣让人甚至感觉这个世界将要完结。

    类似呻吟的地鸣,响起来的时候甚至在体内阵阵回荡。

    虽然我想摀住耳朵,却办不到。虽然想闭上眼睛,却闭不上。

    接著,山车开始剧烈摇晃。

    因为摇晃得很强烈,我躺著的身体被甩到半空中,撞到地面与墙壁。

    轰隆的声响彷佛要追击般响起,雏盛山的土地一口气滑落。

    森林的树木、泥土、岩石、参拜道路,一切都被卷入,全都倾倒流入波涛汹涌的大海里。声响与晃动太激烈,让我脑子都快发狂了。

    ……不久后,原本以为会持续到永远的大坍方结束,周围的状况一片凄惨。

    无论朝哪里看过去都是土石、土石、土石,土石多到甚至连大海看起来都像与陆地相连。

    山车在这种状况下竟然没事,只能说是奇迹。

    就在这之中,原本趴在地上,穿著平安装束的人们都蹒跚地站了起来。

    各位辛苦啦,那么就赶快准备回程的船吧。看这个样子,也不是举办祭典的时候了吧。都是因为想把本小姐带走才会受到上天的惩罚。你们就好好反省吧。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不知为何,大家毫不犹豫地朝山的西侧再度前进。

    这是怎么回事?

    事情不对吧。那边不行。如果往那里走,我会很困扰。

    但不出所料,山车登上雏盛山的西侧斜坡后,笔直地朝那条路前进。

    就是那天,我在森林里追著戴般若面具的巫女时,发现的石板路。

    难道那条路是不可以知道的路吗?

    这样的话,那些巫女就是引诱我前往神社的带路人吗?

    我的身体还是一样完全瘫软,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被带走了。真是意外的大危机。

    ……呃,不能这样。

    我还是先冷静一下吧。

    我是天才女高中生推理作家,怎能为了这种程度的事情就惊慌失措。我应该要以更现实且理论的角度看待事物。干支川学长的超能力算是例外,但其他超常现象不可能发生。

    这只是梦。

    只要退烧并醒来,一如往常的日常生活就会等著我。

    所以,根本没什么好害怕的。

    就在我这么想并逐渐恢复冷静的时候……

    呵呵……呵呵……

    几十名,几百名巫女从森林的树木后方出现,一齐嘲笑我。

    他人的不幸有这么好笑吗。究竟要在什么环境长大,性格才会那样扭曲?我还真想询问一下当成参考。就算是梦或幻觉,你们也太恶劣了。

    我怎样都无法克制烦躁的情绪,在心里狠狠地责备她们。结果──

    巫女们一个又一个摘下般若的面具。

    我不禁看得出神。

    没想到她们的容貌非常美丽,简直就像洋娃娃。

    不过,年龄跟我想的一样很年幼。大约是国小或国中生左右……唔……!

    怎……怎么回事,我的脑中突然出现声音,响起了许多声音……!

    这是……这些声音是她们的记忆……?

    感觉就像大量的毒渗进脑中。

    不安、孤独、恐怖、苦痛、悲痛、嫉妒、怨恨、愤怒、绝望、不甘、不甘、不甘──

    每个人都一样。

    她们是这块土地上生来拥有最美丽容貌的纯洁处女。

    巫女们都是从前毫无道理地在这座森林里被杀害的活祭品。

    她们还不希望终结。她们希望这个悲剧的连锁能永远持续下去。

    对于这个杀害了她们的世界,这是她们尽了最大力量的报仇吗?

    还是说,她们只是出于寂寞而想拥有同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总觉得慢慢变舒服了。

    头也已经不痛了。

    为什么我会这样抗拒与她们在一起?

    山车跨过漫长的石板路,终于来到雏盛神社境内。

    以前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今天这里却耸立著庄严的主殿。

    这是非常非常美好的场所。

    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的,我们的家。

    原本倾倒腐朽的鸟居,散发出奇妙的红色光芒欢迎著我。

    *

    我梦见一个意义不明的梦。

    深夜,小町独自在雏森山徘徊,造访旧神社遗迹。

    她穿著睡衣,那是与傍晚看见时一样的睡衣

    她甚至没穿鞋,眼神也很恍惚。

    在这种状态下没拿手电筒竟然就穿越漆黑的森林,这家伙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小町站在高耸的悬崖上,彷佛被什么附身般微笑。

    喂……喂!不可以啊──!

    但是,我的声音没有传达过去,她毫不犹豫地从那座悬崖跳下。

    小小的身体被深沉的黑暗逐渐吞没。

    最初的撞击在大约70公尺下方,还在悬崖深度的一半之处。

    她就像被扔下去的娃娃般在那里弹起来,继续朝悬崖下方坠落。

    接下来,就是反覆的坠落与撞击。

    纤瘦的四肢往不自然的方向扭曲、压溃、失去。

    我实在看不下去。

    然而,我不能别过头。因为,这场梦境里的某处或许会有拯救她的办法。

    最终,小町坠落到悬崖底部。

    外貌整个改变的她躺在地底。

    她当场死亡。

    左手腕上戴著我傍晚才刚送给她的手表。

    不过,表壳的部分已经残破地碎裂,指针就这样动也不动地停在一点四十七分。

    显示日期的数字是「十一」。

    难道是六月十一日吗……!

    *

    世界颠倒了过来。

    睁开眼睛后,我躺在黑暗中。

    枕边毫无疑问放著小町坏掉的手机。也就是说,尽管我不想相信,但刚刚看见的很有可能是她的未来。

    「这怎么可能……!」

    房间里的时钟显示的日期与时间是「六月十一日 上午零点四十二分」。

    状况糟透了。时间只剩一个小时多一点。

    关于那家伙为什么要自杀,我决定之后再思考。

    我拿起摩托车的钥匙,立刻……

    ──呃,等等!我的摩托车被偷了啦!

    现在这种时间,最后一班电车也早就发车了,所以要去雏森山只能叫计程车。

    不过就在这时,如同污泥般黏在我心底的黑暗对我低语:

    干嘛那么著急?

    你不是认为那家伙很烦吗。

    别人的事情不是怎样都无所谓吗。

    我──为了让那道声音沉默,将头用力撞向墙壁。

    轰地一声,破旧公寓一阵剧烈摇晃,墙上撞出一个大洞。

    额头痛得要命,我现在也开始害怕起修缮的费用,但多亏如此,本来睡傻了的脑袋已经完全清醒。

    我又差点恩将仇报了。

    虽然我已经向小町道歉,但还没偿还人情。

    所以,我的确有必须救那家伙的理由。

    我急忙叫了计程车,一边换衣服,做准备,一边思考。

    要去救她是很好。

    可是,从这里去雏森山的距离,就算搭电车也要花一个小时。

    再加上要去旧神社遗迹,还必须从那里花将近一个小时登山。

    也就是说,再这样下去就来不及了。

    那么,我该怎么做──

    要报警请对方去阻止她吗?……不,没办法,警察不知道隐藏在那座山里的石板路。这么晚了,还要在登山之时寻找那条石板路的话,不可能在时限之前救出她。

    不然,联络神社事务所如何?我记得雏森神社的神主知道旧神社遗迹所在之处。那个人或许有办法阻止小町。

    我立刻上网查询联络方式,打电话去神社事务所……但是,电话很无情地打不通。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现在不是营业时间。如果神社事务所是兼住家就还有可能打通,但不巧那座神社并非如此。

    这么一来,剩下的方法就只有一个。

    可以的话,我不想用这个方法,但是……

    我从手机电话簿里找出「真壁琉璃子」的名字。

    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有办法在现在这个时间前往旧神社遗迹的人,除了她之外没有别人。

    虽然是我将她设为拒接来电的,但拜托电话打通啊……!

    我祈祷般按下通话键并等待,结果……

    『──喂喂……圭一同学……?』

    响了几声后,琉璃子接起电话。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带著呜咽声,模样似乎有点怪。

    「琉璃子,现在没时间了,你立刻回答。你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咦……?我……我在殡仪馆,怎么了吗……?』

    「是某人死了吗?」

    『……昨天傍晚,之前就住院的曾祖父身体状况突然变糟,然后就……』

    原来这家伙有曾祖父。虽然这样讲很没礼貌,但时机还真是糟得绝妙。

    「顺带一问,从你那里去雏森山要多久?」

    『呃,唔……搭计程车的话五分钟就到了……』

    很好,这样就还能挽救……!

    「──琉璃子,我们来做个交易。」

    『咦……?交……交易是指……?』

    「你仔细听好,如果放著不管,大约一个小时后,也就是一点四十七分时,小町会从雏森山山顶的悬崖跳下去身亡。为了不让这件事发生,你从葬礼上离开,去阻止小町。如果你能阻止那家伙自杀,今后在

    你家的欠债还清之前,我可以帮忙读取股价。如何?这桩交易还不错吧?」

    『一……一点都不好啦……!为什么那个小町同学要自杀……?』

    「我哪知道,我只是梦到那种梦。要是你想知道理由,何不直接问本人?」

    『唔……!我……我知道了……!那么,没时间了,我立刻过去……!』

    「交易成立。我现在也会过去那边,但是大概来不及,所以小町就拜托你了。」

    『嗯,我会想办法……!』

    琉璃子慌张地挂断电话。

    接著,计程车正好在这个时间点抵达公寓前。

    这个时候,时刻已经是一点钟了。剩下的时间只有四十七分钟。

    *

    深夜的森林一片黑暗,彷佛所有空间都被墨汁涂满。

    我在这片景色之中,只依赖手电筒的微弱光线奔跑著。

    恣意生长的草木就像魔物般缠上我全身。叶片摩擦声与我自己的脚步声响亮地传来,虫子们的叫声听起来也像是亡灵的哀号。

    ──好可怕……!

    我觉得,若是平常的我,绝对不可能单独来这种地方。

    不过,只要是为了爸爸与妈妈,无论任何事我都办得到。

    从翠阿姨那里听说圭一同学的能力,决定不惜欺骗也要利用他并订立计画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爸爸与妈妈直到最后都反对我扮坏人,无论他们自己陷入怎样的困境,也一直在我面前露出笑容。他们比任何人都温柔,完全不表现出难受的一面。

    正因如此,我才想回报他们两人的心意。我希望能让他们真心笑出来。就算欺骗喜欢的人,就算被喜欢的人讨厌也没关系,因为他们是我想保护的家人。

    「哇啊──!」

    我被庞大的树根绊倒,重重摔了一跤。

    但是,我立刻站起来向前跑。

    抵达这里大约花了二十分钟。中途在便利商店买手电筒时,意外地花了很多时间,所以得快点……!

    从那里稍微前进后,我来到以前曾走过的地方,也就是森林里视野开阔的场所。

    月光从天上照射下来,将周围照耀得一片苍白。但是,那与能让人安心的光亮相距甚远,只是将看不见的恐怖转变为看得见的恐怖。

    突然,视线一角有个人影晃了一下。

    我心惊胆战地往那里看,结果发现一个穿著睡衣、打赤脚,装扮有点不寻常的女孩。我认得那具娇小的纤瘦身体。

    「──小町同学,等等!」

    但就算我呼唤她,她甚至没有要回头的迹象。

    「等等!我叫你等等!」

    我急忙跑过去,想抓住小町同学的肩膀。

    但下一瞬间,我的视线就转了一圈。

    我看见挂著半月的夜空,背部则在稍晚一点感受到冲击。

    「唔啊……?」

    因为感受过于鲜明,我一开始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町只是稍微倾斜上半身,对我甩出左手。

    不过,看来这个状况是我被她给扔了开来。

    小町斜眼看著吓到恍神的我,默默地准备消失在森林深处。

    「小……小町同学,你振作一点!你知道自己现在打算做什么吗?」

    即使我如此诉说,她依旧不断前进,彷佛什么也没听见。

    她的模样明显很怪异。平常那个女孩一定会立刻回以讽刺的话。

    我只好立刻起身绕到小町前方,张开双手阻挡她的前进方向。

    不过,她根本不打算停下,就像没看见我。

    当然,我们差点相撞,所以我用双手想阻止小町同学,但是……

    「唔哇──!」

    我的视线再度翻转,背部撞到地面。

    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虽然我听说她会武术,但这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嘛。只不过想稍微触碰,就立刻被她拋离。尽管地面是柔软的腐叶土,所以没有很痛,但我根本无法应付她。

    可怕的深夜森林。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的小町同学。

    这股气氛让我脑中想起般若作祟这句话。

    我小时候确实看过带著般若面具的奇妙巫女,也曾在梦中差点被带去没看过的神社,不过,那只是因为发烧才见到的梦境、幻觉。真正的作祟根本不存在。

    事实上,我没有做出这种怪异举动,也没有想自杀。

    然而,小町同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无论在精神上、肉体上都比我更坚强,头脑也很好,为什么……?

    我站起来,再度挡在她面前。

    「小町同学,拜托你恢复正常!圭一同学在担心你!你家里的人们一定也在找你!所以拜托你!」

    可是,小町同学果然没有反应,就像被某种事物附身般朝我走过来。

    既然如此,我只好舍身去当墙壁挡住她了。

    幸亏若在这里被拋开也不会很痛。这样的话,不管被拋开多少次,只要再度起身挡住她的去路就好。这么一来,至少应该能在圭一同学抵达之前争取时间。

    就在我这么想并再度伸开双手想阻止小町同学时──

    小町同学的右手臂击中我的腹部。

    「哇啊……!」

    我的身体弯曲成ㄑ字形。

    胃液逆流并从嘴巴喷出,不管再怎么呕吐也没有停止。

    这根本不是疼痛的程度。好难受,而且呼吸困难。

    但是小町同学根本不在意,再度迈开脚步。

    必须阻止她。

    我必须阻止她。现在不是呕吐的时候了。

    因为我决定,就算伤害圭一同学也要保护家人。

    我绝对不容许那份牺牲白白浪费。

    所以,若是我只能当墙壁,我就要当墙壁。

    不管几次,不管几次,小町同学,在你停止之前,我会一直──!

    *

    我在计程车里遇到更大的问题。

    很不走运地,道路因为意外而被封锁。

    「──客人,看来还是得绕路了。处理意外似乎还要花很多时间。」

    虽然司机如此提案,但我没时间绕路了。这一带因为是环绕著海与山的地形,所以道路很少,搭车绕路的话很耗时间。

    抵达的时间原本就已经很晚,再这样下去会拖得更晚。

    「可恶……!我该怎么做……」

    这时,有一台越野摩托车通过计程车旁。

    然后,那辆摩托车的骑士在意外现场前方与警察讲起了话。

    「──呵!呵!呵……!想说难得可以回家一趟,结果这次道路因为意外而封锁啊~……!看来我的命运就是睡在公司呢~……!」

    我听过那道高亢的声音,还有那种恶心的说话方式。

    「喔,不要紧的,骑摩托车的话,如果愿意用牵车的方式,就能从那边的步道过去。」

    「呵呵呵!这样啊~……!既然如此就请您先讲嘛~……!」

    须藤王太郎下了摩托车,牵著车正准备进入步道。

    「等……等等,那边那位先生,等一下!」

    我立刻冲出计程车,叫住须藤。

    「哎呀~……?难道你是之前在医院见过的~……?」

    「等下再讨论我的身分!比起那个,现在没时间了,所以我简短地说!小町留下遗书之后人就不见了!再这样下去,那家伙不到一个小时就会死掉!所以你也帮忙去救她!」

    其实并没有遗书,但这边我只能巧妙地蒙过去,因为不能对这家伙说出读梦术的事。

    「什……什么,那位小町老师竟然……!那是真的吗……?」

    「要是你觉得我骗人,那你就联络小町家里!那家伙应该早就失踪了!」

    「那……那就伤脑筋了~……!如果要死,至少得等下一部作品的原稿完成才行~……!那么,不见踪影的老师现在在哪里~……?」

    「绿之崎的旧雏森神社!我会带路,让我坐你摩托车后面!」

    可以的话,我其实想借骑这辆摩托车狂奔过去,但不巧须藤的车是重型摩托车,前面就有警察,我不能用中型摩托车驾照堂而皇之地骑这辆车。

    「呵呵呵……!没问题~……!既然如此就请你上来吧~……!」

    须藤用拇指比了后座,并递出备用安全帽。乍看之下是很狂野的动作,但不知为何这家伙做起来感觉很恶心。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都能抱持一定水准以上的恶心感,就某种意义来说大概是这位大叔的厉害之处。

    不过,他是救星这点依旧没变。

    我将万圆钞票拿给计程车驾驶,接著毫不犹豫地奔向须藤的摩托车。

    「啊!客人,我要找钱啊!」

    「不用找了!你收下吧!」

    这句我很想讲一次看看的台词,今天我在非常不情愿的状态下说了出来。

    *

    「……啊……唔……!呜呜……!」

    我压住腹部,蹲下般倒在地面。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承受强烈的撞击。

    胃里也已经没有任何能呕吐的东西。

    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从刚刚开始就很冷,但我全身上下却冒出怪异的汗。

    「呼……!呼……!呼……!」

    我的……我的胸口一带每当呼吸就会痛苦得让我想打滚。我无法顺利呼吸。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痛……!好难受……!

    小町同学想再度迈开脚步。

    我必须阻止。我必须站起来阻止她。然而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拜托,快动啊……!我的身体,快动啊……!

    我对自己感到厌恶。

    明明对圭一同学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自己却因为这种程度的事情就发出哀号。

    明明答应过什么都听他的,但却连那个约定都要违背,再度背叛他。

    我想要保护家人的心情,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罢了。

    ──那种事……那种事我绝对不能容许……!

    舍弃天真吧。要是吸呼会感到困难,那就停止呼吸。

    要是不在这里站起来,我就再也没脸面对家人与圭一同学。

    我的一生就会在只是个骗子的状况下结束……!

    我停止呼吸,咬牙硬撑著蹒跚站起来。

    什么嘛,果然站得起来呀。说不能动根本就是骗人的。

    我再一次挡到小町同学面前。

    这大概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次没有成功,绝对不会再有机会。

    小町同学逐渐缩短与我的距离。

    一步,两步,要来了──!

    我用双手挡下如闪光一般的她。

    我总算,总算抓住她了。

    我不断不断地被殴打,同时终于抓到适合的时机。

    我不会再放开这双手。在圭一同学抵达前,我无论如何也绝不放开!

    小町同学开始发狂。

    我一边吁──吁──地浅浅吸著空气,一边压制她。

    从刚刚开始,胸口就像高压电流过一般疼痛,但我不会放弃。为了保护真壁家,同时也为了尽量对圭一同学赎罪,我绝对不会让小町同学死掉!

    不过,在这之后,我的太阳穴附近响起喀一声讨厌的声音。

    小町同学的右膝重击我的左侧头部。

    与意识无关,我眼前的世界逐渐染上黑色。

    我好不容易抓住小町同学的右手,但那也将离开。

    然后,我才刚看到那只右手再度返回,那只手就再次撞击我的腹部。

    圭一同学,抱歉……

    我果然……是个……骗子……

    *

    那是连飙车族也会一脸苍白的高速奔驰。

    到绿之崎的路程,平常骑摩托车要花四十分钟,但须藤只花了二十分钟就骑到,而且还是两人共乘。

    接著,我带领须藤前往神社相关人员的专用道路,而不是长石阶那边。我不认为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所以就算走这边也不会有任何人抱怨吧。就算遭到抱怨,这可是紧急状态,所以不容对方有意见。

    而我们骑上的相关人士专用道路是一条没有护栏的弯曲山路。虽然路面有大致铺过,但还是很崎岖,而且道路宽度很窄,也没有减速区。

    摩托车不顾这些,以让人头晕的速度陆续驶过弯道。后轮都因为速度过快而发出叽叽的哀号声。

    这位大叔绝对疯了,只要走错一步会颠倒著摔到悬崖下,但他竟然完全不怕,究竟是哪家豆腐店的儿子啦。难怪就连那个小町也无法甩掉他。

    但多亏了鲁莽的骑法,我们一下子就抵达神社境内。

    「──呵!呵!呵……!好了,老师在哪里呢~……!」

    「大叔,还没到!小町所在的地方是比那座森林更深处的旧神社遗迹!」

    「呵呵呵……!不愧是小町老师,真会挑选有气氛的地方~……!」

    结果不晓得须藤想到什么,突然骑车冲向森林,而且完全没有松开油门的迹象。

    「咦,你……你该不会想直接冲进去──?」

    「呵呵呵!没错喔喔喔!只要逃亡的作家在那里,我就会这么做喔喔喔!」

    「咦……等……唔哇啊啊啊啊啊──!」

    变态摩托车真的冲进树丛里了。须藤王太郎(跟踪王太郎)真不是盖的。

    「少年──!拜托你继续带路喔喔喔──!」

    「右边右边右边──!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这这这这次是左边!我说左边啦!左边左边左边啊啊啊啊啊──!」

    须藤轰隆隆地催著油门,同时灵巧地在路面崎岖的山路穿梭。

    因为上下震动得很夸张,负责带路的我有好几次咬到舌头。

    不过,好快好快好快──!

    徒步要花好一阵子的地方一瞬间消失在后面,失控快速变态摩托车冲进森林里的开阔场所。这时。

    「──琉……琉璃子!喂,大叔,停一下!那里有人!」

    我请他暂时停下摩托车,立刻跑到她旁边。

    「琉璃子,喂,发生什么了!小町人呢!喂!」

    不过,她瘫倒著不睁开眼睛。似乎被惨烈地痛整过。

    我思考究竟是谁会做出这种惨事,不禁打了个冷颤。

    是小町。

    虽然不想相信,但除了那家伙,我不觉得这种深夜的森林里会有人。

    「少年,难道那是小町老师做的……?」

    「很可能……」

    「真是奇怪耶……?老师的确很强,但应该是个绝不会让别人受伤的人啊……?」

    「那是在她精神状况正常的时候吧……」

    现在的那家伙并不寻常。我读取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看来我也必须提高警戒比较好。

    但在那之前……

    我确认了一下表。时刻已经一点四十分了。距离时限只剩七分钟。

    「可恶……!糟了……!」

    「难道已经没时间了吗……?」

    「还剩大约七分钟……!神社遗迹位在距离这里徒步大约四十分钟的地方,就算骑摩托车过去,大概也已经……!」

    「少年,现在放弃还太早了……!毕竟不一定会按照时间去自杀啊……!我们赶快前往神社遗迹吧……!」

    「但是,不能把这副模样的琉璃子丢著……!」

    「这位小姐还有呼吸,我想应该不至于会立刻丧命……!但小町老师不是马上就要跳崖自杀了吗……?」

    虽然生气,但须藤说得没错。总之现在要先阻止小町自杀。

    「……琉璃子,我立刻回来。」

    我把外套披在无法说话的琉璃子身上,再度跨坐到摩托车后面。

    「呵!呵!呵……!少年,请把神社遗迹的方向告诉我……!如果不沿著道路走,而是走直线,或许能缩短时间……!」

    「神社遗迹在山顶附近。方向的话是那边……东方。但是无法直线前进,因为前方就是深谷。想跨越深谷的话,只能沿著山谷绕到山的北边。」

    「呵呵呵!原来如此啊……!老师果然很有追逐的价值……!」

    须藤边说边再度骑著摩托车冲刺,老样子是疯狂的加速状态。

    ……但是,不知道须藤在想什么,他在刚好要看到前述那座谷的时候将摩托车回转。

    「喂──!你在干嘛,这样不是回到我们来时的路了吗──!」

    「呵呵呵──!我知道啊啊啊──!我是为了助跑才回头的喔喔喔──—!」

    「助跑?为什么要助跑啊──?」

    「当然!是为了飞越深谷啊啊啊──!」

    咦???

    我不懂他的意思。

    那座谷的宽度,最窄的地方也有7~8公尺。

    竟然要以两人共乘的摩托车飞越过去,怎么想都脑子不正常。

    不过,须藤一瞬间就来到琉璃子倒下之处附近,在那里将摩托车急速调头,并意气高昂地将油门全开前进。

    当然,摩托车正朝著深谷疯狂地逐渐加速。

    「等等──!你……你脑子还正常吗──?」

    「呵呵呵──!真是个愚笨的问题啊啊啊──!如果是脑子正常的人,哪有可能当得了编辑啊啊啊──!」

    「给我向全国的编辑道歉啊啊啊啊──!应该说,你现在立刻停下来,重新考虑啦啊啊啊啊啊──!」

    但是,别说减速了,摩托车的速度甚至越来越快。这样就算踩剎车也无法完全停下来。应该说,要是不更加快速度就会确定直接前往谷底。

    「要上了喔喔喔──!请抓紧喔喔喔──!」

    「不要啊────────!」

    然后,摩托车就像子弹般朝深谷冲出去,绝望的飘浮感在同时朝我袭来。

    不行了!绝对会死掉──!

    我紧紧地,紧紧地闭上眼睛。

    结果,眼底不知为何浮现小町害羞的微笑。

    我没想到收到手表竟然让她那么高兴。

    我想起了──

    小町捉弄我时的表情。

    小町看扁我时的表情。

    小町对我感到傻眼时的表情。

    小町赢过我时的表情。

    呃,喂,这个走马灯也太奇怪了吧,我根本没有受到正常的对待,而且为什么只出现小町的脸啦,让我妈妈出现啦,让我妈妈出现──!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睁开了眼睛。

    眼前延伸著山谷另一侧的森林。

    真不敢相信,摩托车真的飞越了深谷。

    但是,著地的冲击力道也非同小可。

    我有股内脏甩晃成一团的感觉,摩托车的平衡也严重崩坏。

    接著,我与须藤两人从摩托车座位上被猛烈的力道拋出去。

    我不知道之后自己究竟在哪里翻滚,不过,总之那股力道止息的时候,我正上下颠倒跌在树丛里。

    ……不愧是我,竟然没死。

    身上的擦伤与撞伤虽然很严重,但似乎没有大碍。可能是灌木丛的枝叶与腐叶土巧妙地充当了缓冲垫。

    但另一方面,我没看到理应与我一同被拋出的须藤。

    「喂──!大叔──!」

    我试著大声叫喊,但没有须藤的回音。

    时刻已经快要一点四十三分了。

    ……须藤,原谅我。我不会忘了你。大概在各种意义上我都忘不了你。

    我从背包拿出手电筒,跑了起来。

    因为从深谷这边抄了近路,所以从这里过去旧神社遗迹应该不远。

    小町,你可别太冲动啊──!

    *

    总觉得慢慢变舒服了。

    头也已经不痛了。

    为什么我会这样抗拒与她们在一起?

    山车跨过漫长的石板路,终于来到雏盛神社境内。

    以前来的时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