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挑战纪录之前
世界上有著被称为〈神兽〉的存在。她们是往昔的古代魔法文明为了援助人类而创造的人工生命体,外观则是稚气少女的样貌。
她们除了能以战斗能力、技术力以及预测能力,发挥超越人智的力量之外,还能变身为拟似传说神兽的外观,并赐予援护对象特殊的技能──也就是神兽技能。
她们虽是非常优秀的存在,但身上只有一点很奇怪。
神兽们的外观稚幼,会把她们选为援助对象的人物认成父母。
这里所谓的〈神兽〉,指的正是菲妮、尤妮和奈。她们将把自己从迷宫中唤醒的亚德当成父亲,视为全世界最爱戴的对象。
「然后亚德你们能够就这样,如同亲子一般快乐地生活──本来应该会是如此才对。而天外却飞来了多余的横祸。啊啊,真是可怜……」
「……这种话轮不到你来说啦。」
亚德身边有一名嚎啕大哭的二十几岁女精灵,让坐在吧台座位上的亚德,半眯著眼睛望向她。
亚德盯著中途妨碍他们父女的始作俑者──『魔导研究室』的副室长莱娜•阿尔萨诺伊兹。
和女儿们共进午餐后,亚德就去执行了他原本要做的事,也就是检查等级──不幸的是他的等级尚未提升──做完确认的他,来到酒吧后就遇上莱娜。
虽说她声称是来冒险者公会上班,但她啜饮芒果汁和享用著蜂蜜坚果零食的模样,怎么看都只觉得她单纯是名酒吧的客人。
总之由于机会难得,所以亚德决定听从莉乌娜的建议,向莱娜谘询了他方才的问题点──该如何在短时间内往返〈危险阶层〉。
「咦~你打算去〈危险阶层〉啊?你这念头还真有意思……而且这样做还是为了女儿们,佩服佩服。」
虽然莱娜用应付的态度面对他,而且将至今的来龙去脉连接起来整理好,才说出以上这句话。不过她那副事不关己的口气,让亚德绷起了脸开口:
「真是的。你以为是谁害我得接受这项试炼的啊?」
「这也不是我的错啊。如果非说不可的话,你要怪的应该是法律吧。」
即便她听到亚德的诘问而撇开头这么说,但亚德也很清楚她所说的并没有错。
因为亚德的女儿〈神兽〉们,是「具有研究价值的魔法道具」,而国营的魔法研究机构『魔导研究室』曾打算徵收她们,也是遵照法律的行动。冲撞这项法条的亚德,他的行为本质上应该会被判定为违法。
「如果你在三个月内赚到价值一千万G的财宝,就让她们以『出借』的形式留在你的身边」──让步提出这项条件,或许是魔导研究室的温情吧。这就是加诸于亚德身上的试炼,然而提出该项试炼内容的不是别人,正是身为副室长的莱娜。
换句话说,要说莱娜是亚德一家人的恩人也不为过。所以亚德原本在心中对莱娜抱持著感谢,没有理由怨恨她──
(但是,每次被她用这种轻浮的态度回应,对她的感谢之情也跟著愈变愈淡呢。)
在心底嘟囔著这些事情的亚德,将话题导回正轨:
「所以啊,我想要能够快速走一遭迷宫地底五十一层之下的方法。我使不出大规模魔法,而且到头来迷宫内的浓厚魔力,也无法让【瞬间移动】系统的魔法发挥效果。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不错的方法呢?」
坐在他身旁的女儿们,举起手补充:
「必须要是我也能同行的方法喔!」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尝试探索迷宫。」
「……既然大家都去,那我也想跟。」
「我们又不是去玩,真是的。」
虽然亚德苦笑起来,但他心想若真的存在能够让全员在眨眼间立刻逃脱的方法,要带女儿们一起去也无所谓。
他想尊重她们的意念,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曾多次成功帮助自己,〈神兽〉也是可靠的伙伴。但是她们的安全是第一要务,所以若没有相当程度的保障,他就不想带三姊妹同行。
亚德这么想著,脸上再度闪现苦涩的笑容。这是因为他认为要让全体成员在短时间内移动到地下五十一层,然后一起返回地面,是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合理的要求。
他也无法使用大规模魔法,要达成那样的事真可说是自私自利──
「你所谓的方法并非不存在喔。」
「什么?」
由于莱娜的回答未免太过乾脆,让亚德惊愕地眨著眼睛。
莱娜啜饮著果汁,又重复说了一次:
「我就说有办法嘛。不过,能不能使用又是另一回事啦。」
「这、这是什么意思?」
「『魔导研究室』最近再现了古代魔法文明的技术,开发出称为『瞬间移动用魔法阵』的东西。那是一种能绘制在特殊纸张上携带的魔法阵,可以立即移动到曾涉足的地方,也能够回到原来的地点喔。即使身处迷宫中也一样。」
「好厉害!那如果用那种方法呢?」
「……我刚刚不是有说,能不能使用又是另一回事吗?这是『魔导研究室』所开发的最新魔法道具,不能轻易借给其他人使用啦。」
「这、这样啊……」
期待愈高失望愈大,莱娜的话让亚德气馁地垮下了肩膀。〈神兽〉们轻柔地来回抚著亚德的肩膀和背部。
「亚德,打起精神来嘛。」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可以像平常一样,在迷宫的上层探寻宝藏啊。」
「……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就算你们这么说……」
即使面对女儿们的鼓励,亚德依旧只是无心地应答她们。
目前,他获得的宝物价值大约快五百万G──差不多是目标金额的一半。由于他在三个月的期限中耗费掉两个月才有了这样的成果,所以亚德没信心能以这种步调及时达成目标。或许努力去做总是有办法的,不过为了确保成功,〈危险阶层〉的挑战毕竟是不可或缺的一步。
莉乌娜担心地看著他,突然开口询问莱娜:
「亚德真的没资格借用那个魔法……针……是吗?」
「……那个叫做魔法阵吧。正如我之前所说,因为它是『魔导研究室』的最新技术。」
莱娜苦笑著拒绝了那位没什么知识的废物勇者大人。
但是废物勇者大人仍然紧咬不放。
「可是亚德是拯救『厄尔岑』镇的英雄耶。此外,他还从黄泉世界中让孩子们生还……因为这样,我认为周遭的人们对他也很有信心。」
「说得也是呢。」
不知莱娜是被这种真挚的态度所感动,或是从最初就抱著一定程度的念头,她瞥了一眼亚德后说道:
「这个嘛,他的确和先前不同,立下了相当的功绩。如果身为副室长的我去说服室长,说不定就能够成功喔。」
「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只不过,这里有个附带条件。」
当众人听到这些话时,莉乌娜歪起脖子,而亚德在心中呻吟道「又来了啊」。莱娜的说话方式,跟亚德接受〈神兽〉试炼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莫名开心地竖起一根手指,提出了那个条件──
「其实呀……」
○
在轰隆轰隆摇晃的驾驶座上,亚德呼出叹息。
「莱娜那家伙,说得还真扯啊。」
在嘀咕的同时,他微微站起身对抗马车不停袭来的摇晃,控制马匹的行动。这台从冒险者公会借来的马车,状况还挺不错。
天空一片晴朗、万里无云,是个极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不得不考虑今后要执行的计画了。
亚德再次叹息后,忽然听到女儿们欢欣笑闹的叫声,侧耳细听。
「哇,好棒喔!又弹又摇的!」
「稻草……好蓬松……」
「哼,虽然它还算不错,但仍然赢不了我。若要比较的话,我的毛皮可是比较美喔。」
在附加车棚的运货台上,菲妮配合著车轮不时弹跳的感觉高声欢呼,而奈则是著迷地深深躺进代替垫子的稻草堆里头。
最有趣的是尤妮,她坐在亚德身旁分析眼前奔驰的马匹,夸耀胜利似地挺起了胸膛。看来能变身成拥有独角的白马──独角兽的她,似乎对马匹抱持著对抗心。
一生中初次体验马车的她们感到相当满足,不时对亚德绽开笑容,欢快地嚷道「马车真是厉害呢!」。亚德望著女儿们开怀的笑容,觉得内心也受到了疗愈。
(真的,只要没有工作的话,明明也可以把这趟旅途当成家庭旅行享受啊。)
就在亚德因为这个近似逃避现实的念头而露出微微苦笑、陷入思考时,原本紧盯著马的尤妮忽然转移了视线,扬起双眸开口询问: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耶。」
「咦?啊、没有啦,这个嘛……」
「那个,难道你正为了接下来要去驱除魔物的行程感到紧张吗……?」
「亚德,没关系啦。我们的实力可是超级强喔,可以轻松击败对手!」
不知何时,奈和菲妮也凑近他身旁。前者一脸忧心,而后者乐观地望著亚德。
就亚德的心情而言,奈说对了。他现在很紧张。
「我不能断言没问题。因为不管怎么说,对手都是『四大元素龙』啊。」
当亚德如此回答时,他想起与莱娜在酒吧里的那场谈话。
她竖起一根手指后,说了底下这些话。
『在距离这座小镇稍远的山丘处啊,有人目击到了风暴龙喔。』
虽然亚德这时「呃──」地发出感到厌恶的声音,是因为他大致上预测到未来的走向,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很少有人会提起莱娜所言的魔物之名。
『风暴龙』。在本身就很罕见的幻兽中,龙族是最为强大和著名的种族。而『四大元素龙』在龙族中,更被称为处于极尽巅峰的存在,它正属于其中一员。
如果是一般的冒险者,光听到这个名字就会颤抖。所幸亚德如今并不是泛泛之辈,但尽管如此,在他听到那个词汇与莱娜所说的「条件」有所联系时,还是会心生抗拒。
『换句话说,你要我去打败那条风暴龙吗?』
『没错。而且,我也希望你能把风暴龙的翼膜带回来。』
莱娜表示,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任何肇因于风暴龙的严重破坏,但听说邻近的村镇非常担心不知何时会遭逢灾害。
尽管冒险者公会考虑派出勇者处理,但这时『魔导研究室』插手了。他们表示风暴龙负于背部的巨大蝙蝠形翅翼上头,那轻薄柔韧的皮膜是一种贵重的素材,希望无论如何一定要获得它。
换句话说,必须谨慎地与其战斗,以免伤害到它的翅膀──这就是他们正要在酒吧谈论这件事时,亚德之所以开口的原因。
『好吧,这也算是有某种缘分吧。你要好好加油喔。』
『等、等一下啦。就算你把击败「四大元素龙」说得这么简单──』
『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已经打倒了同属「四大元素龙」的「地龙」──甚至还击溃了比它更强大的「毁灭战士」吗?没问题啦。』
莱娜随口保证后,忽然眯起眼睛开口:
『还是说,你要放弃魔法阵吗?』
这句话正中了亚德的弱点。亚德无可奈何地在叹了口气的同时,表示明白。
就这样,由于该处的位置有点遥远,所以亚德从冒险者公会借了一辆马车前往目的地──
「唉,说真的,我并不是完全没信心达成任务。正如莱娜所言,若是打败过毁灭战士的我,应该有机会获胜。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次以战力而言,你们全部都很可靠。」
兽化变身后的〈神兽〉,能够发挥远远凌驾于人类和魔物的力量。若是三只〈神兽〉集结起来,那么即使对手是『四大元素龙』也不用畏惧吧。
亚德才刚把这件事告诉女儿们,她们就全都很高兴地用软绵绵的身体紧抱住亚德。
「没错,交给我们吧,亚德!因为我们会战胜那头风暴龙!」
「……能帮上忙,我很高兴。」
「我们会让父亲明白,不是只有莉乌娜才能当父亲的后盾喔。这种没有她在的情况,正是最好的机会。」
亚德一点一滴地被她们温暖的触感包围,但即使他沉浸于这份幸福感之中,还是忽然想起尤妮那最后一句话。
(我是怎么回事啊,为何不太提得起劲……)
当初,亚德想过要带莉乌娜一起上路。但就在出发那天,她患了感冒。
亚德的青梅竹马──莉乌娜尽管红著脸,仍然坚强地试图起身说「不要紧,我们出发吧」。而亚德半是强迫半是温柔地拦阻她道「没关系,你赶快睡啦」之后,陷入了烦恼。就算他想邀请其他冒险者同行,但大家似乎都很忙,冒险者公会里空无一人。
运气还真差啊──亚德如此想著。无论同意与否,这种情况都让他想起了自己可是拥有会遭受不幸的天生能力(加护)──〈厄运〉的事实。
尽管他抱著希望能晚点再去驱除风暴龙的念头,但是试炼的截止期限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已经没有时间了。亚德无可奈何地带上三姊妹同行,四个人就这样踏上了旅途。
然而,在这种没有莉乌娜的状况下,当遇到紧急事态时,亚德就必须只身保护女儿们。即便亚德并没有完全依赖她,但是一想到原本计划带上的战力不在身边,让他莫名感到不安。
(而且,我只要一想到莉乌娜生病就无法安心……那家伙很少一副摇摇晃晃的模样。不知她现在是否有在好好养病。)
亚德会想迅速杀死风暴龙返家的原因,也包含著对她病况的担忧。就在亚德如此思索的时候──
扭扭扭扭扭。
「痛痛痛痛痛,菲妮你在干嘛啦!」
「你正想著莉乌娜对吧?」
「你连别人想什么都能看穿吗?」
亚德往尤妮一望,就看到她似乎也半眯著眼瞪向自己。这两人好像想跟莉乌娜在某件事情上展开竞争,所以一知道亚德挂心著莉乌娜,心情就会变糟。
不过奈在姊妹中是个例外,跟莉乌娜感情同样很好的她,在遇到以亚德为中心展开对立的关键时刻时,会谨慎地表达意见。
看来女儿们似乎不喜欢亚德跟莉乌娜感情良好。她们之所以会这样,应该是陷入父亲被抢走的错觉之中吧。尽管她们那样的行为令人莞尔,然而亚德还是耸了耸肩开口:
「你们几个啊,对莉乌娜好一点啦。因为那家伙很喜欢你们啊,不要总是对她反感嘛……」
相对之下,菲妮却吐露出出乎意料的话语:
「我还满喜欢莉乌娜的喔。」
「咦?」
「我也一样,因为她做的三明治极度可口。」
「她的义大利面也很美味……还有,她的个性非常温柔……」
女儿们道出了──T乌翅若听似乎会十分开心的话语。
而亚德面对这般情况,只能皱起眉头问道:
「那你们为什么要对莉乌娜这么刻薄呢?如果你们喜欢莉乌娜,就算对她更温柔也……」
「因为这是两回事啊。」
「莉乌娜是竞争对手嘛!怎么能输给她呢!?」
「……我们会全力应战……」
尤妮装模作样地轻声细语,而菲妮充满精神地握拳摆出胜利姿势,连奈都露出一副满意自己说法的表情、频频点头。
然后,她们三人开心地彼此对视,笑著说「对吧──」。
目睹这幕景象的亚德,微微抱头烦恼道:
「到底是怎样啦……我搞不懂年轻女孩到底在想什么。」
仔细想想,虽然亚德自己也是个年轻的青年,但他不知不觉就脱口说出这样的话,也渐渐有点父亲的样子了。
「「山~上~的紫阳花,被雨~雾笼罩住~♪」」
过了不久,亚德听到移回他身后的尤妮和菲妮开始高兴地吟唱起歌曲。这次换奈坐在亚德身旁的驾驶座上,马车继续往目的地前行。
○
那道影子以非凡的巨大『力量』,察觉到他们的动静。
它位于迷宫深处中,一处人类未曾涉足的场所。待在该处的影子,甚至能察觉到遥远的上方──地面上那巨大能量的动向。
那三个拥有庞大能量的团块,正搭乘著摇晃的交通工具。对方拥有的力量,程度和自己相较之下毫不逊色。那股力量还伴随著十分温暖而纯粹的情感。
暗影明白──那三股强大力量的心情,都专注在旁边一位拥有强悍广阔心怀的人物身上,这让那道影子感到十分莞尔。
这种精神(心灵)的流动,培育出强大的羁绊。
暗影使出能看到远方事物的力量,观察著那三团能量集合体。那是三名外貌近似人类的少女。她们紧紧黏住一名青年,正开心地眯起眼睛。
(他一定是一名像这孩子一样天真无邪的人吧。)
如果那影子可以使用人类语言,说的应该就是这样的话吧。那只拥有四条腿、外观类似『野兽』的存在,性别上被归类为雌性。
它忽然望向脚边。那个被它称为『这孩子』的小小身影,正用无辜的眼神望著自己。巨大的黑影用脸磨蹭著那娇小的身影,两道暗影亲密地融合在一起。
尽管它们周围应该有成山的危险魔物及凶恶的陷阱蠢动,但那一对身影丝毫不受影响。
它们的力量强大到不需受其影响的地步。那些展露敌意的魔物与陷阱,被它们粉碎至一个也不剩。
而最重要的是,雌兽与那小小的身影拥有强大的羁绊联系著。无论任何人,应该都无法将它们分开吧。起码那较大的身影是这么想的──
直到她面对那巨大的存在,僵住身体为止。
那身影所具备的敏锐感官,让她察觉到出现了某种危险。
有某个东西正在靠近。而那股预感让她护住较小的身影,目不转睛地紧盯著位于上空的某一点。
不一会儿──出现一阵像玻璃破裂般的声音,它们身在的空间裂出罅隙。
她默默地凝视著裂缝对面,那双不祥的饥饿眼瞳。
○
「哦,是父亲带孩子出门啊?你的女儿们很可爱喔。」
眼前的老人温和地笑了笑,亚德搔搔头回答「呃,算是啦」。亚德的女儿们正在两人身后,用树枝在地上画图,以及堆著石头玩。
此处是一座靠近山丘的村庄,也就是目击到风暴龙的场所。亚德一行人顺路到了这个宁静的小村落,这里只有小屋、农田以及住宅,然后再加上一间小酒馆。
他们之所以来此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搜集情报。由于他们在冒险者公会里打听到,最初目睹到那只龙的猎人就在这个村子里,他们想去确认对方具体而言会在丘陵的哪个方位出没。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去见那名猎人的原因。」
村长告诉亚德,对方应该正在酒吧休息,因为目前正值午休时间。
当众人前往该处时,就看到一座小小的、似乎是临时搭建屋舍的小酒馆。酒馆里面空荡荡的,几名打扮像猎人的男子坐在吧台座位上欢快地聊天。
他们面前摆著简单煎烤过的兽肉等菜肴,女儿们目睹这幕景象,肚子也可爱地咕噜噜响了起来。
「亚德,肚子饿了啦。我们来吃饭嘛。」
「我赞成菲妮的意见。」
「……我的意见同上。」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来吃午餐吧。」
亚德笑著把她们安置于附近的一处桌位,然后麻烦身为兽人族的女店主,准备一些适合她们的餐点。店主脸上挂著殷勤的笑容回答「好喔」,不久后就端来放在盘子里的面包,还有什锦炒肉等料理。
女孩们「哇」地发出欢呼,把手伸向菜肴。她们应该是太饿了吧,全都认真地吃个不停。由于亚德看到她们嘴边沾到酱汁,于是拿出一块手帕帮她们擦乾净。
「感谢您,父亲。」
「谢谢你,爸爸……」
「欸嘿嘿,我最喜欢亚德了!」
女儿开朗的笑容使他感到一丝温暖,尽管他希望能就这样永远被她们疗愈下去,然而他必须达成来这里的目的。
虽然饭才吃到一半,但亚德站起身接近那伙猎人身边,并询问有关风暴龙目击者的情报。然后,坐在中央一位穿著鞣制皮背心的男子举起了手。
「喔,那个人就是我。它跟我在魔物图鉴中看到的风暴龙长得一模一样啊。」
「我也有看到那头龙喔。」
身旁一名缠著头巾的男人插嘴说道。
「我不清楚它是不是什么风暴龙啦,但是它会喷出火焰呢。它真的很骇人,我就慌忙逃走了。」
「火焰?」
突然,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的尤妮,狐疑地如此喃喃自语。奈和菲妮也围了过来。看来她们比起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索然无味地继续吃饭,还是选择了加入他们的话题。
尤妮扬起视线看著亚德,然后拉拉他衣服的下襬询问道:
「父亲,风暴龙会喷火吗?」
「……我记得风暴龙确实是属于风龙才对啊……总觉得跟想像不太符合耶……」
奈也黏在亚德身边一脸疑惑,而依偎著亚德胸口的菲妮也露出一副「真是搞不清楚」的模样点点头。但是,由于这个大姊是姊妹中最不会念书的类型,所以她看起来似乎连问题点在哪都不知道。
不管如何,现在应该照著尤妮和奈所指出的事项,针对风暴龙思考一下。亚德在脑海中翻遍了他所有的知识之后,就无法接受似地摇摇头开口:
「这果然很奇怪呢,尽管风暴龙会用它巨大的翅膀卷起骤风,但应该不会喷火才对啊……说不定它是『突变种』?」
即使在魔物中,具有特殊属性的个体也很少见。虽然风暴龙本身很稀有,但还是有可能产生能够喷火的个体。
这时,剩下的最后那人果然举起手说道:
「虽然我也看到了,但它并没有吐出火焰啊。只不过,我看到它拖著一条大得夸张的尾巴喔。」
「嗯──?」
风暴龙的确是有尾巴,但那尺寸并没有大到要拖在地面走。最重要的,如果它是『突变种』的话,即使外观稍有改变也不奇怪。
还是说,是否出现了其他的物种,并被他们分别目击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代表还存在著除了『四大元素龙』之外的龙种,感觉在驱除上会很麻烦。
「总而言之,先去看一眼吧。不好意思,各位能否引领我们到目击到那条龙的丘陵处呢?」
那些人欣然地答应了亚德的要求。这多半是由于他们都是猎人的缘故,所以很有胆识吧。
如此这般,他们一齐吃完午餐后,就启程前往目击到风暴龙的山丘。
那座问题所在的丘陵,位于离村庄步行路程不到一小时的地点。它座落在一座小山和村庄之间的直线距离,刚好一半左右的位置。
亚德所担心的事情,就是会不会恰好在当场遇上风暴龙。虽然已经遭到多次目击,但它未必会一直待在那里。既然如此,就只能等待它现身了。不过──考虑到试炼的最后期限,就知道不能花费太多时间。
但是,亚德最终白担心了一场。
因为当众人抵达丘陵的时候,风暴龙确实位于该处。
──然后还顺便买一送二。
亚德躲在附近的森林里看著它们,意识到自己的嘴巴张得很大。
因为那附赠的两头魔物也全都属于龙族。
「「「就、就是它!」」」
猎人们异口同声地小声喊道。然而,每个人的手指全都各自指往不同的方向。
声称在图鉴上看过风暴龙的男子,正确无误地指出了它的所在。然而,剩下另外两人则分别指向不同的龙,那三头龙围绕著丘陵昂然挺立。
「……总而言之,你们分别亲眼目睹了这三种龙,然后以为遇上的是同一只龙吧。」
虽然尤妮傻眼地道出事情真相,但那对亚德来说根本无所谓。
从他看到那三头龙的那一刻起,他就拚命地压抑著奔涌的冲动。
「太……」
「「「太?」」」
「……太扯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亚德的理性输给了冲动,然而就算他即将大呼出声,最后一瞬间也忍住了并缩小音量。如果被那些龙注意到就糟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用难掩愤懑的表情指著那三只龙。
「为什么会有三头龙啊?不,我本身也预测到这一点了啦。但是、但是啊……它们三只都属于『四大元素龙』的事实,也出乎意料得太离谱了吧!?」
是的,猎人们手指向的其中一条龙确实是风龙『风暴龙』,但另外两只则是拥有赤红外皮及巨大犄角的炎龙『火焰龙』,以及身上长著四只庞大的鳍肢,而不是四条腿的冰龙『暴雪龙』。
虽然是事后才得知这件事,但听说不久前这附近发生了一场局部性的大地震、产生断层,喷发出大量的『魔素』。『魔素』是种魔物喜欢吸收的魔力能量,愈往地底,所积累的『魔素』也愈大量。
正因如此,在迷宫的遥远深处中,很容易栖息著强大的魔物──这是争夺浓郁的『魔素』,使强者存留下来的结果──即便存在著这种现象,但魔素一口气出现,让极少现身的龙族们引起了兴趣而造访这里吧。
看来这三头龙,今天似乎是第一次碰面。它们神情紧张地互相瞪视。
「我已经受够了。虽然我到目前为止经历了各式各样极度糟糕的事情,但就是这次最让我讨厌自己的加护!可恶,如果能够抹消的话,我现在就想要它立刻消失!」
让亚德碎碎念著大发牢骚的事情,就是因为他认为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三只『四大元素龙』意外相遇,却令人高兴不起来的奇迹光景,是他自己的〈厄运〉所致。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挑起战斗,他们也不可能有胜算。幸好对方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他们就只能溜之大吉了吧。亚德下了如此判断,并告诉女儿们。然而──
「对上那种程度的敌人,我想我们可以轻松取胜吧?」
「什么?」
「我也跟菲妮抱持同样想法。对上那种层次的敌人,并不会陷入苦战。」
「……我可以看到战胜的未来。」
「呃,你们是认真的吗?」
先把尤妮的话拋一边,能够使用预测能力的奈,吐露的话语意味深长。
不过,虽然如果能肯定是奈的预感的话就好了,但却无法保证这一点。不能排除单纯自以为是的可能性。最重要的是,这太过危险了。
「不可以,别管它们快回家吧。它们正用眼神彼此对峙,没有注意到我们,如今正是个逃走的大好机会啊。虽然魔法阵令人遗憾地派不上用场,但我们来想想其他方法……」
然而,亚德的指示有点迟了。
此时突然回荡起一阵啪沙啪沙的声音,生活在森林里的鸟儿们突然间一齐飞走了。
不知道它们是到了现在才终于认定龙族很危险,还是注意到亚德一行人存在的关系。
显而易见的是──这情况引得那三头龙面向这里、眼神骤变的事实。
而且所有的龙族,通常都具备了捕食人类的习性──话虽如此,尽管它们不吃人,也会去吃牛、马等等的所有动物。但总而言之,目前真的是形势紧急。
「糟糕了,快逃!」
亚德判断现在已不需要继续压低声音,就如此放声大喊。猎人们发出「咿咿咿」这种慌张的声音,一溜烟地跑回村庄的方向。
亚德拔出双剑,有一部分是为了牵制而与龙对峙著。虽然村民们的气息远去使他感到安心,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失去了逃脱的机会。与此同时,火、冰和风的三大元素龙朝自己奔来。
(遭了!)
到底是该逃还是该战?就在亚德心生犹豫的那个瞬间,三道白光闪耀的身影冲到最近的冰龙身边,用身体将对方撞飞。
那是全身缠附火焰的怪鸟──不死鸟、额头上生出犄角的白马──独角兽,以及半人半蛇的巨大雌性那伽──它们分别是菲妮、尤妮和奈变身后的姿态。
「亚德,已经变成这种非战不可的情况了!」
「父亲,请你做出决定!」
「嘿!」
亚德听到女儿的声音,做了最坏的打算。他重新架起双剑,摆好了应战的架式。他睨视著冰龙,以及一步步逼近这里的炎龙和风龙。
「既然演变成这种情况,那就尽己所能吧!只不过,不要太勉强自己了!若是认为情况不妙,无论何时都要拚命逃离!」
亚德在这个瞬间,立下了就算丧命也要守护她们的觉悟。他认为用自己的性命吸引住龙,就可以因此救女儿们一命的话,非常划算。
(没错,就算得拿这条命交换,我也要保护女儿们。这就是家长的使命!)
然而,他那份悲壮的决心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遭到背叛。
最先出手的敌人,就是近在身旁的暴雪龙。
它从口中喷出能够冻结世间万物的吐息──『寒冰龙息』。冰雪的吐息使脚下的花草尽遭冻结,并笔直击向站在面前的奈──本该如此才是。
「……那个,我已经预测到了……」
听到耳边传来这段带著抱歉的话语,暴雪龙显得一脸讶异。
就在接下来的那一刻,奈发出「嘿、嘿咿」这样怯懦的声音,用她化为蛇的下半身使出与之相悖的强烈一击,袭向吐出冰雪龙息的暴雪龙躯体。
「咕喔喔喔喔──?」
与此同时,亚德为了迎击逼近过来的火焰龙而拔出双剑疾驰,但他却在途中停下脚步,禁不住瞪大了双眼。
这是因为高声发出惨叫的暴雪龙彷佛一颗球般,被乾脆地击上天空。
「这也太扯了吧!」
即使亚德知道那是奈的一击所造成的结果,但他还是几乎无法相信这项事实。能够把那么庞大的龙打飞上天空,她究竟拥有何等力量啊!
奈像蚊鸣一般细小的声音,传进震惊的亚德耳里。
「尤妮姊姊……趁现在。」
「这球托得真不错啊,奈。」
尤妮开始响起轻快的蹄声往前冲。她一跃之后,就在空中把犄角刺进暴雪龙的腹部。她轻轻松松地刺透了它那身看似十分坚硬的龙皮。
现场再度回荡起凄绝的悲鸣,但尤妮毫不在意地落回地面站好,面向亚德大喊道:
「父亲,请你退开!」
「咦?」
亚德反射性地照著她的话做,然后尤妮就把头一甩,再度将她刺中的庞大生物像球一般掷飞出去。
巨大的冰龙之球逐渐飞向火焰龙的所在之处。这一击大概出乎火焰龙的预料之外,使它慌张地高吼道:
「咕、咕喔?」
然而,光凭叫声并无法翻转即将到来的命运,火焰龙被暴雪龙压垮,动弹不得。
看著那两条一动也不动的龙,让亚德一语不发地静静伫立。虽然他有很多话想说,但脑袋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任何一句话。
独角兽跟那伽争先恐后地跑向亚德身边开口:
「你看到了吗,父亲?我一石二鸟收拾掉两条龙喔。而且,用的还是合理范围内的方法。这是相当辉煌的战功呢,我要求之后帮我摸摸头五分钟。」
「尤、尤妮姊姊好狡猾……人家也有很努力地战斗嘛……爸爸,请你也摸摸人家的头。」
「呃,喔。」
虽然亚德愣愣地对他那几个用非人类的外表欢快笑闹的女儿们点点头,但那并不是代表他答应了她们的要求。
这是因为他尚未解除傻眼状态。
(居然一瞬间就把『四大元素龙』──收拾掉?)
的确,她们在变身为神兽的状态下,迄今不曾吃过败仗。所以亚德也知道她们拥有相当强大的力量,但他从没想过她们居然会强成这样。
在龙族最强大的个体中打败了两头,这实在是──
(咦,两头?)
此刻,亚德注意到自己因为太过惊讶而放松了戒心。
这情况并不适合沉浸在感慨之中。现场仍有另一个敌人存在。
当亚德追寻著那名敌人──风暴龙的身影时,亚德知道自己注意到的时候晚了一步。风龙就近在眼前,而且还从上空急遽降下,瞄准此处准备发动袭击。
「──!尤妮、奈!」
就在他正要脱口说出「危险」时,旁侧升起了一道赤红色的光芒。
风暴龙迎面遭到火焰的猛击,使得它悔恨地停止攻势,并振翅飞向高空逃离战场。当亚德正在努力不被强风吹走时,一道声音响起。
「尤妮、奈,你们两个都『太打意』啰!」
「菲妮!」「菲妮姊姊!」
在天空翩然飞翔的火焰鸟,以姊姊的身分警告妹妹们,于是两个妹妹如此对她喊道。菲妮应该自豪地认为她刚才做出的举动,能提高她身为大姊的地位吧。
然而,菲妮的计划有点失准就是了。
「……不是『太打意』,而是『太大意』好吗……菲妮姊姊。」
「我们不是常常要你再多学习一些词汇吗?」
「是这样吗?」
「呃……你们真是连一丝紧张感都没有耶。」
亚德面对这三名演起相声的〈神兽〉姊妹,只能露出苦笑。但是,他立刻绷紧神经,观察风暴龙的动向。
这时它刚好在高空盘旋,打算再度往这边冲过来。
菲妮看起来很困扰似地嘀咕道:
「我从刚才开始就不断试图打败它,但那家伙动作灵敏,我的火焰不太能击中它耶。亚德,该怎么办才好?」
「因为风暴龙的敏捷度即使在『四大元素龙』中也称得上数一数二嘛……没办法了,这么做虽然有点危险,但我要试试攀上它的背。菲妮,载我靠近它。为了防止我摔落地面,尤妮和奈也跟上来。」
「「「是的!」」」
亚德扑上了菲妮的背部。虽然亚德对菲妮全身覆盖的火焰有点担心,但菲妮灵巧地消除了背部的火焰。亚德抓住了她消去火焰后露出的羽毛,与她一同飞上了天空。
他们就以那样的姿势,与直奔这里的风暴龙展开对峙。他们也能看到尤妮和奈在地面上跟随著他们的模样。
亚德在计算时机的同时,架起了他右手的护臂。
「要上了……一、二、三!」
他在吶喊的同时,按下了护臂上的开关。于是装填于内部的缆线就飞喷出去,缠住了风暴龙的脖子。亚德在与「咕喔──?」地发出惊叫的风龙擦身而过的剎那间,从菲妮的背部跳了下来,并且扭转开关。
缆线被亚德卷回护臂中,他成功地攀上了风龙的背。他在狂风中尽力挺起腰,尝试拔出双剑斩断它的翅膀。不过──
「亚德!」
就在菲妮大喊的前一刻,亚德伏下身子躲避飞向他的火焰。那并非不死鸟所吐出的火焰,而是从地面喷向他的。
亚德将眼神扫向该处,就看到火焰龙刚好要撑起身躯的画面。光是把冰龙的尸体拋向它,并不能终结它的性命!
火焰龙遭到激怒,朝周围喷射出范围难以想像的龙焰『炽炎龙息』。它那一击擦过亚德的肩膀,让他呻吟了一声「好痛」。
「呜呜呜呜呜,这个混帐!」
菲妮恨恨地如此沉吟后,就瞄准火焰龙飞近。亚德认为她的行为太乱来了。菲妮的武器虽然是嘴巴呼出的火焰,但对手可是炎系龙种中最为强悍的火焰龙。他无法想像菲妮以火焰袭击它会起多大作用。
然而──
「我绝对会守护住亚德──保护好我的『父亲』!」
随著菲妮的吶喊,它从嘴里喷发出一道不同于往常的火焰。
那火焰并不是红色的,而是一种让人想起地狱业火的漆黑火焰──它才与火焰龙的龙息相碰,就将其尽数蒸发。
那暗黑火焰直接包覆住炎龙的全身上下,将它焚烧殆尽,只剩一副骨骸。最强的炎龙在发出临死前的惨叫后,顿时倒落在地。
(什么?她居然能喷出那种火焰?)
即便亚德感到十分惊讶,也并未忘记自己的使命。他将双剑撑住风暴龙的背部,一口气斩断它藉以挥动翅膀的肌肉。
「咕喔喔喔喔喔!」
失去了飞行能力的风暴龙,在放声惨叫后,带著亚德旋冲坠落地面。在它著陆之后,奈平安无事地接住了亚德,而风暴龙则被尤妮的犄角串刺过身躯。
等亚德下到地面后,这三只〈神兽〉就恢复了人形。
然后三姊妹并肩站成一列、笑逐颜开,就像在期待著什么一般伸出头来。
由于亚德知道她们在向自己要求什么,所以就展露微笑、稍微揉了揉她们的脑袋。
「你们三个都很努力呢。我实在没想到你们居然能击败『四大元素龙』中的三只。会有这样的战果,全都是你们的功劳。」
「「「耶~」」」
菲妮、尤妮,还有奈开心地点点头后,一同高声欢呼,并从三个方向抱紧亚德。亚德勉力让自己不要跪倒在地,接住了女儿们。
(即便如此,她们真的解决掉三只『四大元素龙』了呢。)
那种荒谬又强大的力量,跟怀中抱著的温暖少女们实在很不相衬,让亚德浮现出苦笑。尽管如此,她们还是亚德可爱的女儿们──这个事实并没有改变。他再次轻柔地抚触她们的头发,然后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口向菲妮确认道:
「话说菲妮啊,你能够吐出黑色的火焰?」
「咦?喔喔,你说那个啊?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努力一下就喷得出来喔。」
「……这回答也真是随便过度了吧。那东西到底会不会有问题啊?」
「菲妮她大概是获得成长了吧。」
尤妮黏在亚德的背上,如此插嘴表示。
而亚德腰际的奈,则接著姊姊的话继续说下去:
「……我们也会像人类一样成长。在成长的途中……也有可能觉醒出不同的能力……我感觉到有人这样对我说。」
「是谁告诉你的呀?」
「那个,我不清楚……但……也许……」
当亚德望著支支吾吾的奈,不由得明白了某件事。告诉她那些话的人,应该是制造出〈神兽〉的古代魔法文明技术人员吧。对她们来说,那个人应该才是真正的生身父母,但她们的记忆似乎很模糊,看来没什么明确的感慨。
(话虽如此,和人类一样啊……)
亚德在心中如此低喃,向告诉三姊妹那些事的制作者──也许是不同的人物──传达他的感谢。这正是他和〈神兽〉都强烈希冀的事情。
他突然间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她们与人类相同,那么将来某一天是否有可能自己独立、离开亚德身边,走向各自的人生呢?他认为这样虽然很寂寞,却是非常令人欣慰的事。
(算了,那种事情应该以后才会发生吧。)
毕竟这些女孩们现在都黏他黏得很紧。
亚德面露一个不知该说是苦笑还是害羞笑容的表情,告诉三姊妹说:
「好啦,我们差不多该回家了。大家从我身上下去啦。」
「才不要~我使用完能量很累嘛。要抱抱~」
「我想要你背我,父亲。」
「那、那个……我也想要……」
她们在开心地黏著亚德出声撒娇──虽然亚德眼见女儿们那副步伐不稳的模样,就明白她们确实是因为使用能量而精疲力竭。
尽管如此,她们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突然睡著。亚德很高兴地心想──她们果然成长了。
「真拿你们没办法……因为抱抱让人有点害羞,所以我就用背的方式吧。但是我的背只有一个,所以你们要按照顺序啊。」
「「「耶~」」」
亚德就这样背著女儿们,回到了村里。当然,他们之后还必须回到这里一次,把风暴龙的翅膀切下并带回家。
(但是,必须先让她们几个在村里休息才行。)
身为家长,将孩子摆在第一位是最令人高兴的事情。如果能够获得那种小小的快乐,对亚德来说,必须再多跑一趟也不成问题。
○
那头野兽正在一心一意地逃窜。
她的身上──正确来说,是在兽类的族群中──蕴含著强大的力量。虽然它们生性并不喜欢战斗,一旦受到袭击,就必定会毫不犹豫地使用那股力量消灭掉任何敌人。
这就是为什么,它们可以在不被迷宫深处的其他魔物伤害的情况下勉力生存。
但是──现在袭向她背后的另一道影子,即使承受了她的强大力量,却还是锲而不舍地逼近而来。对方的心中或许存在著某种执念。是的,在她看来,那道阴影的确将她锁定为攻击的目标。
若是就这样被打败──不仅仅是自己,袭击的魔爪也会伸向跟在她身边的珍爱存在。
但是,这该怎么办才好?当她深思这一点时,忽然感觉到有巨大的能量正在流动。
她往昔也感受过那股力量。三名巨大能量的所有者,和一位身怀强健心灵的主人。如此拥有极度纯洁心灵的他们,目前正在接近这一带。
(如果是他们,说不定就可以替我帮助这个孩子。)
当那道身影的眼瞳流露出包含决心和希冀的神色时,就轻轻地放下了嘴里衔著的东西。
那道就像自己迷你复制品般的身影,用感到奇怪的眼神望向她。
那只巨大的雌兽专注地盯著小小身影后,集中起一切它仅存的力量。
就在下一刻,那只小小兽族消失于眼前。这让她因为自己的计画成功而安心。
就算令人绝望的死亡从身后接近,她也毫不在意。
她缓缓地回头,迎向那象徵毁灭的脚步声。突然间,她在心里喃喃自语著──
(但愿……我能再见那个孩子一面……这也是为了再度与它建立那般温暖的羁绊。)
──就如同她托付孩子的那三名少女和一名青年之间的连系那样。她再次回想起那股令人安稳的温暖,如同祈祷一般阖上了双眼。
然而,这动作也仅发生在须臾之间。她瞬间向前扑去,竭尽最后的力量,投向那死亡的阴影。
于此回探索获得的宝物♝炎龙之角、冰龙之鳍(价格相当于一万G(古雷))
她们除了能以战斗能力、技术力以及预测能力,发挥超越人智的力量之外,还能变身为拟似传说神兽的外观,并赐予援护对象特殊的技能──也就是神兽技能。
她们虽是非常优秀的存在,但身上只有一点很奇怪。
神兽们的外观稚幼,会把她们选为援助对象的人物认成父母。
这里所谓的〈神兽〉,指的正是菲妮、尤妮和奈。她们将把自己从迷宫中唤醒的亚德当成父亲,视为全世界最爱戴的对象。
「然后亚德你们能够就这样,如同亲子一般快乐地生活──本来应该会是如此才对。而天外却飞来了多余的横祸。啊啊,真是可怜……」
「……这种话轮不到你来说啦。」
亚德身边有一名嚎啕大哭的二十几岁女精灵,让坐在吧台座位上的亚德,半眯著眼睛望向她。
亚德盯著中途妨碍他们父女的始作俑者──『魔导研究室』的副室长莱娜•阿尔萨诺伊兹。
和女儿们共进午餐后,亚德就去执行了他原本要做的事,也就是检查等级──不幸的是他的等级尚未提升──做完确认的他,来到酒吧后就遇上莱娜。
虽说她声称是来冒险者公会上班,但她啜饮芒果汁和享用著蜂蜜坚果零食的模样,怎么看都只觉得她单纯是名酒吧的客人。
总之由于机会难得,所以亚德决定听从莉乌娜的建议,向莱娜谘询了他方才的问题点──该如何在短时间内往返〈危险阶层〉。
「咦~你打算去〈危险阶层〉啊?你这念头还真有意思……而且这样做还是为了女儿们,佩服佩服。」
虽然莱娜用应付的态度面对他,而且将至今的来龙去脉连接起来整理好,才说出以上这句话。不过她那副事不关己的口气,让亚德绷起了脸开口:
「真是的。你以为是谁害我得接受这项试炼的啊?」
「这也不是我的错啊。如果非说不可的话,你要怪的应该是法律吧。」
即便她听到亚德的诘问而撇开头这么说,但亚德也很清楚她所说的并没有错。
因为亚德的女儿〈神兽〉们,是「具有研究价值的魔法道具」,而国营的魔法研究机构『魔导研究室』曾打算徵收她们,也是遵照法律的行动。冲撞这项法条的亚德,他的行为本质上应该会被判定为违法。
「如果你在三个月内赚到价值一千万G的财宝,就让她们以『出借』的形式留在你的身边」──让步提出这项条件,或许是魔导研究室的温情吧。这就是加诸于亚德身上的试炼,然而提出该项试炼内容的不是别人,正是身为副室长的莱娜。
换句话说,要说莱娜是亚德一家人的恩人也不为过。所以亚德原本在心中对莱娜抱持著感谢,没有理由怨恨她──
(但是,每次被她用这种轻浮的态度回应,对她的感谢之情也跟著愈变愈淡呢。)
在心底嘟囔著这些事情的亚德,将话题导回正轨:
「所以啊,我想要能够快速走一遭迷宫地底五十一层之下的方法。我使不出大规模魔法,而且到头来迷宫内的浓厚魔力,也无法让【瞬间移动】系统的魔法发挥效果。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不错的方法呢?」
坐在他身旁的女儿们,举起手补充:
「必须要是我也能同行的方法喔!」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尝试探索迷宫。」
「……既然大家都去,那我也想跟。」
「我们又不是去玩,真是的。」
虽然亚德苦笑起来,但他心想若真的存在能够让全员在眨眼间立刻逃脱的方法,要带女儿们一起去也无所谓。
他想尊重她们的意念,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曾多次成功帮助自己,〈神兽〉也是可靠的伙伴。但是她们的安全是第一要务,所以若没有相当程度的保障,他就不想带三姊妹同行。
亚德这么想著,脸上再度闪现苦涩的笑容。这是因为他认为要让全体成员在短时间内移动到地下五十一层,然后一起返回地面,是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合理的要求。
他也无法使用大规模魔法,要达成那样的事真可说是自私自利──
「你所谓的方法并非不存在喔。」
「什么?」
由于莱娜的回答未免太过乾脆,让亚德惊愕地眨著眼睛。
莱娜啜饮著果汁,又重复说了一次:
「我就说有办法嘛。不过,能不能使用又是另一回事啦。」
「这、这是什么意思?」
「『魔导研究室』最近再现了古代魔法文明的技术,开发出称为『瞬间移动用魔法阵』的东西。那是一种能绘制在特殊纸张上携带的魔法阵,可以立即移动到曾涉足的地方,也能够回到原来的地点喔。即使身处迷宫中也一样。」
「好厉害!那如果用那种方法呢?」
「……我刚刚不是有说,能不能使用又是另一回事吗?这是『魔导研究室』所开发的最新魔法道具,不能轻易借给其他人使用啦。」
「这、这样啊……」
期待愈高失望愈大,莱娜的话让亚德气馁地垮下了肩膀。〈神兽〉们轻柔地来回抚著亚德的肩膀和背部。
「亚德,打起精神来嘛。」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可以像平常一样,在迷宫的上层探寻宝藏啊。」
「……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就算你们这么说……」
即使面对女儿们的鼓励,亚德依旧只是无心地应答她们。
目前,他获得的宝物价值大约快五百万G──差不多是目标金额的一半。由于他在三个月的期限中耗费掉两个月才有了这样的成果,所以亚德没信心能以这种步调及时达成目标。或许努力去做总是有办法的,不过为了确保成功,〈危险阶层〉的挑战毕竟是不可或缺的一步。
莉乌娜担心地看著他,突然开口询问莱娜:
「亚德真的没资格借用那个魔法……针……是吗?」
「……那个叫做魔法阵吧。正如我之前所说,因为它是『魔导研究室』的最新技术。」
莱娜苦笑著拒绝了那位没什么知识的废物勇者大人。
但是废物勇者大人仍然紧咬不放。
「可是亚德是拯救『厄尔岑』镇的英雄耶。此外,他还从黄泉世界中让孩子们生还……因为这样,我认为周遭的人们对他也很有信心。」
「说得也是呢。」
不知莱娜是被这种真挚的态度所感动,或是从最初就抱著一定程度的念头,她瞥了一眼亚德后说道:
「这个嘛,他的确和先前不同,立下了相当的功绩。如果身为副室长的我去说服室长,说不定就能够成功喔。」
「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只不过,这里有个附带条件。」
当众人听到这些话时,莉乌娜歪起脖子,而亚德在心中呻吟道「又来了啊」。莱娜的说话方式,跟亚德接受〈神兽〉试炼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莫名开心地竖起一根手指,提出了那个条件──
「其实呀……」
○
在轰隆轰隆摇晃的驾驶座上,亚德呼出叹息。
「莱娜那家伙,说得还真扯啊。」
在嘀咕的同时,他微微站起身对抗马车不停袭来的摇晃,控制马匹的行动。这台从冒险者公会借来的马车,状况还挺不错。
天空一片晴朗、万里无云,是个极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不得不考虑今后要执行的计画了。
亚德再次叹息后,忽然听到女儿们欢欣笑闹的叫声,侧耳细听。
「哇,好棒喔!又弹又摇的!」
「稻草……好蓬松……」
「哼,虽然它还算不错,但仍然赢不了我。若要比较的话,我的毛皮可是比较美喔。」
在附加车棚的运货台上,菲妮配合著车轮不时弹跳的感觉高声欢呼,而奈则是著迷地深深躺进代替垫子的稻草堆里头。
最有趣的是尤妮,她坐在亚德身旁分析眼前奔驰的马匹,夸耀胜利似地挺起了胸膛。看来能变身成拥有独角的白马──独角兽的她,似乎对马匹抱持著对抗心。
一生中初次体验马车的她们感到相当满足,不时对亚德绽开笑容,欢快地嚷道「马车真是厉害呢!」。亚德望著女儿们开怀的笑容,觉得内心也受到了疗愈。
(真的,只要没有工作的话,明明也可以把这趟旅途当成家庭旅行享受啊。)
就在亚德因为这个近似逃避现实的念头而露出微微苦笑、陷入思考时,原本紧盯著马的尤妮忽然转移了视线,扬起双眸开口询问: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耶。」
「咦?啊、没有啦,这个嘛……」
「那个,难道你正为了接下来要去驱除魔物的行程感到紧张吗……?」
「亚德,没关系啦。我们的实力可是超级强喔,可以轻松击败对手!」
不知何时,奈和菲妮也凑近他身旁。前者一脸忧心,而后者乐观地望著亚德。
就亚德的心情而言,奈说对了。他现在很紧张。
「我不能断言没问题。因为不管怎么说,对手都是『四大元素龙』啊。」
当亚德如此回答时,他想起与莱娜在酒吧里的那场谈话。
她竖起一根手指后,说了底下这些话。
『在距离这座小镇稍远的山丘处啊,有人目击到了风暴龙喔。』
虽然亚德这时「呃──」地发出感到厌恶的声音,是因为他大致上预测到未来的走向,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很少有人会提起莱娜所言的魔物之名。
『风暴龙』。在本身就很罕见的幻兽中,龙族是最为强大和著名的种族。而『四大元素龙』在龙族中,更被称为处于极尽巅峰的存在,它正属于其中一员。
如果是一般的冒险者,光听到这个名字就会颤抖。所幸亚德如今并不是泛泛之辈,但尽管如此,在他听到那个词汇与莱娜所说的「条件」有所联系时,还是会心生抗拒。
『换句话说,你要我去打败那条风暴龙吗?』
『没错。而且,我也希望你能把风暴龙的翼膜带回来。』
莱娜表示,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任何肇因于风暴龙的严重破坏,但听说邻近的村镇非常担心不知何时会遭逢灾害。
尽管冒险者公会考虑派出勇者处理,但这时『魔导研究室』插手了。他们表示风暴龙负于背部的巨大蝙蝠形翅翼上头,那轻薄柔韧的皮膜是一种贵重的素材,希望无论如何一定要获得它。
换句话说,必须谨慎地与其战斗,以免伤害到它的翅膀──这就是他们正要在酒吧谈论这件事时,亚德之所以开口的原因。
『好吧,这也算是有某种缘分吧。你要好好加油喔。』
『等、等一下啦。就算你把击败「四大元素龙」说得这么简单──』
『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已经打倒了同属「四大元素龙」的「地龙」──甚至还击溃了比它更强大的「毁灭战士」吗?没问题啦。』
莱娜随口保证后,忽然眯起眼睛开口:
『还是说,你要放弃魔法阵吗?』
这句话正中了亚德的弱点。亚德无可奈何地在叹了口气的同时,表示明白。
就这样,由于该处的位置有点遥远,所以亚德从冒险者公会借了一辆马车前往目的地──
「唉,说真的,我并不是完全没信心达成任务。正如莱娜所言,若是打败过毁灭战士的我,应该有机会获胜。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次以战力而言,你们全部都很可靠。」
兽化变身后的〈神兽〉,能够发挥远远凌驾于人类和魔物的力量。若是三只〈神兽〉集结起来,那么即使对手是『四大元素龙』也不用畏惧吧。
亚德才刚把这件事告诉女儿们,她们就全都很高兴地用软绵绵的身体紧抱住亚德。
「没错,交给我们吧,亚德!因为我们会战胜那头风暴龙!」
「……能帮上忙,我很高兴。」
「我们会让父亲明白,不是只有莉乌娜才能当父亲的后盾喔。这种没有她在的情况,正是最好的机会。」
亚德一点一滴地被她们温暖的触感包围,但即使他沉浸于这份幸福感之中,还是忽然想起尤妮那最后一句话。
(我是怎么回事啊,为何不太提得起劲……)
当初,亚德想过要带莉乌娜一起上路。但就在出发那天,她患了感冒。
亚德的青梅竹马──莉乌娜尽管红著脸,仍然坚强地试图起身说「不要紧,我们出发吧」。而亚德半是强迫半是温柔地拦阻她道「没关系,你赶快睡啦」之后,陷入了烦恼。就算他想邀请其他冒险者同行,但大家似乎都很忙,冒险者公会里空无一人。
运气还真差啊──亚德如此想著。无论同意与否,这种情况都让他想起了自己可是拥有会遭受不幸的天生能力(加护)──〈厄运〉的事实。
尽管他抱著希望能晚点再去驱除风暴龙的念头,但是试炼的截止期限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已经没有时间了。亚德无可奈何地带上三姊妹同行,四个人就这样踏上了旅途。
然而,在这种没有莉乌娜的状况下,当遇到紧急事态时,亚德就必须只身保护女儿们。即便亚德并没有完全依赖她,但是一想到原本计划带上的战力不在身边,让他莫名感到不安。
(而且,我只要一想到莉乌娜生病就无法安心……那家伙很少一副摇摇晃晃的模样。不知她现在是否有在好好养病。)
亚德会想迅速杀死风暴龙返家的原因,也包含著对她病况的担忧。就在亚德如此思索的时候──
扭扭扭扭扭。
「痛痛痛痛痛,菲妮你在干嘛啦!」
「你正想著莉乌娜对吧?」
「你连别人想什么都能看穿吗?」
亚德往尤妮一望,就看到她似乎也半眯著眼瞪向自己。这两人好像想跟莉乌娜在某件事情上展开竞争,所以一知道亚德挂心著莉乌娜,心情就会变糟。
不过奈在姊妹中是个例外,跟莉乌娜感情同样很好的她,在遇到以亚德为中心展开对立的关键时刻时,会谨慎地表达意见。
看来女儿们似乎不喜欢亚德跟莉乌娜感情良好。她们之所以会这样,应该是陷入父亲被抢走的错觉之中吧。尽管她们那样的行为令人莞尔,然而亚德还是耸了耸肩开口:
「你们几个啊,对莉乌娜好一点啦。因为那家伙很喜欢你们啊,不要总是对她反感嘛……」
相对之下,菲妮却吐露出出乎意料的话语:
「我还满喜欢莉乌娜的喔。」
「咦?」
「我也一样,因为她做的三明治极度可口。」
「她的义大利面也很美味……还有,她的个性非常温柔……」
女儿们道出了──T乌翅若听似乎会十分开心的话语。
而亚德面对这般情况,只能皱起眉头问道:
「那你们为什么要对莉乌娜这么刻薄呢?如果你们喜欢莉乌娜,就算对她更温柔也……」
「因为这是两回事啊。」
「莉乌娜是竞争对手嘛!怎么能输给她呢!?」
「……我们会全力应战……」
尤妮装模作样地轻声细语,而菲妮充满精神地握拳摆出胜利姿势,连奈都露出一副满意自己说法的表情、频频点头。
然后,她们三人开心地彼此对视,笑著说「对吧──」。
目睹这幕景象的亚德,微微抱头烦恼道:
「到底是怎样啦……我搞不懂年轻女孩到底在想什么。」
仔细想想,虽然亚德自己也是个年轻的青年,但他不知不觉就脱口说出这样的话,也渐渐有点父亲的样子了。
「「山~上~的紫阳花,被雨~雾笼罩住~♪」」
过了不久,亚德听到移回他身后的尤妮和菲妮开始高兴地吟唱起歌曲。这次换奈坐在亚德身旁的驾驶座上,马车继续往目的地前行。
○
那道影子以非凡的巨大『力量』,察觉到他们的动静。
它位于迷宫深处中,一处人类未曾涉足的场所。待在该处的影子,甚至能察觉到遥远的上方──地面上那巨大能量的动向。
那三个拥有庞大能量的团块,正搭乘著摇晃的交通工具。对方拥有的力量,程度和自己相较之下毫不逊色。那股力量还伴随著十分温暖而纯粹的情感。
暗影明白──那三股强大力量的心情,都专注在旁边一位拥有强悍广阔心怀的人物身上,这让那道影子感到十分莞尔。
这种精神(心灵)的流动,培育出强大的羁绊。
暗影使出能看到远方事物的力量,观察著那三团能量集合体。那是三名外貌近似人类的少女。她们紧紧黏住一名青年,正开心地眯起眼睛。
(他一定是一名像这孩子一样天真无邪的人吧。)
如果那影子可以使用人类语言,说的应该就是这样的话吧。那只拥有四条腿、外观类似『野兽』的存在,性别上被归类为雌性。
它忽然望向脚边。那个被它称为『这孩子』的小小身影,正用无辜的眼神望著自己。巨大的黑影用脸磨蹭著那娇小的身影,两道暗影亲密地融合在一起。
尽管它们周围应该有成山的危险魔物及凶恶的陷阱蠢动,但那一对身影丝毫不受影响。
它们的力量强大到不需受其影响的地步。那些展露敌意的魔物与陷阱,被它们粉碎至一个也不剩。
而最重要的是,雌兽与那小小的身影拥有强大的羁绊联系著。无论任何人,应该都无法将它们分开吧。起码那较大的身影是这么想的──
直到她面对那巨大的存在,僵住身体为止。
那身影所具备的敏锐感官,让她察觉到出现了某种危险。
有某个东西正在靠近。而那股预感让她护住较小的身影,目不转睛地紧盯著位于上空的某一点。
不一会儿──出现一阵像玻璃破裂般的声音,它们身在的空间裂出罅隙。
她默默地凝视著裂缝对面,那双不祥的饥饿眼瞳。
○
「哦,是父亲带孩子出门啊?你的女儿们很可爱喔。」
眼前的老人温和地笑了笑,亚德搔搔头回答「呃,算是啦」。亚德的女儿们正在两人身后,用树枝在地上画图,以及堆著石头玩。
此处是一座靠近山丘的村庄,也就是目击到风暴龙的场所。亚德一行人顺路到了这个宁静的小村落,这里只有小屋、农田以及住宅,然后再加上一间小酒馆。
他们之所以来此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搜集情报。由于他们在冒险者公会里打听到,最初目睹到那只龙的猎人就在这个村子里,他们想去确认对方具体而言会在丘陵的哪个方位出没。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去见那名猎人的原因。」
村长告诉亚德,对方应该正在酒吧休息,因为目前正值午休时间。
当众人前往该处时,就看到一座小小的、似乎是临时搭建屋舍的小酒馆。酒馆里面空荡荡的,几名打扮像猎人的男子坐在吧台座位上欢快地聊天。
他们面前摆著简单煎烤过的兽肉等菜肴,女儿们目睹这幕景象,肚子也可爱地咕噜噜响了起来。
「亚德,肚子饿了啦。我们来吃饭嘛。」
「我赞成菲妮的意见。」
「……我的意见同上。」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来吃午餐吧。」
亚德笑著把她们安置于附近的一处桌位,然后麻烦身为兽人族的女店主,准备一些适合她们的餐点。店主脸上挂著殷勤的笑容回答「好喔」,不久后就端来放在盘子里的面包,还有什锦炒肉等料理。
女孩们「哇」地发出欢呼,把手伸向菜肴。她们应该是太饿了吧,全都认真地吃个不停。由于亚德看到她们嘴边沾到酱汁,于是拿出一块手帕帮她们擦乾净。
「感谢您,父亲。」
「谢谢你,爸爸……」
「欸嘿嘿,我最喜欢亚德了!」
女儿开朗的笑容使他感到一丝温暖,尽管他希望能就这样永远被她们疗愈下去,然而他必须达成来这里的目的。
虽然饭才吃到一半,但亚德站起身接近那伙猎人身边,并询问有关风暴龙目击者的情报。然后,坐在中央一位穿著鞣制皮背心的男子举起了手。
「喔,那个人就是我。它跟我在魔物图鉴中看到的风暴龙长得一模一样啊。」
「我也有看到那头龙喔。」
身旁一名缠著头巾的男人插嘴说道。
「我不清楚它是不是什么风暴龙啦,但是它会喷出火焰呢。它真的很骇人,我就慌忙逃走了。」
「火焰?」
突然,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的尤妮,狐疑地如此喃喃自语。奈和菲妮也围了过来。看来她们比起在没有父亲的情况下索然无味地继续吃饭,还是选择了加入他们的话题。
尤妮扬起视线看著亚德,然后拉拉他衣服的下襬询问道:
「父亲,风暴龙会喷火吗?」
「……我记得风暴龙确实是属于风龙才对啊……总觉得跟想像不太符合耶……」
奈也黏在亚德身边一脸疑惑,而依偎著亚德胸口的菲妮也露出一副「真是搞不清楚」的模样点点头。但是,由于这个大姊是姊妹中最不会念书的类型,所以她看起来似乎连问题点在哪都不知道。
不管如何,现在应该照著尤妮和奈所指出的事项,针对风暴龙思考一下。亚德在脑海中翻遍了他所有的知识之后,就无法接受似地摇摇头开口:
「这果然很奇怪呢,尽管风暴龙会用它巨大的翅膀卷起骤风,但应该不会喷火才对啊……说不定它是『突变种』?」
即使在魔物中,具有特殊属性的个体也很少见。虽然风暴龙本身很稀有,但还是有可能产生能够喷火的个体。
这时,剩下的最后那人果然举起手说道:
「虽然我也看到了,但它并没有吐出火焰啊。只不过,我看到它拖著一条大得夸张的尾巴喔。」
「嗯──?」
风暴龙的确是有尾巴,但那尺寸并没有大到要拖在地面走。最重要的,如果它是『突变种』的话,即使外观稍有改变也不奇怪。
还是说,是否出现了其他的物种,并被他们分别目击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代表还存在著除了『四大元素龙』之外的龙种,感觉在驱除上会很麻烦。
「总而言之,先去看一眼吧。不好意思,各位能否引领我们到目击到那条龙的丘陵处呢?」
那些人欣然地答应了亚德的要求。这多半是由于他们都是猎人的缘故,所以很有胆识吧。
如此这般,他们一齐吃完午餐后,就启程前往目击到风暴龙的山丘。
那座问题所在的丘陵,位于离村庄步行路程不到一小时的地点。它座落在一座小山和村庄之间的直线距离,刚好一半左右的位置。
亚德所担心的事情,就是会不会恰好在当场遇上风暴龙。虽然已经遭到多次目击,但它未必会一直待在那里。既然如此,就只能等待它现身了。不过──考虑到试炼的最后期限,就知道不能花费太多时间。
但是,亚德最终白担心了一场。
因为当众人抵达丘陵的时候,风暴龙确实位于该处。
──然后还顺便买一送二。
亚德躲在附近的森林里看著它们,意识到自己的嘴巴张得很大。
因为那附赠的两头魔物也全都属于龙族。
「「「就、就是它!」」」
猎人们异口同声地小声喊道。然而,每个人的手指全都各自指往不同的方向。
声称在图鉴上看过风暴龙的男子,正确无误地指出了它的所在。然而,剩下另外两人则分别指向不同的龙,那三头龙围绕著丘陵昂然挺立。
「……总而言之,你们分别亲眼目睹了这三种龙,然后以为遇上的是同一只龙吧。」
虽然尤妮傻眼地道出事情真相,但那对亚德来说根本无所谓。
从他看到那三头龙的那一刻起,他就拚命地压抑著奔涌的冲动。
「太……」
「「「太?」」」
「……太扯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亚德的理性输给了冲动,然而就算他即将大呼出声,最后一瞬间也忍住了并缩小音量。如果被那些龙注意到就糟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用难掩愤懑的表情指著那三只龙。
「为什么会有三头龙啊?不,我本身也预测到这一点了啦。但是、但是啊……它们三只都属于『四大元素龙』的事实,也出乎意料得太离谱了吧!?」
是的,猎人们手指向的其中一条龙确实是风龙『风暴龙』,但另外两只则是拥有赤红外皮及巨大犄角的炎龙『火焰龙』,以及身上长著四只庞大的鳍肢,而不是四条腿的冰龙『暴雪龙』。
虽然是事后才得知这件事,但听说不久前这附近发生了一场局部性的大地震、产生断层,喷发出大量的『魔素』。『魔素』是种魔物喜欢吸收的魔力能量,愈往地底,所积累的『魔素』也愈大量。
正因如此,在迷宫的遥远深处中,很容易栖息著强大的魔物──这是争夺浓郁的『魔素』,使强者存留下来的结果──即便存在著这种现象,但魔素一口气出现,让极少现身的龙族们引起了兴趣而造访这里吧。
看来这三头龙,今天似乎是第一次碰面。它们神情紧张地互相瞪视。
「我已经受够了。虽然我到目前为止经历了各式各样极度糟糕的事情,但就是这次最让我讨厌自己的加护!可恶,如果能够抹消的话,我现在就想要它立刻消失!」
让亚德碎碎念著大发牢骚的事情,就是因为他认为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三只『四大元素龙』意外相遇,却令人高兴不起来的奇迹光景,是他自己的〈厄运〉所致。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挑起战斗,他们也不可能有胜算。幸好对方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他们就只能溜之大吉了吧。亚德下了如此判断,并告诉女儿们。然而──
「对上那种程度的敌人,我想我们可以轻松取胜吧?」
「什么?」
「我也跟菲妮抱持同样想法。对上那种层次的敌人,并不会陷入苦战。」
「……我可以看到战胜的未来。」
「呃,你们是认真的吗?」
先把尤妮的话拋一边,能够使用预测能力的奈,吐露的话语意味深长。
不过,虽然如果能肯定是奈的预感的话就好了,但却无法保证这一点。不能排除单纯自以为是的可能性。最重要的是,这太过危险了。
「不可以,别管它们快回家吧。它们正用眼神彼此对峙,没有注意到我们,如今正是个逃走的大好机会啊。虽然魔法阵令人遗憾地派不上用场,但我们来想想其他方法……」
然而,亚德的指示有点迟了。
此时突然回荡起一阵啪沙啪沙的声音,生活在森林里的鸟儿们突然间一齐飞走了。
不知道它们是到了现在才终于认定龙族很危险,还是注意到亚德一行人存在的关系。
显而易见的是──这情况引得那三头龙面向这里、眼神骤变的事实。
而且所有的龙族,通常都具备了捕食人类的习性──话虽如此,尽管它们不吃人,也会去吃牛、马等等的所有动物。但总而言之,目前真的是形势紧急。
「糟糕了,快逃!」
亚德判断现在已不需要继续压低声音,就如此放声大喊。猎人们发出「咿咿咿」这种慌张的声音,一溜烟地跑回村庄的方向。
亚德拔出双剑,有一部分是为了牵制而与龙对峙著。虽然村民们的气息远去使他感到安心,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失去了逃脱的机会。与此同时,火、冰和风的三大元素龙朝自己奔来。
(遭了!)
到底是该逃还是该战?就在亚德心生犹豫的那个瞬间,三道白光闪耀的身影冲到最近的冰龙身边,用身体将对方撞飞。
那是全身缠附火焰的怪鸟──不死鸟、额头上生出犄角的白马──独角兽,以及半人半蛇的巨大雌性那伽──它们分别是菲妮、尤妮和奈变身后的姿态。
「亚德,已经变成这种非战不可的情况了!」
「父亲,请你做出决定!」
「嘿!」
亚德听到女儿的声音,做了最坏的打算。他重新架起双剑,摆好了应战的架式。他睨视著冰龙,以及一步步逼近这里的炎龙和风龙。
「既然演变成这种情况,那就尽己所能吧!只不过,不要太勉强自己了!若是认为情况不妙,无论何时都要拚命逃离!」
亚德在这个瞬间,立下了就算丧命也要守护她们的觉悟。他认为用自己的性命吸引住龙,就可以因此救女儿们一命的话,非常划算。
(没错,就算得拿这条命交换,我也要保护女儿们。这就是家长的使命!)
然而,他那份悲壮的决心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遭到背叛。
最先出手的敌人,就是近在身旁的暴雪龙。
它从口中喷出能够冻结世间万物的吐息──『寒冰龙息』。冰雪的吐息使脚下的花草尽遭冻结,并笔直击向站在面前的奈──本该如此才是。
「……那个,我已经预测到了……」
听到耳边传来这段带著抱歉的话语,暴雪龙显得一脸讶异。
就在接下来的那一刻,奈发出「嘿、嘿咿」这样怯懦的声音,用她化为蛇的下半身使出与之相悖的强烈一击,袭向吐出冰雪龙息的暴雪龙躯体。
「咕喔喔喔喔──?」
与此同时,亚德为了迎击逼近过来的火焰龙而拔出双剑疾驰,但他却在途中停下脚步,禁不住瞪大了双眼。
这是因为高声发出惨叫的暴雪龙彷佛一颗球般,被乾脆地击上天空。
「这也太扯了吧!」
即使亚德知道那是奈的一击所造成的结果,但他还是几乎无法相信这项事实。能够把那么庞大的龙打飞上天空,她究竟拥有何等力量啊!
奈像蚊鸣一般细小的声音,传进震惊的亚德耳里。
「尤妮姊姊……趁现在。」
「这球托得真不错啊,奈。」
尤妮开始响起轻快的蹄声往前冲。她一跃之后,就在空中把犄角刺进暴雪龙的腹部。她轻轻松松地刺透了它那身看似十分坚硬的龙皮。
现场再度回荡起凄绝的悲鸣,但尤妮毫不在意地落回地面站好,面向亚德大喊道:
「父亲,请你退开!」
「咦?」
亚德反射性地照著她的话做,然后尤妮就把头一甩,再度将她刺中的庞大生物像球一般掷飞出去。
巨大的冰龙之球逐渐飞向火焰龙的所在之处。这一击大概出乎火焰龙的预料之外,使它慌张地高吼道:
「咕、咕喔?」
然而,光凭叫声并无法翻转即将到来的命运,火焰龙被暴雪龙压垮,动弹不得。
看著那两条一动也不动的龙,让亚德一语不发地静静伫立。虽然他有很多话想说,但脑袋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任何一句话。
独角兽跟那伽争先恐后地跑向亚德身边开口:
「你看到了吗,父亲?我一石二鸟收拾掉两条龙喔。而且,用的还是合理范围内的方法。这是相当辉煌的战功呢,我要求之后帮我摸摸头五分钟。」
「尤、尤妮姊姊好狡猾……人家也有很努力地战斗嘛……爸爸,请你也摸摸人家的头。」
「呃,喔。」
虽然亚德愣愣地对他那几个用非人类的外表欢快笑闹的女儿们点点头,但那并不是代表他答应了她们的要求。
这是因为他尚未解除傻眼状态。
(居然一瞬间就把『四大元素龙』──收拾掉?)
的确,她们在变身为神兽的状态下,迄今不曾吃过败仗。所以亚德也知道她们拥有相当强大的力量,但他从没想过她们居然会强成这样。
在龙族最强大的个体中打败了两头,这实在是──
(咦,两头?)
此刻,亚德注意到自己因为太过惊讶而放松了戒心。
这情况并不适合沉浸在感慨之中。现场仍有另一个敌人存在。
当亚德追寻著那名敌人──风暴龙的身影时,亚德知道自己注意到的时候晚了一步。风龙就近在眼前,而且还从上空急遽降下,瞄准此处准备发动袭击。
「──!尤妮、奈!」
就在他正要脱口说出「危险」时,旁侧升起了一道赤红色的光芒。
风暴龙迎面遭到火焰的猛击,使得它悔恨地停止攻势,并振翅飞向高空逃离战场。当亚德正在努力不被强风吹走时,一道声音响起。
「尤妮、奈,你们两个都『太打意』啰!」
「菲妮!」「菲妮姊姊!」
在天空翩然飞翔的火焰鸟,以姊姊的身分警告妹妹们,于是两个妹妹如此对她喊道。菲妮应该自豪地认为她刚才做出的举动,能提高她身为大姊的地位吧。
然而,菲妮的计划有点失准就是了。
「……不是『太打意』,而是『太大意』好吗……菲妮姊姊。」
「我们不是常常要你再多学习一些词汇吗?」
「是这样吗?」
「呃……你们真是连一丝紧张感都没有耶。」
亚德面对这三名演起相声的〈神兽〉姊妹,只能露出苦笑。但是,他立刻绷紧神经,观察风暴龙的动向。
这时它刚好在高空盘旋,打算再度往这边冲过来。
菲妮看起来很困扰似地嘀咕道:
「我从刚才开始就不断试图打败它,但那家伙动作灵敏,我的火焰不太能击中它耶。亚德,该怎么办才好?」
「因为风暴龙的敏捷度即使在『四大元素龙』中也称得上数一数二嘛……没办法了,这么做虽然有点危险,但我要试试攀上它的背。菲妮,载我靠近它。为了防止我摔落地面,尤妮和奈也跟上来。」
「「「是的!」」」
亚德扑上了菲妮的背部。虽然亚德对菲妮全身覆盖的火焰有点担心,但菲妮灵巧地消除了背部的火焰。亚德抓住了她消去火焰后露出的羽毛,与她一同飞上了天空。
他们就以那样的姿势,与直奔这里的风暴龙展开对峙。他们也能看到尤妮和奈在地面上跟随著他们的模样。
亚德在计算时机的同时,架起了他右手的护臂。
「要上了……一、二、三!」
他在吶喊的同时,按下了护臂上的开关。于是装填于内部的缆线就飞喷出去,缠住了风暴龙的脖子。亚德在与「咕喔──?」地发出惊叫的风龙擦身而过的剎那间,从菲妮的背部跳了下来,并且扭转开关。
缆线被亚德卷回护臂中,他成功地攀上了风龙的背。他在狂风中尽力挺起腰,尝试拔出双剑斩断它的翅膀。不过──
「亚德!」
就在菲妮大喊的前一刻,亚德伏下身子躲避飞向他的火焰。那并非不死鸟所吐出的火焰,而是从地面喷向他的。
亚德将眼神扫向该处,就看到火焰龙刚好要撑起身躯的画面。光是把冰龙的尸体拋向它,并不能终结它的性命!
火焰龙遭到激怒,朝周围喷射出范围难以想像的龙焰『炽炎龙息』。它那一击擦过亚德的肩膀,让他呻吟了一声「好痛」。
「呜呜呜呜呜,这个混帐!」
菲妮恨恨地如此沉吟后,就瞄准火焰龙飞近。亚德认为她的行为太乱来了。菲妮的武器虽然是嘴巴呼出的火焰,但对手可是炎系龙种中最为强悍的火焰龙。他无法想像菲妮以火焰袭击它会起多大作用。
然而──
「我绝对会守护住亚德──保护好我的『父亲』!」
随著菲妮的吶喊,它从嘴里喷发出一道不同于往常的火焰。
那火焰并不是红色的,而是一种让人想起地狱业火的漆黑火焰──它才与火焰龙的龙息相碰,就将其尽数蒸发。
那暗黑火焰直接包覆住炎龙的全身上下,将它焚烧殆尽,只剩一副骨骸。最强的炎龙在发出临死前的惨叫后,顿时倒落在地。
(什么?她居然能喷出那种火焰?)
即便亚德感到十分惊讶,也并未忘记自己的使命。他将双剑撑住风暴龙的背部,一口气斩断它藉以挥动翅膀的肌肉。
「咕喔喔喔喔喔!」
失去了飞行能力的风暴龙,在放声惨叫后,带著亚德旋冲坠落地面。在它著陆之后,奈平安无事地接住了亚德,而风暴龙则被尤妮的犄角串刺过身躯。
等亚德下到地面后,这三只〈神兽〉就恢复了人形。
然后三姊妹并肩站成一列、笑逐颜开,就像在期待著什么一般伸出头来。
由于亚德知道她们在向自己要求什么,所以就展露微笑、稍微揉了揉她们的脑袋。
「你们三个都很努力呢。我实在没想到你们居然能击败『四大元素龙』中的三只。会有这样的战果,全都是你们的功劳。」
「「「耶~」」」
菲妮、尤妮,还有奈开心地点点头后,一同高声欢呼,并从三个方向抱紧亚德。亚德勉力让自己不要跪倒在地,接住了女儿们。
(即便如此,她们真的解决掉三只『四大元素龙』了呢。)
那种荒谬又强大的力量,跟怀中抱著的温暖少女们实在很不相衬,让亚德浮现出苦笑。尽管如此,她们还是亚德可爱的女儿们──这个事实并没有改变。他再次轻柔地抚触她们的头发,然后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口向菲妮确认道:
「话说菲妮啊,你能够吐出黑色的火焰?」
「咦?喔喔,你说那个啊?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努力一下就喷得出来喔。」
「……这回答也真是随便过度了吧。那东西到底会不会有问题啊?」
「菲妮她大概是获得成长了吧。」
尤妮黏在亚德的背上,如此插嘴表示。
而亚德腰际的奈,则接著姊姊的话继续说下去:
「……我们也会像人类一样成长。在成长的途中……也有可能觉醒出不同的能力……我感觉到有人这样对我说。」
「是谁告诉你的呀?」
「那个,我不清楚……但……也许……」
当亚德望著支支吾吾的奈,不由得明白了某件事。告诉她那些话的人,应该是制造出〈神兽〉的古代魔法文明技术人员吧。对她们来说,那个人应该才是真正的生身父母,但她们的记忆似乎很模糊,看来没什么明确的感慨。
(话虽如此,和人类一样啊……)
亚德在心中如此低喃,向告诉三姊妹那些事的制作者──也许是不同的人物──传达他的感谢。这正是他和〈神兽〉都强烈希冀的事情。
他突然间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她们与人类相同,那么将来某一天是否有可能自己独立、离开亚德身边,走向各自的人生呢?他认为这样虽然很寂寞,却是非常令人欣慰的事。
(算了,那种事情应该以后才会发生吧。)
毕竟这些女孩们现在都黏他黏得很紧。
亚德面露一个不知该说是苦笑还是害羞笑容的表情,告诉三姊妹说:
「好啦,我们差不多该回家了。大家从我身上下去啦。」
「才不要~我使用完能量很累嘛。要抱抱~」
「我想要你背我,父亲。」
「那、那个……我也想要……」
她们在开心地黏著亚德出声撒娇──虽然亚德眼见女儿们那副步伐不稳的模样,就明白她们确实是因为使用能量而精疲力竭。
尽管如此,她们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突然睡著。亚德很高兴地心想──她们果然成长了。
「真拿你们没办法……因为抱抱让人有点害羞,所以我就用背的方式吧。但是我的背只有一个,所以你们要按照顺序啊。」
「「「耶~」」」
亚德就这样背著女儿们,回到了村里。当然,他们之后还必须回到这里一次,把风暴龙的翅膀切下并带回家。
(但是,必须先让她们几个在村里休息才行。)
身为家长,将孩子摆在第一位是最令人高兴的事情。如果能够获得那种小小的快乐,对亚德来说,必须再多跑一趟也不成问题。
○
那头野兽正在一心一意地逃窜。
她的身上──正确来说,是在兽类的族群中──蕴含著强大的力量。虽然它们生性并不喜欢战斗,一旦受到袭击,就必定会毫不犹豫地使用那股力量消灭掉任何敌人。
这就是为什么,它们可以在不被迷宫深处的其他魔物伤害的情况下勉力生存。
但是──现在袭向她背后的另一道影子,即使承受了她的强大力量,却还是锲而不舍地逼近而来。对方的心中或许存在著某种执念。是的,在她看来,那道阴影的确将她锁定为攻击的目标。
若是就这样被打败──不仅仅是自己,袭击的魔爪也会伸向跟在她身边的珍爱存在。
但是,这该怎么办才好?当她深思这一点时,忽然感觉到有巨大的能量正在流动。
她往昔也感受过那股力量。三名巨大能量的所有者,和一位身怀强健心灵的主人。如此拥有极度纯洁心灵的他们,目前正在接近这一带。
(如果是他们,说不定就可以替我帮助这个孩子。)
当那道身影的眼瞳流露出包含决心和希冀的神色时,就轻轻地放下了嘴里衔著的东西。
那道就像自己迷你复制品般的身影,用感到奇怪的眼神望向她。
那只巨大的雌兽专注地盯著小小身影后,集中起一切它仅存的力量。
就在下一刻,那只小小兽族消失于眼前。这让她因为自己的计画成功而安心。
就算令人绝望的死亡从身后接近,她也毫不在意。
她缓缓地回头,迎向那象徵毁灭的脚步声。突然间,她在心里喃喃自语著──
(但愿……我能再见那个孩子一面……这也是为了再度与它建立那般温暖的羁绊。)
──就如同她托付孩子的那三名少女和一名青年之间的连系那样。她再次回想起那股令人安稳的温暖,如同祈祷一般阖上了双眼。
然而,这动作也仅发生在须臾之间。她瞬间向前扑去,竭尽最后的力量,投向那死亡的阴影。
于此回探索获得的宝物♝炎龙之角、冰龙之鳍(价格相当于一万G(古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