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史莱姆出现事件!
这一天,一个平凡无奇的和平午后。
──直到一股强烈的白光,射进了莉乌娜住宅的玄关门口。
长在门廊上的大树同时折腰倒下,发出轰然巨响。
「什么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被声音与光芒吓一跳的亚德赶紧冲向玄关。正在客厅一起喝红茶的莉乌娜也连忙追上去。
开门望向连接门口与玄关的长廊那一瞬间,两人都「咦?」一声瞪大了眼睛。
站在疑似光芒出现地点的,是一只像小狗的生物。
「汪!」
全身毛茸茸的生物吠了一下,似乎很高兴。
不,这生物和普通的狗不一样。它头上的角会发光,背上还长著透明的翅膀。而且眼睛是金色的。
这种外型的生物,亚德只知道一种。
「你、你是……」
「「「皮可!」」」
从后面跑过来的声音,把亚德的话接了过去。
三个女孩眼睛都闪闪发亮,望著这只像小狗的生物。只见菲妮开心地张大了嘴巴,尤妮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似乎有点愣住。奈则是两眼都带著泪水。
这也是当然的了。被称为皮可的生物曾经是她们的宠物。虽然时间并不长,不过女孩们还是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有加。它看起来像狗,但其实是一只在幻兽中非常强大的『念幻兽』。当时由于某些原因,皮可与母亲失散,女孩们于是把它捡了回去。
后来她们找到皮可的母亲,只好含泪送它回母亲身旁。
「皮可……真的是你吗!?」
听见菲妮这句话,皮可再次「汪!」一声。一股肯定的意志也在同时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
绝对没错。皮可回来了!
三人连忙从亚德腋下钻过去,冲向皮可。
忽然,她们犹豫了一会儿,才争先恐后地抱住皮可,用脸庞摩擦它的脸颊。
「皮可、皮可!真的是皮可!」
「竟然不辞艰辛远道而来,欢迎你。」
「……皮可好久不见,见到你真开心。」
皮可受到女孩们的宠爱,也得意地眯起了眼睛。温暖而极致幸福的空间,正温柔地包覆著全场。
此时,阖起双手开心地望著这般景象的莉乌娜忽然歪起了头。
「可是,皮可为什么会在这里?」
「也许是皮可的母亲成全了我们的愿望。」
把皮可交还给它母亲的时候,亚德曾拜托让皮可偶尔来这里找女儿们玩。由于女儿们实在很可怜,亚德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实现了。
「不过……皮可在这里,它母亲却不在,实在有点奇怪。不知道是怎么了。」
「找我的话,我在这。」
「「咦?」」
倒在玄关旁的大树周围传来声音,亚德和莉乌娜不禁眨了一下眼睛。女孩们也被他们的声音吸引过去,将视线转向大树的方向。
只见一名从未见过的美丽女性不知何时正站在那里。她身材丰满,美丽的脸庞十分柔和,感觉似乎非常有度量。
「……你是谁?」
对于代表菲妮一行人所提出的疑问,女性行了一个礼,然后回答:
「人类冒险者以及他的女儿们,久违了……我是皮可的母亲。」
「「「「「咦?」」」」」
「由于在街上出现会有点引人注目,所以只好这样现身。照理来说我应该以原形见面才算尽礼数,请你们多多包涵。」
「不,是不要紧……但你真的是皮可的母亲吗?」
「是的。我用念动力做出人类的模样。」
对于这名微笑点点头的女性,亚德不禁愣住了。
念幻兽能够驱使称为『念动力』的超自然能力。这能力有别于魔法,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敌人,都能一口气击飞他们,还能在迷宫瞬间移动到地下五十一层。
而现在,眼前这名女子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公分,体型十分娇小。皮可的母亲应该有三公尺,但却能变成这样的尺寸,可见这种力量有多惊人。
亚德脸上充满感叹神情,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接著这才发现一行人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长谈。
「总之一直站著讲话也不是办法,先到里面去吧?给皮可吃的肉乾应该也还有剩。」
听到这句话,皮可叫著『肉!』,传来了喜悦的感情。它最喜欢的食物就是肉乾了。
然而,皮可的母亲却烦恼似地歪起了头。
「谢谢你的邀请,但我无法进去。」
「咦,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我原本的模样。」
「这我当然知道,因为你变身了嘛。可是这样为什么会让你有所顾虑……」
「不是这样的。」
接著,皮可的母亲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了:
「因为这不是变身,而是投射到空中的影像。我的本体在这人类身体的后面。我让光线曲折,透明化了。」
「啊?」
亚德不禁眨眨眼,然后战战竞竞地绕到女子背后,朝空中伸出了手。
顿时,空中传来一股毛茸茸的触感。
「哇!是真的!」
「咦,在哪里?给我摸一下!」
「……喔喔,毛茸茸的。」
「好厉害。摸起来好舒服喔。」
女孩们也一个个黏了上来,用手不断地抚摸空中。菲妮甚至还往前倒,整个人都埋在毛(?)里面。
看来事情就如皮可母亲所言,她的本体的确就在这里。若以人类来比喻,感觉就像舞台的黑衣人在操纵人偶。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念动力』不是万能的。若要在物理上干涉物体,必须延长物理法则,像是扭曲空间或结合分子。但增减质量之类违反物理法则的行为就办不到了──若是精神上的干涉,例如精神感应或幻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就这一点而言,魔法还是方便许多,但我们不会魔法。」
对于如此艰深的话题,亚德只能低声说「是……」──看来念幻兽拥有人类也不知道的特殊知识──过了一会儿,亚德终于明白唯一一件事,于是点了点头。
皮可的母亲本体高达三公尺,体积相当庞大。所以无法进入屋子里。
接著,亚德似乎想到什么,把视线转向倒地的树木。此时皮可的母亲果然红了脸,身体扭来扭去向他说对不起。
「真的很抱歉。我瞬间移动到这里的时候,本体不小心压坏了树木。等一下我会用念动力把它接回去。」
亚德他们理解后,便让她来到院子里面。莉乌娜她家院子十分宽敞,所以可以充分容纳皮可母亲的本体。
接著,一行人摆了桌椅,决定直接在蓝天下举行茶会,在那里玩耍。皮可的母亲由衷表示感谢后,便接受了一行人的邀请。
「皮可你看!是肉乾喔!肉乾!」
「好久没帮你刷毛了,我们来刷毛吧。幸好有留下刷子。」
「……也有皮球喔。我们一起玩吧。」
女孩们在庭院一角兴奋地对著皮可说话。众人瞩目焦点的皮可似乎也非常满意,一边摇著尾巴一边跳呀跳,和她们一同嬉闹玩耍。
皮可的母亲面露微笑望著他们,用人类的嘴巴喝了一口红茶──看来她刻意用了瞬间转移,让红茶进入本体口中──接著,她再次转向亚德。
「对了,我们会来到这里当然是为了履行约定,不过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咦,另一个原因?」
对于莉乌娜的疑问,女子点点头。
「是的。其实我们曾经受各位帮忙,实在很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我想拜托各位一件事。」
「拜托我们?」
强大的念幻兽必须请人类帮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亚德不禁纳闷。
只见皮可的母亲瞄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然后才下定决心似地点点头,对他回答道:
「我希望我们家孩子能帮上忙……能够助你的女儿们、你们的侦探团一臂之力。」
○
「克拉沙姆侦探团,出动!」
「「喔──!」」
菲妮、尤妮与奈发出比平常更有精神的声音,举起了拳头。
皮可则坐在她们脚边,开心地仰头望著她们。
「皮可你看著吧!看我们华丽地解决事件!」
「让他看看我们精彩的解谜过程吧。」
「……姊姊,和皮可一起活动,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喔?」
奈忍不住提醒两个充满干劲的姊姊,然后摸了一下皮可的头。
「皮可,我们一起努力吧。」
「汪!」
看到皮可用充满干劲的声音回答,女孩们都「哇啊啊~」露出满脸笑容。由于实在太高兴,三人眼睛都一闪一闪的。
「啊啊,皮可真的好可爱!世上最可爱的就是它!」
「它可是我们自豪的独生子,当然可爱了。」
「……皮可当侦探,一定也会非常活跃。」
女孩们已经完全变成傻家长,把臭屁地挺著胸膛的儿子捧上了天。
此时,旁边传来一阵咳嗽声。是亚德。
「你们要这样玩闹是无所谓,不过也要看场合。路上一定要小心喔。」
三人听了说了一声「知道了~」,和皮可摇摇摆摆地朝亚德旁边靠过去。
为了完成皮可母亲的请求,一行人正在『厄尔岑』郊外的迷宫。
『我希望你能教育我的孩子。』
皮可的母亲说过的话,顿时在亚德脑海苏醒。
『我们念幻兽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种族,因此每代族人都教导著品行必须清高廉洁,绝不可沉溺于自己的力量。我也想让孩子成为这样的念幻兽,所以关于教育方面,我绝对不会手软。』
接著,她露出充满信任的眼神,望著亚德和女孩们。
『我一直都在用心电感应和千里眼所设下的天线,观察地上的状况,尤其是你们几位。所以即使我在远处,也能得到你们的消息。后来,我得知你们成立了侦探团。」
于是皮可的母亲考虑让儿子离开父母,去协助『克拉沙姆侦探团』。她打算让皮可在其他地方工作,藉此培养谦卑慈爱的精神。当然,这也包含了他们报答〈神兽〉的心意。
『可否请你们照顾这孩子一个礼拜,把他当成侦探团的一份子教育他?拜托你们了。』
听到这样的提议,女孩们当然不可能反对。只见她们两眼闪闪发光,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声「好的!」。
于是女孩们在目送皮可母亲用瞬间移动离开后,便立刻带著皮可展开侦探活动。至于他们为什么在迷宫,则是有理由的。
「话说回来,真的太不大象了。」
「……你讲错了,是『太不像话』。哪里不像话?」
「就是史莱姆啊!竟然融化女生的衣服,害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不可原谅!」
菲妮噗一声鼓起脸颊,如此说道。
和皮可母亲告别后,她们立刻开始寻找侦探工作,在酒吧搜集情报。通常她们不会这样自我推销,但在皮可面前,她们似乎卯足了劲。
就在此时,丽雅露出困扰的神情,找亚德商量一件事。
『听说迷宫出现一只只朝衣服下手、把衣服溶解掉的史莱姆。由于只有衣服被融化,身体没有损害,但女性却受到了精神上的打击。而且这史莱姆十分狡猾,把衣服融化后便立刻跑掉……我已经通知所有冒险者要小心防范了,不过要是你们发现了,请立刻将它铲除掉。』
亚德于是心想,若能一并查出这史莱姆出现的原因,那就更好了。因为从以前到现在,从来都没发生过史莱姆专门融化衣服的事情。所以亚德认为这史莱姆的存在本身就十分不自然。
史莱姆是胶状的人工生命体,也就是一种魔法生物。由于是人造的物体,因此不太可能出现『突变种』。若产生突变,便很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结果。
此时,亚德回了一句「若真的是这样,那就算是事件了。」但这句话是不该说出口的。
因菲妮、尤妮和奈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很感兴趣。
「就由我们来解决这件事吧!预备──」
「「「犯人只有一个!」」」
三人在酒吧摆出经典动作,臭屁地望向皮可。只见皮可「汪!」一声,朝她们发出喝采。
怎么变成皮可在应对她们了──亚德露出苦笑回想,然后再度环视迷宫。
「好了,要从哪里开始探索?我不会干涉你们行动,但得视地点想想如何保护你们。」
「这个嘛……要是也把莉乌娜带来这里,也许可以靠〈好运〉的加护,随便找都能找得到。」
尤妮边思考边喃喃说道。其实莉乌娜也曾表示要同行,却被亚德制止了。
事件中的史莱姆会融化衣服,所以不该让女性介入。而且若发生什么事,亚德也不知道该看哪里。其实他本来也不愿带菲妮她们过来的──就她们的「女儿」这个身分而言──不过宝贝女儿们一副充满干劲的模样,亚德自然也无可奈何了。
无论事情经过如何,现在再这样下去的确很难发现史莱姆。就在亚德思考该怎么办时,菲妮忽然开了口。
「史莱姆在哪里当然要找出来,不过也得找出犯人。我好像知道犯人是谁。」
「真巧,我好像也知道。」
「……我也是。」
接著三人同时点点头,一起喊道:
「「「贝伊•福邦!」」」
「贝伊?那家伙啊。」
与其说是疑惑,亚德的语气有更多的认同。
邻国贵族贝伊•福邦伯爵,是个极度的魔法道具狂热份子,而且还是个魔物狂。他日夜都在觊觎〈神兽〉和皮可,企图将他们占为己有,然而却没有这样的谋略头脑,只是不断地来拜托亚德,结果每次都被亚德用铁拳赶回去。
「不过就算他是魔物狂,说他是犯人也太早了吧。这样给人家扣帽子不太好喔。」
「可是那个伯爵真的很变态嘛。」
「说他有养史莱姆,的确一点都不奇怪。」
「……非常有同感。」
对于女儿们连番的坏话,亚德不禁露出苦笑,然后像是要告诫般直视她们的眼睛,拍了拍她们的肩膀。
「要是看到他,就先扁他一顿好了。」
「既然你都听到了这些话,拜托你警告一下她们吧!」
由于忽然响起一阵声音,一行人惊讶得转过头去。
站在那里的是一名大约二十多岁的金发男子。他端正的长相也许称得上是美男子,但他周围那股可疑的气场却毁了这一切。
是贝伊•福邦伯爵。黑暗精灵侍女优菲也在旁边。
「贝伊,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就是刚才。我为了某个目的潜入迷宫,结果听到你们在讲话。本来想打招呼,想不到却听到你们在讲我坏话。」
听见贝伊挖苦自己,亚德说了一声「哎呀,这个──」连忙摆出笑脸。气氛实在有点尴尬。亚德于是尝试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你所谓的目的是什么?」
对于亚德的疑问,伯爵有点得意地答道:
「看来我们目的好像相同。身为研究人员,融化衣服的史莱姆当然令人热血沸腾,所以我想带回去研究。」
「你研究这个干什么?该不会是要用来做什么猥亵的事情吧?」
「这样看扁我真令人难过。我只是要搜集生态数据,资料齐全后会在学会发表。当然我也会把研究对象放回去。」
「这么危险的魔物,就不用放回去了啦!」
亚德忍不住叫道。他不禁开始怀疑,刚才说的那些坏话其实并没有错。
然而贝伊却瞪了他们一眼,大幅转动手臂。
「总之我的确不是凶手。当我抓到史莱姆,也会同时找到犯人,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的!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竞争对手!来比赛谁先找到犯人吧!」
「是……」
「要是我赢了,你的女儿们,还有不知何时刚好也回来的皮可,你得把他们借我一天!要是我输了,要我裸体跳舞或怎样都行!好了优菲,咱们去找凶手了!」
「嗔……我也要去吗?」
「废话!你可是我的女仆,还在怀疑什么!」
贝伊大声说道,接著便带优菲消失在迷宫深处。
亚德看了连忙在后面大喊:
「皮可只是暂时来这里玩,况且我怎么可能把女儿借给你!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喂!听懂没!」
「算了亚德,只要我们先找到凶手就好了。」
「菲妮,想不到你的脑袋会说出这么聪明的话。你说得没错。」
「……由我们来亲手解开这个谜团吧。」
此时,皮可充满活力地跟著叫了一声「汪!」。孩子们于是「喔!」一声,一同举起拳头。
『克拉沙姆侦探团』一行人,于是决定先在迷宫里随意移动。
由于有许多人都目击到这只史莱姆,因此她们认为不论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它。
然而,事实上却没这么简单。
「怎么都找不到啊。」
菲妮喃喃说道,看起来有点不耐烦。只是不断地在迷宫走来走去,菲妮开始觉得累了,她的两个妹妹同样也是如此。只见尤妮一直忍住呵欠,奈则从刚才就一直使用预知能力寻找史莱姆,但似乎都没能感应到。
「……也许我们应该先拟定计画再行动比较好。」
虽然亚德答应她们不会干涉行动,但看见女儿们毫无计画,便不由得担心起来。亚德于是一边踢著石板路上的小石头,一边婉转地向她们如此建议。
顺道一提,现在亚德身上到处都是伤痕。除了尤妮帮他制作的『神兽装备』,其他地方都破破烂烂的。由于他的加护〈厄运〉产生的效果,才会让他中了好几个陷阱变成这样。他之所以会开口建议,其实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现象。
此时尤妮突然停下脚步,将抱在怀里的皮可举起来,对它如此说道:
「皮可,你来看看能不能闻到史莱姆的味道。」
顿时,『我不知道史莱姆是什么味道』的意念立刻传了过来。这也是当然的。对于不曾见过的生物,怎么可能闻出它的味道。
然而,菲妮却两只眼睛像宝石般闪闪发亮,热情地继续说了:
「不能因为不知道就放弃。侦探就是要努力瞭解未知的事物。你也是侦探团的一份子,所以就算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也要努力闻出来喔。」
「『努力瞭解未知的事物』,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亚德一边苦笑,一边开始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皮可无法派上用场,奈的预知能力也仍未产生作用。那么就只剩下──
「请放心吧。我会带父亲过来,当然是因为这是我们全家人决定的事项,不过其实还有更重要的理由。」
「怎么说?」
「父亲有〈厄运〉加护。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听见这句话,亚德不禁歪起脑袋。就在此时。
一股冰冷的触感忽然袭击他的脖子。「什么东西!?」亚德把手伸过去,回传的却是一股黏黏滑滑的触感。
「咦……」
不会吧。亚德连忙试图剥掉『那个东西』。但那物体却钻进铠甲缝隙。接著「咻──」一声,亚德的衣服开始融化了。
不用说,『那个东西』自然就是史莱姆。正如尤妮所算好的,拥有〈厄运〉加护的亚德被当成了目标。
「喔、喔喔!住、住手!喂!唔,不要乱碰奇怪的地方啦……呜!啊啊啊啊!」
面对史莱姆四处蠕动的触感,亚德实在忍不住扭动身体。然而坚固的铠甲却反而变成一道墙,亚德完全无法把手伸进缝隙里面。
看见亚德满脸痛苦的表情,女孩们吞了口口水,咕噜一声。
「哇,这……感觉好猛。」
「父亲挣扎的表情感觉也好新鲜……再加上全身都是史莱姆,有一种违反道德的感觉。」
「……这叫服务读者。」
「你们别在那里感动了,还不赶快想办法!还有奈!等一下我一定要检查你到底看了什么书!」
虽然亚德直喊救命,但女孩们也很难下手。毕竟对方是那个碰到衣服便会把它溶解掉的史莱姆。
不过话虽如此,也不能为了攻击史莱姆而把亚德卷进去。必须先想办法分开他们两个。
此时,菲妮似乎想到什么,对皮可叫道:
「皮可,快把他们两个分开!」
皮可听了「汪!」一声,将史莱姆从亚德身上瞬间转移到距离数公尺的位置。
菲妮没有放过这一刻,立刻深吸一口气。
「燃烧殆尽吧!」
受到菲妮吐出来的火焰,史莱姆顿时被消灭掉,连灰尘都不剩。
看见这一幕,奈开心地阖起双手。
「……这样就解决掉史莱姆了。」
「是啊,接下来就剩史莱姆出现的原因,或是找出犯人。」
对照两眼闪闪发光的尤妮和奈,亚德却是灰心到谷底。因为丢脸的模样都被女儿们看光光了。他实在没脸见她们。
「亚德你怎么了?快去找凶手吧。」
「啊、喔喔,好……」
亚德应菲妮的要求,终于站起身来。
接著他在旁边角落脱掉铠甲,换上为了以防万一而带来的衣服。就在此时。
「啊啊啊啊啊啊?」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惨叫声,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亚德顿时心里有一股预感。他赶紧把铠甲穿好。
就在同时,眼睛发出金色光芒的奈和感觉到某种物体的皮可也瞪向空中。
「这感觉──是刚才的史莱姆!」
「汪!」
皮可彷佛为证实奈所说的话般吠了一声,然后一行人便冲了出去。
惨叫声传来的位置有三名冒险者,每个人都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他们应该是一支队伍,成员有一名貌似战士的青年、一名盗贼打扮的青年以及像是魔导士的少女。其中绿叶丛中一点红的魔导士正倒在地上,不断地扭动挣扎。
看来原因很明显,这名魔导士被史莱姆缠上了。而这只史莱姆,正在针对衣服不断地溶解。
「喂!快帮我拨掉这东西!不要看我……啊!」
「「喔、喔喔……」」
看见少女在面前性感地扭动,不知是因为犹豫该不该下手解决事件原因的史莱姆,还是因为若下手实在太可惜,两个男人都没有动作。
过了一会儿,融化完衣服的史莱姆忽然抖了一下,然后身体像弹簧般弓起,从两手盖著身体的少女身上猛然弹了开来。
接著,史莱姆正要落跑。就在此时,亚德他们赶了过来。
「皮可,别让它跑了!」
「汪!」
听见菲妮的话,皮可用念动力麻痹了史莱姆的身体。亚德同时也用双剑使出十字斩砍断了史莱姆。
「原来以前都是这样子跑掉的。不过真没想到会有两只。」
正一阵感叹时,奈从行李取出毛毯,把它拿给魔导士风格的少女。其他两个男人见状似乎有点不高兴,不过尤妮半阖著眼瞪著他们,两人便安静了下来。
「总之这样就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找出原因或犯人……」
亚德喃喃说道。此时,皮可忽然望向空中。
接著它吠了一声,眼睛发出光芒,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影像。看来皮可似乎注意到某种东西,所以把透过千里眼确认到的内容用幻影的方式呈现出来。
看见影像,女孩们和亚德都「咦?」一声吓傻了。
画面中的人,全都是遭到史莱姆攻击的冒险者。
「呀啊啊啊!」
「噫!」
「哇啊啊啊啊!」
皮可甚至连声音都重现了出来。影像中男女合起来将近三十人。这些人衣服都被史莱姆溶解掉,看起来十分狼狈。
也就是说,事件中的史莱姆算起来将近三十只。
「到底怎么搞的……」
亚德愣愣地问著,接著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在这座迷宫里,正大量出现会融化衣服的史莱姆。
○
就在亚德他们发现迷宫出现大量史莱姆的这个时候,贝伊也得到了同样的结论。
因为,这是他亲身体验后得到的结果。
「要抓到特定史莱姆并不容易。不过要是用这个史莱姆专用诱饵『抓抓史莱姆』,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论是什么样的史莱姆,这东西都能把它引过来,是我喜好史莱姆的爷爷精心研究后制造出来的梦幻精品。」
「……主人,您爷爷真的很闲呢。」
优菲叹了一口气,然后从贝伊手中收下『抓抓史莱姆』。那是一种胶状物质。接著,她迅速把它涂在贝伊身上。
「……优菲,请问你在做什么?」
「对方是喜欢衣服的史莱姆,所以涂在衣服上是最好的吧?」
「是没错,但你想把我当成诱饵?」
「难道叫我来吗?我会告你性骚扰喔。」
「唔,唔嗯。」
也许是因为感到认同,贝伊只好不情愿地任由优菲把饵涂在自己身上。
数十分钟后,『抓抓史莱姆』发挥惊人效果,大量史莱姆纷纷包围贝伊。
「会融化衣服的史莱姆应该会黏在我身上,其他的就是普通的史莱姆,干掉它们吧!」
「遵命。」
优菲于是遵照指示击倒大量史莱姆──优菲也和莉乌娜相同,是一名等级破百的『勇者』──过了一会儿,现场只剩下一只史莱姆在贝伊身上。
「喔喔!就是这个!优菲来吧,快把它拿掉……」
就在这一瞬间,现场忽然跑出其他几只史莱姆,朝他一涌而上。
贝伊「喔喔!?」发出惨叫,然后被史莱姆埋在里面,顿时呼吸困难。他挣扎著向优菲求救,但由于史莱姆数量庞大,优菲实在难以下手。
「贝伊大人!」
优菲露出罕见的慌张神情,连忙朝史莱姆伸出手,试图解救贝伊。
就在此时,史莱姆们忽然消失不见,著陆在距离数公尺的位置。
「燃烧殆尽吧!」
顿时一阵轰然巨响,胶状魔法生物全被烧个精光。
在优菲惊讶的视线中,跑来了一群人──是亚德他们。
「没事吧?」
「嗯、嗯嗯,还好。」
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贝伊一边咳嗽一边回答。他朝亚德道谢后便皱起眉头,望著史莱姆被烧烂的尸体。
「本来想尽量活捉的……不过似乎没办法这样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有这么多史莱姆?」
「我们也搞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座迷宫出现了大量会融化衣服的史莱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所以绝对错不了。」
看见皮可以幻影呈现出来的冒险者影像,亚德他们无法坐视不管,所以四处移动前往解救。由于皮可能够将对象瞬间移动到自己感应的位置,所以很快就获得解决。最后,一行人终于也来到了贝伊他们所在的地点。
不过,这代价是很庞大的。由于连续瞬间移动,皮可精疲力尽,正倒在菲妮的怀里。
「原来如此,那我得跟皮可说声谢谢了。皮可,谢谢你。下次你来我家,我给你吃高级肉乾喔。」
「不要趁乱诱惑皮可!」
对于亚德的铁拳(有手下留情),贝伊忍不住埋怨「我又没这个意思……」。接著他很快便打起精神,两眼直视著亚德。
「看来是没办法搜集史莱姆或比赛找凶手,不能再悠哉地说这种话了。我宿命中的对手啊,联手找出史莱姆发生的原因吧!」
「先不谈『宿命中的对手』这句话……不过就联手这一点,我没有异议。」
亚德也点点头,盘著手臂思考。
「不过就算如此,史莱姆发生的原因到底在哪里……现在我们完全没有线索,该怎么查才好?」
就在此时,奈拉了一下贝伊破破烂烂的袖子。
「请、请问……这里是第几层?」
「啊?是地下三十四层。」
「这样啊,原来已经跑到这么下面的楼层了。」
「毕竟史莱姆很厉害,要到偏下方的楼层才遇得到它。」
顺道一提,亚德一行人在被提醒前仍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楼层。由于他们移动是靠皮可的瞬间转移,所以才会不知道位置。
此时奈嘴里念著「地下三十四层……」从口袋取出记事本,在上面写下一些东西。菲妮看了把脑袋从旁边凑过去。
「奈,你在干嘛?」
「……刚才我也跟被我们救出来的冒险者确认过当时的楼层,结果得到这样的数字……你们有没有发现到什么?」
奈带著意有所指的口吻展示著记事本。所有人于是将视线投射过去。
「地下三十八层」、「地下三十二层」、「地下三十四层」、「地下三十层」、「地下三十四层」──记事本中如此记载著。一会儿后,亚德这才察觉到一件事。
「……『地下三十四层』特别多,纪录高达十七回。」
「其他楼层也一样。像『地下三十二层』或『地下三十七层』,靠近『地下三十四层』的楼层特别多。」
尤妮指出,奈点头赞同。
「……是的。史莱姆是一种行动范围非常狭窄的怪物,所以冒险者遭袭击的地点可能十分受限。」
「对喔!也就是说,史莱姆的活动据点很有可能就在这地下三十四层的某个地方!」
「奈你好厉害!跟真的侦探一样!」
听到菲妮这句话,奈「嘿嘿」露出腼腆的微笑。
接下来就剩找出它们的据点,但是──就在此时,皮可忽然嘶嘶一声,鼻子发出了声响。
接著它从菲妮怀里跳下来,快步冲了出去。
「皮可好像闻到什么东西了!」
「去看看吧。」
对于尤妮的提议,所有人点点头,跟在皮可后面追了过去。
他们来到一间隐密的房间,这里有点类似亚德和奈以前发现贵金属时的隐藏房间。
虽然这里被人用障眼法巧妙地隐藏起来,但他们之中有著能够预知事物的奈,以及能够使用她部分力量的亚德,再加上皮可。
因此,他们要找到这房间并不困难。
「这是什么东西?」
亚德不禁眯起眼睛。占据房里大部分空间的,是一座由大量零件组成的巨型机台。
这台机器正轰轰轰地运转中,中间则有一个开口,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一行人可以看见开口处似乎正爬出某种物体。
那正是史莱姆。这只史莱姆一看见贝伊,便一口气跳了过来。
「这就是刚才那些会融化衣服的史莱姆吗!」
亚德在空中斩断史莱姆后,传来一声低鸣。运转中的机台、从里面爬出的史莱姆,以及大量出现的情况。所有的现象,都连成了一条线。
此时,贝伊握拳拍了一下手掌。
「对了,我在文献上看过这个东西。这是魔法生物的生产装置!」
「魔法生物的生产装置?」
「这是古代魔法文明制造出来的东西,搜集『魔素』后便能生产简易的魔法生物。只要有一张生产概论,让机器读取并保存,便能持续制造魔法生物,是非常优秀的一种设备。」
接著贝伊环视室内,找到了一张纸。这张纸标题上写著「只会融化衣服的史莱姆」,同时附带了与这次事件完全相同的史莱姆的解说图。由于纸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最近才由某人制造出来的。
看来机台就是读取这张设计图,进行了这次的大量生产。
「是谁做了这种解说图啊!」
亚德边怒吼边瞪了机台一眼。机台似乎仍在补充『魔素』,所以目前尚未有史莱姆跑出来,但看来执行生产过程只是迟早的问题。
既然如此,那么只能先破坏掉了。得到这样的结论后,亚德举起双剑。
然而优菲却举起一只手,制止了亚德。
「请等一下。这一类的机器通常含有大量能量,若随意破坏恐怕会引起爆炸。皮可累了,你们应该已经没办法瞬间移动了吧?」
「……你说得没错。」
亚德承认她所说的,将剑放下。若皮可仍有余力,来这里时他们便不会用走的,而是直接用瞬间移动,可见皮可的确已经非常疲劳。
此时,贝伊满脸笑咪咪,在旁边提出一个建议。
「这里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它停下来的。况且这机器很有研究价值。」
「我也来帮忙。」
尤妮一脸好奇地向贝伊点点头。虽然有点不放心,亚德还是交给他们两个处理。
接著,一行人决定在贝伊和尤妮拿起工具准备处理机台的这段期间,稍事休息。此时皮可似乎非常疲倦,菲妮正轻轻抚摸它的身体。
忽然,奈似乎想到什么,在优菲耳边悄悄说道:
「……有吗?」
「是的,我有这个东西。」
「……那、那就麻烦你了。」
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就在亚德觉得好奇的时候──
咚一声,隐藏门忽然开启,闯进数十名穿著铠甲的士兵。
这些士兵并非人类。只要竖起耳朵,便可听见机器的运转声,它们其实是人工机械兵。
「小心!是装置的守护者!」
贝伊如此大喊后,一行人赶紧站起身。面对试图停止装置的外人,守护者不可能给他们好脸色看。
果不其然,只见这些守护者举起武器,朝一行人冲了过来。
亚德发现其中有几名守护者手中拿著纸片,那些纸里有冒险者留下来的笔记、片段的日记以及其他各种纪录。看来这些守护者在迷宫巡逻时,会从各处捡来这些纸片,并将其丢进机器里面读取。它们原本只是助手,但可能因为某些意外的缘故,功能上出了问题。
也就是说,是这些守护者将史莱姆解说图从某处捡回来,并让机器读取。画这张解说图的人当时恐怕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然而如此偶然的事故却真的发生了。
「真是……太多事了吧!」
亚德一边怒吼、一边举起双剑,众人开始进入战斗状态。
这场战斗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很快就出现了结果。
毕竟这里有两名勇者等级、实力高强的冒险者。
亚德的双剑转眼间便斩断机械兵,优菲取出的组合式槌子则一举打扁它们的身体。
「下一个!有多少人都没关系,尽管来吧!」
「好样的!」
看见优菲英勇奋战的身影,亚德一阵叫好,然后击了一下双剑。漆黑的火焰《不死鸟的狱炎》顿时显现,守护者们一个个被燃烧殆尽。
此时,其中几名机械兵闪过亚德他们的武器,朝菲妮和皮可攻击过来。机器没有感情,因此对于攻击小孩和小狗,它们一点也不觉得卑鄙。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们也不是普通的小狗和小孩子。
「奈、皮可!使出全力吧!」
「……是!」
「汪!」
菲妮和奈于是分别变成火焰怪鸟以及人面蛇身的女性──不死鸟和那伽。她们运用压倒性的力量,将机械士兵一个个铲除。
而皮可虽然十分疲劳,但似乎仍有余力,它以念动力弹飞数名敌人。
如此一来,敌人全数遭到歼灭只是迟早的问题。
这段期间,贝伊和奈一直专注于解体机台。他们小心翼翼地拆掉古代魔法文明以自豪的强韧金属所制成的外壳,开始检查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要是一个不小心,机台便很可能爆炸,因此这两人也是拚了命进行解体。
「若剪断这里,含有『魔素』的魔法能量就会集中于此。」
「这样就会跟能源发生反应,也许会引起爆炸。你看这边如何?」
两人一边互相商量,一边逐步解体。
接著,就在亚德他们打倒最后一只守护者之际,问题发生了。
「啊。」
「贝伊,你怎么了?」
「虽然无法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不过其中有一条线应该用于疏散魔力,另一条则是集中魔力。我们必须剪断其中之一,可是我不知道它们分别是哪一条。」
「呃,意思是?」
「也就是说有两条线,我们剪掉其中一条便能停止机台,若剪断另一条则会引起爆炸。问题在于我们不晓得哪一条能够停止,哪一条会产生爆炸。」
听见这段发言,亚德叫了一声「什么!」并不禁皱起眉头,女孩们的表情反而开朗了起来。
「我知道!有红线和蓝线,要剪掉其中一条对吧!」
「巴洛克小说也有这一幕……当剩下最后一秒时,主角们便出来解救了众人的危机。」
「那我们一定也会得救。」
「不不不!这是现实世界!不是小说故事!你们还是好好讨论一下,找出正确答案吧。绝对不能随便挑一条剪掉!」
亚德会如此紧张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拥有〈厄运〉。因此每当他遇到这种情况,事情一定会往负面发展,连累到所有人。
然而,贝伊只是微微歪著头。
「可是真的只有这个,我完全不知道是哪一条……对了,既然你有〈厄运〉,那你来指定如何?只要我们剪掉另一条,搞不好就得救了。」
「现在听到你的用意,我选的那一条搞不好会变成正确答案……考虑到这一点,没被我选到的那条说不定才是该剪断的。」
换言之,两条都有可能是正确答案。就某种意义而言,机率都是五成,但亚德实在不想赌一把。
就在亚德伤脑筋的时候,解除变身的奈环视周围,似乎在找解决的方法。
过了一会儿,她朝皮可瞄了一眼,然后在优菲耳边小声说:
「……刚才那个就麻烦你了。」
「啊,好的。」
就在两人交头接耳的这段期间,亚德已经决定好了方针。
「既然如此,那就将莉乌娜带过来吧。凭她的〈好运〉,我们一定能剪掉正确的那条线。所以我们得先离开迷宫……」
然而,贝伊此时又「啊」了一声。
「我们好像没时间这么做了。」
「啊?为什么?」
「限时装置启动了。若三十秒内没剪掉线,这台机器会大爆炸。」
「制造魔法生物的机器为什么要设定这种功能啊!」
亚德慌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时间了。虽然离开这个房间也是一个办法,但毕竟爆炸规模是个未知数,谁也不能保证这样就能全身而退。
「真是气死人,乾脆我来扛这个责任好了!你们几个先离开这里,我来剪线!」
「这怎么行,绝不能让亚德一个人留在这里!」
「父亲,我们也要留下来。」
菲妮和尤妮哀求道。其实若只有亚德一个人,紧急时还能靠《脱离(小)》来逃出迷宫,但现在他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不过无论结果如何,亚德都不会丢下女儿一个人逃走。
「好吧,要是发生什么事,你们就赶快变成神兽。这么一来,爆炸规模不大的话,你们也许还承受得了。」
说完这句话后,亚德便从贝伊手上接过工具,开始盯著两条线。奇妙的是,这两条线竟然也如同小说中的描述,分别被漆成红色与蓝色。
(没时间犹豫了,只能靠直觉……是哪一条?到底该剪哪一条?)
这时若莉乌娜在这里,即使是随便剪一条应该都能获救吧。
就在亚德正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与莉乌娜的儿时对话忽然在脑海里苏醒。
『莉乌娜,你生日快到了吧。有想要的东西吗?」
『我?嗯~我想要花。』
『什么,你只要花?应该还有其他更好的东西吧……像是书或人偶之类的。我有存一些零用钱,而且因为帮老师褪背,还拿到了小费,所以可以买好一点的东西喔。』
『亚德,女生都很喜欢花喔。而且我想拿来装饰房间。』
『好吧,那至少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花。』
『这个嘛……那么──』
──我喜欢红色的花。
小小的莉乌娜这么说道。当时她的笑容就像一朵花。
亚德不知为何会在此时想起这件事,但他感觉得到刚才那种紧张的情绪已经缓解下来,心情变得舒坦许多。
「……是啊,既然要赌,就把自己当成〈幸运女战神〉吧!」
说完他扬起嘴角,露出无畏的笑容,一口气剪掉红色的线。
周围顿时陷入寂静,时间冻结的感觉袭击而来。
这时,机台爆炸的剩余时间刚好剩下最后一秒。
──下一秒,一阵白光瞬间膨胀。地下三十四层的某一角被一场大爆炸所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
这天晚上,由于亚德表示偶尔也该到外面吃晚饭,顺便向冒险者公会报告事情经过,因此带著女儿与莉乌娜来到了酒吧。
「……事情就是这样。你喜欢的颜色根本没派上用场嘛。」
「你这样说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见亚德半开玩笑地说了这句话,莉乌娜一手摀著嘴角,露出苦笑。
那天机台因为能量爆冲,产生爆炸。亚德他们能够平安无事,可以说是皮可的功劳。
「是皮可救了我们呢。」
菲妮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开心。皮可听了「汪!」一声,似乎十分自豪。
看见这一幕,奈眯眼露出微笑。此时,亚德把手放在她头上。
「不只如此,是奈见机行事,所以皮可才能发挥力量。」
「是啊,包括她发现史莱姆制造机的过程,这次最佳贡献奖非她莫属。」
听到这句话,尤妮也频频点头。菲妮似乎也毫无异议,不断地抚摸奈的头。奈顿时红了脸,似乎非常开心。
当时奈与优菲说悄悄话,是因为她想跟优菲拿高级肉乾。奈让皮可吃下肉乾后,皮可顿时变得精神奕奕。之后,奈透过预知能力得知即将爆炸,因此她在事发前一秒命令皮可,让所有人得以逃到迷宫外。
若要给予正确的评价,应该说一行人的性命,是被奈和皮可给救回来的。
「而救了他们两个的,就是高级肉乾。」
「也就是说,是我的财力拯救了所有人。亚德,快报答救命之恩!让我研究你的女儿!」
「你少厚脸皮,还混进来胡说八道。还有,我绝对不会把女儿交给你。」
亚德半眯著眼,瞪著不知何时坐上同一张圆桌的贝伊和优菲。亚德朝两人嘘了两声,用手试图把他们赶走,但这两人完全不为所动。
(算了,好歹我们曾经是队友,这次就放他们一马吧。)
亚德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这点后,加点了几道菜。虽然这些料理偏贵,但亚德决定事后全推给贝伊口中所谓的财力来处理。
此时,菲妮拿汤匙舀了一口奶油炖菜送进嘴里,幽幽说道:
「不过史莱姆事件解决后,那些冒险者都很开心呢。」
「毕竟会融化衣服的变态魔物在迷宫实在太嚣张了。尤其对于女性而言,碰上这种事她们一定无法保持平常心。」
「能解决这件事真的好开心……胸口好像有热热的东西跑上来。」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即使亚德没有夸奖也无所谓,这样我就很满意了。」
菲妮无意间说道,然后忽然「啊」一声回过神来。
接著她赶紧跑到亚德旁边抓著他的手,用额头不断摩擦他的肩膀。
「啊,不对,刚才那句话是骗你的喔!我们很想让你称赞,而且正是为了这个,我们才会跑去当侦探!」
「不,这样的动机也有点问题吧。」
亚德虽然露出苦笑,但为了回应她的反应,还是摸了摸她的头。其他的姊妹看了说著「你好狡猾」、「父亲,请你也摸摸我的头」,要亚德摸头。
「啊啊,真是的──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啊……」
被摸头的菲妮喃喃说道。对于自己刚才表示不用亚德称赞,菲妮似乎非常震惊。亚德也认为依菲妮的个性,这样的发言实在很罕见,因此觉得有点惊讶。
(也许她们从侦探这一行得到了什么启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真令人高兴。)
亚德正想著这个问题时,不经意间瞥见旁边的莉乌娜歪起头。
「对了亚德,关于那个史莱姆事件,结果到底是谁设计了这种怪物?就某方面而言,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吧?」
「是啊,我也很介意这一点。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如今又身在哪里,但他毕竟惹了这么多麻烦,可以的话真想把他抓起来,让他跟所有冒险者下跪……」
「可是去迷宫的冒险者有很多人耶……」
听见亚德这句话,奈也懊恼似地闭起眼睛。或许是因为事件没有完全获得解决,所以奈的心里感到十分遗憾的缘故。
就在此时,一阵高亢的声音从柜台那边传来。
「然后呢,大概是一个礼拜前吧?我就把它弄丢了。」
「嗯?」一行人朝那道声音望过去。说话者正是难得小酌的莱娜,丽雅则在一旁陪她聊天。不,从莱娜完全不等对方回应,便连珠炮似地说个不停这一点来看,应该说是她一直缠著丽雅不放。
被迫当听众的丽雅,表情似乎有点僵硬。不过也许是因为没有察觉,或是由于喝了不少酒而有点醉的缘故,莱娜只是一直哈哈大笑,继续说:
「唉,真是伤脑筋啊。我想说偶尔该工作一下,就跑去迷宫视察,没想到结果却变成这样。不过算了,反正那只是我因为兴趣而画出的东西……但迷宫还真的出现跟我想的完全一样的怪物,这种巧合也太可怕了。而且还是『只融化衣服的史莱姆』这么疯狂的东西……」
「「「「原因就是你吗!」」」」
「……啊?」
被亚德和贝伊等人吐槽,莱娜只是抬起一双醉醺醺的眼睛,疑惑地望著他们。
一周后,皮可的母亲来接皮可回家。
「皮可掰掰!再来玩喔!」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等你来。」
「……下次给你吃更好吃的东西喔。」
三人说完后便朝它挥挥手。这次离别,没有以前那么感伤了。
皮可母亲制造的人型幻影抱起皮可,低头向亚德深深行一个礼。
「谢谢你们。不知道我家皮可是否有帮上忙?」
「当然!皮可也帮了我女儿不少忙。」
亚德点点头,摸了摸皮可的头。
皮可非常高兴地眯起眼睛。看见这一幕,皮可的母亲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孩子,为其他人做事感觉如何?说说感想吧。」
皮可似乎传送了某种意念。只见皮可的母亲点了好几次头,然后疑惑地歪起头。
「……『受够史莱姆了』?这是什么意思呀?」
「「「「哈、哈哈哈……」」」」
听见这句话,亚德和女孩们脸上都浮现僵硬的笑容,在旁边凝视他们的莉乌娜也忍不住露出苦笑。
──直到一股强烈的白光,射进了莉乌娜住宅的玄关门口。
长在门廊上的大树同时折腰倒下,发出轰然巨响。
「什么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被声音与光芒吓一跳的亚德赶紧冲向玄关。正在客厅一起喝红茶的莉乌娜也连忙追上去。
开门望向连接门口与玄关的长廊那一瞬间,两人都「咦?」一声瞪大了眼睛。
站在疑似光芒出现地点的,是一只像小狗的生物。
「汪!」
全身毛茸茸的生物吠了一下,似乎很高兴。
不,这生物和普通的狗不一样。它头上的角会发光,背上还长著透明的翅膀。而且眼睛是金色的。
这种外型的生物,亚德只知道一种。
「你、你是……」
「「「皮可!」」」
从后面跑过来的声音,把亚德的话接了过去。
三个女孩眼睛都闪闪发亮,望著这只像小狗的生物。只见菲妮开心地张大了嘴巴,尤妮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似乎有点愣住。奈则是两眼都带著泪水。
这也是当然的了。被称为皮可的生物曾经是她们的宠物。虽然时间并不长,不过女孩们还是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有加。它看起来像狗,但其实是一只在幻兽中非常强大的『念幻兽』。当时由于某些原因,皮可与母亲失散,女孩们于是把它捡了回去。
后来她们找到皮可的母亲,只好含泪送它回母亲身旁。
「皮可……真的是你吗!?」
听见菲妮这句话,皮可再次「汪!」一声。一股肯定的意志也在同时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
绝对没错。皮可回来了!
三人连忙从亚德腋下钻过去,冲向皮可。
忽然,她们犹豫了一会儿,才争先恐后地抱住皮可,用脸庞摩擦它的脸颊。
「皮可、皮可!真的是皮可!」
「竟然不辞艰辛远道而来,欢迎你。」
「……皮可好久不见,见到你真开心。」
皮可受到女孩们的宠爱,也得意地眯起了眼睛。温暖而极致幸福的空间,正温柔地包覆著全场。
此时,阖起双手开心地望著这般景象的莉乌娜忽然歪起了头。
「可是,皮可为什么会在这里?」
「也许是皮可的母亲成全了我们的愿望。」
把皮可交还给它母亲的时候,亚德曾拜托让皮可偶尔来这里找女儿们玩。由于女儿们实在很可怜,亚德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实现了。
「不过……皮可在这里,它母亲却不在,实在有点奇怪。不知道是怎么了。」
「找我的话,我在这。」
「「咦?」」
倒在玄关旁的大树周围传来声音,亚德和莉乌娜不禁眨了一下眼睛。女孩们也被他们的声音吸引过去,将视线转向大树的方向。
只见一名从未见过的美丽女性不知何时正站在那里。她身材丰满,美丽的脸庞十分柔和,感觉似乎非常有度量。
「……你是谁?」
对于代表菲妮一行人所提出的疑问,女性行了一个礼,然后回答:
「人类冒险者以及他的女儿们,久违了……我是皮可的母亲。」
「「「「「咦?」」」」」
「由于在街上出现会有点引人注目,所以只好这样现身。照理来说我应该以原形见面才算尽礼数,请你们多多包涵。」
「不,是不要紧……但你真的是皮可的母亲吗?」
「是的。我用念动力做出人类的模样。」
对于这名微笑点点头的女性,亚德不禁愣住了。
念幻兽能够驱使称为『念动力』的超自然能力。这能力有别于魔法,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敌人,都能一口气击飞他们,还能在迷宫瞬间移动到地下五十一层。
而现在,眼前这名女子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公分,体型十分娇小。皮可的母亲应该有三公尺,但却能变成这样的尺寸,可见这种力量有多惊人。
亚德脸上充满感叹神情,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接著这才发现一行人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长谈。
「总之一直站著讲话也不是办法,先到里面去吧?给皮可吃的肉乾应该也还有剩。」
听到这句话,皮可叫著『肉!』,传来了喜悦的感情。它最喜欢的食物就是肉乾了。
然而,皮可的母亲却烦恼似地歪起了头。
「谢谢你的邀请,但我无法进去。」
「咦,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我原本的模样。」
「这我当然知道,因为你变身了嘛。可是这样为什么会让你有所顾虑……」
「不是这样的。」
接著,皮可的母亲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了:
「因为这不是变身,而是投射到空中的影像。我的本体在这人类身体的后面。我让光线曲折,透明化了。」
「啊?」
亚德不禁眨眨眼,然后战战竞竞地绕到女子背后,朝空中伸出了手。
顿时,空中传来一股毛茸茸的触感。
「哇!是真的!」
「咦,在哪里?给我摸一下!」
「……喔喔,毛茸茸的。」
「好厉害。摸起来好舒服喔。」
女孩们也一个个黏了上来,用手不断地抚摸空中。菲妮甚至还往前倒,整个人都埋在毛(?)里面。
看来事情就如皮可母亲所言,她的本体的确就在这里。若以人类来比喻,感觉就像舞台的黑衣人在操纵人偶。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念动力』不是万能的。若要在物理上干涉物体,必须延长物理法则,像是扭曲空间或结合分子。但增减质量之类违反物理法则的行为就办不到了──若是精神上的干涉,例如精神感应或幻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就这一点而言,魔法还是方便许多,但我们不会魔法。」
对于如此艰深的话题,亚德只能低声说「是……」──看来念幻兽拥有人类也不知道的特殊知识──过了一会儿,亚德终于明白唯一一件事,于是点了点头。
皮可的母亲本体高达三公尺,体积相当庞大。所以无法进入屋子里。
接著,亚德似乎想到什么,把视线转向倒地的树木。此时皮可的母亲果然红了脸,身体扭来扭去向他说对不起。
「真的很抱歉。我瞬间移动到这里的时候,本体不小心压坏了树木。等一下我会用念动力把它接回去。」
亚德他们理解后,便让她来到院子里面。莉乌娜她家院子十分宽敞,所以可以充分容纳皮可母亲的本体。
接著,一行人摆了桌椅,决定直接在蓝天下举行茶会,在那里玩耍。皮可的母亲由衷表示感谢后,便接受了一行人的邀请。
「皮可你看!是肉乾喔!肉乾!」
「好久没帮你刷毛了,我们来刷毛吧。幸好有留下刷子。」
「……也有皮球喔。我们一起玩吧。」
女孩们在庭院一角兴奋地对著皮可说话。众人瞩目焦点的皮可似乎也非常满意,一边摇著尾巴一边跳呀跳,和她们一同嬉闹玩耍。
皮可的母亲面露微笑望著他们,用人类的嘴巴喝了一口红茶──看来她刻意用了瞬间转移,让红茶进入本体口中──接著,她再次转向亚德。
「对了,我们会来到这里当然是为了履行约定,不过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咦,另一个原因?」
对于莉乌娜的疑问,女子点点头。
「是的。其实我们曾经受各位帮忙,实在很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我想拜托各位一件事。」
「拜托我们?」
强大的念幻兽必须请人类帮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亚德不禁纳闷。
只见皮可的母亲瞄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然后才下定决心似地点点头,对他回答道:
「我希望我们家孩子能帮上忙……能够助你的女儿们、你们的侦探团一臂之力。」
○
「克拉沙姆侦探团,出动!」
「「喔──!」」
菲妮、尤妮与奈发出比平常更有精神的声音,举起了拳头。
皮可则坐在她们脚边,开心地仰头望著她们。
「皮可你看著吧!看我们华丽地解决事件!」
「让他看看我们精彩的解谜过程吧。」
「……姊姊,和皮可一起活动,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喔?」
奈忍不住提醒两个充满干劲的姊姊,然后摸了一下皮可的头。
「皮可,我们一起努力吧。」
「汪!」
看到皮可用充满干劲的声音回答,女孩们都「哇啊啊~」露出满脸笑容。由于实在太高兴,三人眼睛都一闪一闪的。
「啊啊,皮可真的好可爱!世上最可爱的就是它!」
「它可是我们自豪的独生子,当然可爱了。」
「……皮可当侦探,一定也会非常活跃。」
女孩们已经完全变成傻家长,把臭屁地挺著胸膛的儿子捧上了天。
此时,旁边传来一阵咳嗽声。是亚德。
「你们要这样玩闹是无所谓,不过也要看场合。路上一定要小心喔。」
三人听了说了一声「知道了~」,和皮可摇摇摆摆地朝亚德旁边靠过去。
为了完成皮可母亲的请求,一行人正在『厄尔岑』郊外的迷宫。
『我希望你能教育我的孩子。』
皮可的母亲说过的话,顿时在亚德脑海苏醒。
『我们念幻兽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种族,因此每代族人都教导著品行必须清高廉洁,绝不可沉溺于自己的力量。我也想让孩子成为这样的念幻兽,所以关于教育方面,我绝对不会手软。』
接著,她露出充满信任的眼神,望著亚德和女孩们。
『我一直都在用心电感应和千里眼所设下的天线,观察地上的状况,尤其是你们几位。所以即使我在远处,也能得到你们的消息。后来,我得知你们成立了侦探团。」
于是皮可的母亲考虑让儿子离开父母,去协助『克拉沙姆侦探团』。她打算让皮可在其他地方工作,藉此培养谦卑慈爱的精神。当然,这也包含了他们报答〈神兽〉的心意。
『可否请你们照顾这孩子一个礼拜,把他当成侦探团的一份子教育他?拜托你们了。』
听到这样的提议,女孩们当然不可能反对。只见她们两眼闪闪发光,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声「好的!」。
于是女孩们在目送皮可母亲用瞬间移动离开后,便立刻带著皮可展开侦探活动。至于他们为什么在迷宫,则是有理由的。
「话说回来,真的太不大象了。」
「……你讲错了,是『太不像话』。哪里不像话?」
「就是史莱姆啊!竟然融化女生的衣服,害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不可原谅!」
菲妮噗一声鼓起脸颊,如此说道。
和皮可母亲告别后,她们立刻开始寻找侦探工作,在酒吧搜集情报。通常她们不会这样自我推销,但在皮可面前,她们似乎卯足了劲。
就在此时,丽雅露出困扰的神情,找亚德商量一件事。
『听说迷宫出现一只只朝衣服下手、把衣服溶解掉的史莱姆。由于只有衣服被融化,身体没有损害,但女性却受到了精神上的打击。而且这史莱姆十分狡猾,把衣服融化后便立刻跑掉……我已经通知所有冒险者要小心防范了,不过要是你们发现了,请立刻将它铲除掉。』
亚德于是心想,若能一并查出这史莱姆出现的原因,那就更好了。因为从以前到现在,从来都没发生过史莱姆专门融化衣服的事情。所以亚德认为这史莱姆的存在本身就十分不自然。
史莱姆是胶状的人工生命体,也就是一种魔法生物。由于是人造的物体,因此不太可能出现『突变种』。若产生突变,便很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结果。
此时,亚德回了一句「若真的是这样,那就算是事件了。」但这句话是不该说出口的。
因菲妮、尤妮和奈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很感兴趣。
「就由我们来解决这件事吧!预备──」
「「「犯人只有一个!」」」
三人在酒吧摆出经典动作,臭屁地望向皮可。只见皮可「汪!」一声,朝她们发出喝采。
怎么变成皮可在应对她们了──亚德露出苦笑回想,然后再度环视迷宫。
「好了,要从哪里开始探索?我不会干涉你们行动,但得视地点想想如何保护你们。」
「这个嘛……要是也把莉乌娜带来这里,也许可以靠〈好运〉的加护,随便找都能找得到。」
尤妮边思考边喃喃说道。其实莉乌娜也曾表示要同行,却被亚德制止了。
事件中的史莱姆会融化衣服,所以不该让女性介入。而且若发生什么事,亚德也不知道该看哪里。其实他本来也不愿带菲妮她们过来的──就她们的「女儿」这个身分而言──不过宝贝女儿们一副充满干劲的模样,亚德自然也无可奈何了。
无论事情经过如何,现在再这样下去的确很难发现史莱姆。就在亚德思考该怎么办时,菲妮忽然开了口。
「史莱姆在哪里当然要找出来,不过也得找出犯人。我好像知道犯人是谁。」
「真巧,我好像也知道。」
「……我也是。」
接著三人同时点点头,一起喊道:
「「「贝伊•福邦!」」」
「贝伊?那家伙啊。」
与其说是疑惑,亚德的语气有更多的认同。
邻国贵族贝伊•福邦伯爵,是个极度的魔法道具狂热份子,而且还是个魔物狂。他日夜都在觊觎〈神兽〉和皮可,企图将他们占为己有,然而却没有这样的谋略头脑,只是不断地来拜托亚德,结果每次都被亚德用铁拳赶回去。
「不过就算他是魔物狂,说他是犯人也太早了吧。这样给人家扣帽子不太好喔。」
「可是那个伯爵真的很变态嘛。」
「说他有养史莱姆,的确一点都不奇怪。」
「……非常有同感。」
对于女儿们连番的坏话,亚德不禁露出苦笑,然后像是要告诫般直视她们的眼睛,拍了拍她们的肩膀。
「要是看到他,就先扁他一顿好了。」
「既然你都听到了这些话,拜托你警告一下她们吧!」
由于忽然响起一阵声音,一行人惊讶得转过头去。
站在那里的是一名大约二十多岁的金发男子。他端正的长相也许称得上是美男子,但他周围那股可疑的气场却毁了这一切。
是贝伊•福邦伯爵。黑暗精灵侍女优菲也在旁边。
「贝伊,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就是刚才。我为了某个目的潜入迷宫,结果听到你们在讲话。本来想打招呼,想不到却听到你们在讲我坏话。」
听见贝伊挖苦自己,亚德说了一声「哎呀,这个──」连忙摆出笑脸。气氛实在有点尴尬。亚德于是尝试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你所谓的目的是什么?」
对于亚德的疑问,伯爵有点得意地答道:
「看来我们目的好像相同。身为研究人员,融化衣服的史莱姆当然令人热血沸腾,所以我想带回去研究。」
「你研究这个干什么?该不会是要用来做什么猥亵的事情吧?」
「这样看扁我真令人难过。我只是要搜集生态数据,资料齐全后会在学会发表。当然我也会把研究对象放回去。」
「这么危险的魔物,就不用放回去了啦!」
亚德忍不住叫道。他不禁开始怀疑,刚才说的那些坏话其实并没有错。
然而贝伊却瞪了他们一眼,大幅转动手臂。
「总之我的确不是凶手。当我抓到史莱姆,也会同时找到犯人,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的!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竞争对手!来比赛谁先找到犯人吧!」
「是……」
「要是我赢了,你的女儿们,还有不知何时刚好也回来的皮可,你得把他们借我一天!要是我输了,要我裸体跳舞或怎样都行!好了优菲,咱们去找凶手了!」
「嗔……我也要去吗?」
「废话!你可是我的女仆,还在怀疑什么!」
贝伊大声说道,接著便带优菲消失在迷宫深处。
亚德看了连忙在后面大喊:
「皮可只是暂时来这里玩,况且我怎么可能把女儿借给你!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喂!听懂没!」
「算了亚德,只要我们先找到凶手就好了。」
「菲妮,想不到你的脑袋会说出这么聪明的话。你说得没错。」
「……由我们来亲手解开这个谜团吧。」
此时,皮可充满活力地跟著叫了一声「汪!」。孩子们于是「喔!」一声,一同举起拳头。
『克拉沙姆侦探团』一行人,于是决定先在迷宫里随意移动。
由于有许多人都目击到这只史莱姆,因此她们认为不论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它。
然而,事实上却没这么简单。
「怎么都找不到啊。」
菲妮喃喃说道,看起来有点不耐烦。只是不断地在迷宫走来走去,菲妮开始觉得累了,她的两个妹妹同样也是如此。只见尤妮一直忍住呵欠,奈则从刚才就一直使用预知能力寻找史莱姆,但似乎都没能感应到。
「……也许我们应该先拟定计画再行动比较好。」
虽然亚德答应她们不会干涉行动,但看见女儿们毫无计画,便不由得担心起来。亚德于是一边踢著石板路上的小石头,一边婉转地向她们如此建议。
顺道一提,现在亚德身上到处都是伤痕。除了尤妮帮他制作的『神兽装备』,其他地方都破破烂烂的。由于他的加护〈厄运〉产生的效果,才会让他中了好几个陷阱变成这样。他之所以会开口建议,其实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现象。
此时尤妮突然停下脚步,将抱在怀里的皮可举起来,对它如此说道:
「皮可,你来看看能不能闻到史莱姆的味道。」
顿时,『我不知道史莱姆是什么味道』的意念立刻传了过来。这也是当然的。对于不曾见过的生物,怎么可能闻出它的味道。
然而,菲妮却两只眼睛像宝石般闪闪发亮,热情地继续说了:
「不能因为不知道就放弃。侦探就是要努力瞭解未知的事物。你也是侦探团的一份子,所以就算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也要努力闻出来喔。」
「『努力瞭解未知的事物』,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亚德一边苦笑,一边开始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皮可无法派上用场,奈的预知能力也仍未产生作用。那么就只剩下──
「请放心吧。我会带父亲过来,当然是因为这是我们全家人决定的事项,不过其实还有更重要的理由。」
「怎么说?」
「父亲有〈厄运〉加护。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听见这句话,亚德不禁歪起脑袋。就在此时。
一股冰冷的触感忽然袭击他的脖子。「什么东西!?」亚德把手伸过去,回传的却是一股黏黏滑滑的触感。
「咦……」
不会吧。亚德连忙试图剥掉『那个东西』。但那物体却钻进铠甲缝隙。接著「咻──」一声,亚德的衣服开始融化了。
不用说,『那个东西』自然就是史莱姆。正如尤妮所算好的,拥有〈厄运〉加护的亚德被当成了目标。
「喔、喔喔!住、住手!喂!唔,不要乱碰奇怪的地方啦……呜!啊啊啊啊!」
面对史莱姆四处蠕动的触感,亚德实在忍不住扭动身体。然而坚固的铠甲却反而变成一道墙,亚德完全无法把手伸进缝隙里面。
看见亚德满脸痛苦的表情,女孩们吞了口口水,咕噜一声。
「哇,这……感觉好猛。」
「父亲挣扎的表情感觉也好新鲜……再加上全身都是史莱姆,有一种违反道德的感觉。」
「……这叫服务读者。」
「你们别在那里感动了,还不赶快想办法!还有奈!等一下我一定要检查你到底看了什么书!」
虽然亚德直喊救命,但女孩们也很难下手。毕竟对方是那个碰到衣服便会把它溶解掉的史莱姆。
不过话虽如此,也不能为了攻击史莱姆而把亚德卷进去。必须先想办法分开他们两个。
此时,菲妮似乎想到什么,对皮可叫道:
「皮可,快把他们两个分开!」
皮可听了「汪!」一声,将史莱姆从亚德身上瞬间转移到距离数公尺的位置。
菲妮没有放过这一刻,立刻深吸一口气。
「燃烧殆尽吧!」
受到菲妮吐出来的火焰,史莱姆顿时被消灭掉,连灰尘都不剩。
看见这一幕,奈开心地阖起双手。
「……这样就解决掉史莱姆了。」
「是啊,接下来就剩史莱姆出现的原因,或是找出犯人。」
对照两眼闪闪发光的尤妮和奈,亚德却是灰心到谷底。因为丢脸的模样都被女儿们看光光了。他实在没脸见她们。
「亚德你怎么了?快去找凶手吧。」
「啊、喔喔,好……」
亚德应菲妮的要求,终于站起身来。
接著他在旁边角落脱掉铠甲,换上为了以防万一而带来的衣服。就在此时。
「啊啊啊啊啊啊?」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惨叫声,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亚德顿时心里有一股预感。他赶紧把铠甲穿好。
就在同时,眼睛发出金色光芒的奈和感觉到某种物体的皮可也瞪向空中。
「这感觉──是刚才的史莱姆!」
「汪!」
皮可彷佛为证实奈所说的话般吠了一声,然后一行人便冲了出去。
惨叫声传来的位置有三名冒险者,每个人都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他们应该是一支队伍,成员有一名貌似战士的青年、一名盗贼打扮的青年以及像是魔导士的少女。其中绿叶丛中一点红的魔导士正倒在地上,不断地扭动挣扎。
看来原因很明显,这名魔导士被史莱姆缠上了。而这只史莱姆,正在针对衣服不断地溶解。
「喂!快帮我拨掉这东西!不要看我……啊!」
「「喔、喔喔……」」
看见少女在面前性感地扭动,不知是因为犹豫该不该下手解决事件原因的史莱姆,还是因为若下手实在太可惜,两个男人都没有动作。
过了一会儿,融化完衣服的史莱姆忽然抖了一下,然后身体像弹簧般弓起,从两手盖著身体的少女身上猛然弹了开来。
接著,史莱姆正要落跑。就在此时,亚德他们赶了过来。
「皮可,别让它跑了!」
「汪!」
听见菲妮的话,皮可用念动力麻痹了史莱姆的身体。亚德同时也用双剑使出十字斩砍断了史莱姆。
「原来以前都是这样子跑掉的。不过真没想到会有两只。」
正一阵感叹时,奈从行李取出毛毯,把它拿给魔导士风格的少女。其他两个男人见状似乎有点不高兴,不过尤妮半阖著眼瞪著他们,两人便安静了下来。
「总之这样就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找出原因或犯人……」
亚德喃喃说道。此时,皮可忽然望向空中。
接著它吠了一声,眼睛发出光芒,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影像。看来皮可似乎注意到某种东西,所以把透过千里眼确认到的内容用幻影的方式呈现出来。
看见影像,女孩们和亚德都「咦?」一声吓傻了。
画面中的人,全都是遭到史莱姆攻击的冒险者。
「呀啊啊啊!」
「噫!」
「哇啊啊啊啊!」
皮可甚至连声音都重现了出来。影像中男女合起来将近三十人。这些人衣服都被史莱姆溶解掉,看起来十分狼狈。
也就是说,事件中的史莱姆算起来将近三十只。
「到底怎么搞的……」
亚德愣愣地问著,接著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在这座迷宫里,正大量出现会融化衣服的史莱姆。
○
就在亚德他们发现迷宫出现大量史莱姆的这个时候,贝伊也得到了同样的结论。
因为,这是他亲身体验后得到的结果。
「要抓到特定史莱姆并不容易。不过要是用这个史莱姆专用诱饵『抓抓史莱姆』,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论是什么样的史莱姆,这东西都能把它引过来,是我喜好史莱姆的爷爷精心研究后制造出来的梦幻精品。」
「……主人,您爷爷真的很闲呢。」
优菲叹了一口气,然后从贝伊手中收下『抓抓史莱姆』。那是一种胶状物质。接著,她迅速把它涂在贝伊身上。
「……优菲,请问你在做什么?」
「对方是喜欢衣服的史莱姆,所以涂在衣服上是最好的吧?」
「是没错,但你想把我当成诱饵?」
「难道叫我来吗?我会告你性骚扰喔。」
「唔,唔嗯。」
也许是因为感到认同,贝伊只好不情愿地任由优菲把饵涂在自己身上。
数十分钟后,『抓抓史莱姆』发挥惊人效果,大量史莱姆纷纷包围贝伊。
「会融化衣服的史莱姆应该会黏在我身上,其他的就是普通的史莱姆,干掉它们吧!」
「遵命。」
优菲于是遵照指示击倒大量史莱姆──优菲也和莉乌娜相同,是一名等级破百的『勇者』──过了一会儿,现场只剩下一只史莱姆在贝伊身上。
「喔喔!就是这个!优菲来吧,快把它拿掉……」
就在这一瞬间,现场忽然跑出其他几只史莱姆,朝他一涌而上。
贝伊「喔喔!?」发出惨叫,然后被史莱姆埋在里面,顿时呼吸困难。他挣扎著向优菲求救,但由于史莱姆数量庞大,优菲实在难以下手。
「贝伊大人!」
优菲露出罕见的慌张神情,连忙朝史莱姆伸出手,试图解救贝伊。
就在此时,史莱姆们忽然消失不见,著陆在距离数公尺的位置。
「燃烧殆尽吧!」
顿时一阵轰然巨响,胶状魔法生物全被烧个精光。
在优菲惊讶的视线中,跑来了一群人──是亚德他们。
「没事吧?」
「嗯、嗯嗯,还好。」
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贝伊一边咳嗽一边回答。他朝亚德道谢后便皱起眉头,望著史莱姆被烧烂的尸体。
「本来想尽量活捉的……不过似乎没办法这样了。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有这么多史莱姆?」
「我们也搞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座迷宫出现了大量会融化衣服的史莱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所以绝对错不了。」
看见皮可以幻影呈现出来的冒险者影像,亚德他们无法坐视不管,所以四处移动前往解救。由于皮可能够将对象瞬间移动到自己感应的位置,所以很快就获得解决。最后,一行人终于也来到了贝伊他们所在的地点。
不过,这代价是很庞大的。由于连续瞬间移动,皮可精疲力尽,正倒在菲妮的怀里。
「原来如此,那我得跟皮可说声谢谢了。皮可,谢谢你。下次你来我家,我给你吃高级肉乾喔。」
「不要趁乱诱惑皮可!」
对于亚德的铁拳(有手下留情),贝伊忍不住埋怨「我又没这个意思……」。接著他很快便打起精神,两眼直视著亚德。
「看来是没办法搜集史莱姆或比赛找凶手,不能再悠哉地说这种话了。我宿命中的对手啊,联手找出史莱姆发生的原因吧!」
「先不谈『宿命中的对手』这句话……不过就联手这一点,我没有异议。」
亚德也点点头,盘著手臂思考。
「不过就算如此,史莱姆发生的原因到底在哪里……现在我们完全没有线索,该怎么查才好?」
就在此时,奈拉了一下贝伊破破烂烂的袖子。
「请、请问……这里是第几层?」
「啊?是地下三十四层。」
「这样啊,原来已经跑到这么下面的楼层了。」
「毕竟史莱姆很厉害,要到偏下方的楼层才遇得到它。」
顺道一提,亚德一行人在被提醒前仍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楼层。由于他们移动是靠皮可的瞬间转移,所以才会不知道位置。
此时奈嘴里念著「地下三十四层……」从口袋取出记事本,在上面写下一些东西。菲妮看了把脑袋从旁边凑过去。
「奈,你在干嘛?」
「……刚才我也跟被我们救出来的冒险者确认过当时的楼层,结果得到这样的数字……你们有没有发现到什么?」
奈带著意有所指的口吻展示著记事本。所有人于是将视线投射过去。
「地下三十八层」、「地下三十二层」、「地下三十四层」、「地下三十层」、「地下三十四层」──记事本中如此记载著。一会儿后,亚德这才察觉到一件事。
「……『地下三十四层』特别多,纪录高达十七回。」
「其他楼层也一样。像『地下三十二层』或『地下三十七层』,靠近『地下三十四层』的楼层特别多。」
尤妮指出,奈点头赞同。
「……是的。史莱姆是一种行动范围非常狭窄的怪物,所以冒险者遭袭击的地点可能十分受限。」
「对喔!也就是说,史莱姆的活动据点很有可能就在这地下三十四层的某个地方!」
「奈你好厉害!跟真的侦探一样!」
听到菲妮这句话,奈「嘿嘿」露出腼腆的微笑。
接下来就剩找出它们的据点,但是──就在此时,皮可忽然嘶嘶一声,鼻子发出了声响。
接著它从菲妮怀里跳下来,快步冲了出去。
「皮可好像闻到什么东西了!」
「去看看吧。」
对于尤妮的提议,所有人点点头,跟在皮可后面追了过去。
他们来到一间隐密的房间,这里有点类似亚德和奈以前发现贵金属时的隐藏房间。
虽然这里被人用障眼法巧妙地隐藏起来,但他们之中有著能够预知事物的奈,以及能够使用她部分力量的亚德,再加上皮可。
因此,他们要找到这房间并不困难。
「这是什么东西?」
亚德不禁眯起眼睛。占据房里大部分空间的,是一座由大量零件组成的巨型机台。
这台机器正轰轰轰地运转中,中间则有一个开口,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一行人可以看见开口处似乎正爬出某种物体。
那正是史莱姆。这只史莱姆一看见贝伊,便一口气跳了过来。
「这就是刚才那些会融化衣服的史莱姆吗!」
亚德在空中斩断史莱姆后,传来一声低鸣。运转中的机台、从里面爬出的史莱姆,以及大量出现的情况。所有的现象,都连成了一条线。
此时,贝伊握拳拍了一下手掌。
「对了,我在文献上看过这个东西。这是魔法生物的生产装置!」
「魔法生物的生产装置?」
「这是古代魔法文明制造出来的东西,搜集『魔素』后便能生产简易的魔法生物。只要有一张生产概论,让机器读取并保存,便能持续制造魔法生物,是非常优秀的一种设备。」
接著贝伊环视室内,找到了一张纸。这张纸标题上写著「只会融化衣服的史莱姆」,同时附带了与这次事件完全相同的史莱姆的解说图。由于纸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最近才由某人制造出来的。
看来机台就是读取这张设计图,进行了这次的大量生产。
「是谁做了这种解说图啊!」
亚德边怒吼边瞪了机台一眼。机台似乎仍在补充『魔素』,所以目前尚未有史莱姆跑出来,但看来执行生产过程只是迟早的问题。
既然如此,那么只能先破坏掉了。得到这样的结论后,亚德举起双剑。
然而优菲却举起一只手,制止了亚德。
「请等一下。这一类的机器通常含有大量能量,若随意破坏恐怕会引起爆炸。皮可累了,你们应该已经没办法瞬间移动了吧?」
「……你说得没错。」
亚德承认她所说的,将剑放下。若皮可仍有余力,来这里时他们便不会用走的,而是直接用瞬间移动,可见皮可的确已经非常疲劳。
此时,贝伊满脸笑咪咪,在旁边提出一个建议。
「这里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它停下来的。况且这机器很有研究价值。」
「我也来帮忙。」
尤妮一脸好奇地向贝伊点点头。虽然有点不放心,亚德还是交给他们两个处理。
接著,一行人决定在贝伊和尤妮拿起工具准备处理机台的这段期间,稍事休息。此时皮可似乎非常疲倦,菲妮正轻轻抚摸它的身体。
忽然,奈似乎想到什么,在优菲耳边悄悄说道:
「……有吗?」
「是的,我有这个东西。」
「……那、那就麻烦你了。」
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就在亚德觉得好奇的时候──
咚一声,隐藏门忽然开启,闯进数十名穿著铠甲的士兵。
这些士兵并非人类。只要竖起耳朵,便可听见机器的运转声,它们其实是人工机械兵。
「小心!是装置的守护者!」
贝伊如此大喊后,一行人赶紧站起身。面对试图停止装置的外人,守护者不可能给他们好脸色看。
果不其然,只见这些守护者举起武器,朝一行人冲了过来。
亚德发现其中有几名守护者手中拿著纸片,那些纸里有冒险者留下来的笔记、片段的日记以及其他各种纪录。看来这些守护者在迷宫巡逻时,会从各处捡来这些纸片,并将其丢进机器里面读取。它们原本只是助手,但可能因为某些意外的缘故,功能上出了问题。
也就是说,是这些守护者将史莱姆解说图从某处捡回来,并让机器读取。画这张解说图的人当时恐怕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然而如此偶然的事故却真的发生了。
「真是……太多事了吧!」
亚德一边怒吼、一边举起双剑,众人开始进入战斗状态。
这场战斗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很快就出现了结果。
毕竟这里有两名勇者等级、实力高强的冒险者。
亚德的双剑转眼间便斩断机械兵,优菲取出的组合式槌子则一举打扁它们的身体。
「下一个!有多少人都没关系,尽管来吧!」
「好样的!」
看见优菲英勇奋战的身影,亚德一阵叫好,然后击了一下双剑。漆黑的火焰《不死鸟的狱炎》顿时显现,守护者们一个个被燃烧殆尽。
此时,其中几名机械兵闪过亚德他们的武器,朝菲妮和皮可攻击过来。机器没有感情,因此对于攻击小孩和小狗,它们一点也不觉得卑鄙。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们也不是普通的小狗和小孩子。
「奈、皮可!使出全力吧!」
「……是!」
「汪!」
菲妮和奈于是分别变成火焰怪鸟以及人面蛇身的女性──不死鸟和那伽。她们运用压倒性的力量,将机械士兵一个个铲除。
而皮可虽然十分疲劳,但似乎仍有余力,它以念动力弹飞数名敌人。
如此一来,敌人全数遭到歼灭只是迟早的问题。
这段期间,贝伊和奈一直专注于解体机台。他们小心翼翼地拆掉古代魔法文明以自豪的强韧金属所制成的外壳,开始检查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要是一个不小心,机台便很可能爆炸,因此这两人也是拚了命进行解体。
「若剪断这里,含有『魔素』的魔法能量就会集中于此。」
「这样就会跟能源发生反应,也许会引起爆炸。你看这边如何?」
两人一边互相商量,一边逐步解体。
接著,就在亚德他们打倒最后一只守护者之际,问题发生了。
「啊。」
「贝伊,你怎么了?」
「虽然无法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不过其中有一条线应该用于疏散魔力,另一条则是集中魔力。我们必须剪断其中之一,可是我不知道它们分别是哪一条。」
「呃,意思是?」
「也就是说有两条线,我们剪掉其中一条便能停止机台,若剪断另一条则会引起爆炸。问题在于我们不晓得哪一条能够停止,哪一条会产生爆炸。」
听见这段发言,亚德叫了一声「什么!」并不禁皱起眉头,女孩们的表情反而开朗了起来。
「我知道!有红线和蓝线,要剪掉其中一条对吧!」
「巴洛克小说也有这一幕……当剩下最后一秒时,主角们便出来解救了众人的危机。」
「那我们一定也会得救。」
「不不不!这是现实世界!不是小说故事!你们还是好好讨论一下,找出正确答案吧。绝对不能随便挑一条剪掉!」
亚德会如此紧张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拥有〈厄运〉。因此每当他遇到这种情况,事情一定会往负面发展,连累到所有人。
然而,贝伊只是微微歪著头。
「可是真的只有这个,我完全不知道是哪一条……对了,既然你有〈厄运〉,那你来指定如何?只要我们剪掉另一条,搞不好就得救了。」
「现在听到你的用意,我选的那一条搞不好会变成正确答案……考虑到这一点,没被我选到的那条说不定才是该剪断的。」
换言之,两条都有可能是正确答案。就某种意义而言,机率都是五成,但亚德实在不想赌一把。
就在亚德伤脑筋的时候,解除变身的奈环视周围,似乎在找解决的方法。
过了一会儿,她朝皮可瞄了一眼,然后在优菲耳边小声说:
「……刚才那个就麻烦你了。」
「啊,好的。」
就在两人交头接耳的这段期间,亚德已经决定好了方针。
「既然如此,那就将莉乌娜带过来吧。凭她的〈好运〉,我们一定能剪掉正确的那条线。所以我们得先离开迷宫……」
然而,贝伊此时又「啊」了一声。
「我们好像没时间这么做了。」
「啊?为什么?」
「限时装置启动了。若三十秒内没剪掉线,这台机器会大爆炸。」
「制造魔法生物的机器为什么要设定这种功能啊!」
亚德慌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时间了。虽然离开这个房间也是一个办法,但毕竟爆炸规模是个未知数,谁也不能保证这样就能全身而退。
「真是气死人,乾脆我来扛这个责任好了!你们几个先离开这里,我来剪线!」
「这怎么行,绝不能让亚德一个人留在这里!」
「父亲,我们也要留下来。」
菲妮和尤妮哀求道。其实若只有亚德一个人,紧急时还能靠《脱离(小)》来逃出迷宫,但现在他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不过无论结果如何,亚德都不会丢下女儿一个人逃走。
「好吧,要是发生什么事,你们就赶快变成神兽。这么一来,爆炸规模不大的话,你们也许还承受得了。」
说完这句话后,亚德便从贝伊手上接过工具,开始盯著两条线。奇妙的是,这两条线竟然也如同小说中的描述,分别被漆成红色与蓝色。
(没时间犹豫了,只能靠直觉……是哪一条?到底该剪哪一条?)
这时若莉乌娜在这里,即使是随便剪一条应该都能获救吧。
就在亚德正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与莉乌娜的儿时对话忽然在脑海里苏醒。
『莉乌娜,你生日快到了吧。有想要的东西吗?」
『我?嗯~我想要花。』
『什么,你只要花?应该还有其他更好的东西吧……像是书或人偶之类的。我有存一些零用钱,而且因为帮老师褪背,还拿到了小费,所以可以买好一点的东西喔。』
『亚德,女生都很喜欢花喔。而且我想拿来装饰房间。』
『好吧,那至少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花。』
『这个嘛……那么──』
──我喜欢红色的花。
小小的莉乌娜这么说道。当时她的笑容就像一朵花。
亚德不知为何会在此时想起这件事,但他感觉得到刚才那种紧张的情绪已经缓解下来,心情变得舒坦许多。
「……是啊,既然要赌,就把自己当成〈幸运女战神〉吧!」
说完他扬起嘴角,露出无畏的笑容,一口气剪掉红色的线。
周围顿时陷入寂静,时间冻结的感觉袭击而来。
这时,机台爆炸的剩余时间刚好剩下最后一秒。
──下一秒,一阵白光瞬间膨胀。地下三十四层的某一角被一场大爆炸所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
这天晚上,由于亚德表示偶尔也该到外面吃晚饭,顺便向冒险者公会报告事情经过,因此带著女儿与莉乌娜来到了酒吧。
「……事情就是这样。你喜欢的颜色根本没派上用场嘛。」
「你这样说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见亚德半开玩笑地说了这句话,莉乌娜一手摀著嘴角,露出苦笑。
那天机台因为能量爆冲,产生爆炸。亚德他们能够平安无事,可以说是皮可的功劳。
「是皮可救了我们呢。」
菲妮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开心。皮可听了「汪!」一声,似乎十分自豪。
看见这一幕,奈眯眼露出微笑。此时,亚德把手放在她头上。
「不只如此,是奈见机行事,所以皮可才能发挥力量。」
「是啊,包括她发现史莱姆制造机的过程,这次最佳贡献奖非她莫属。」
听到这句话,尤妮也频频点头。菲妮似乎也毫无异议,不断地抚摸奈的头。奈顿时红了脸,似乎非常开心。
当时奈与优菲说悄悄话,是因为她想跟优菲拿高级肉乾。奈让皮可吃下肉乾后,皮可顿时变得精神奕奕。之后,奈透过预知能力得知即将爆炸,因此她在事发前一秒命令皮可,让所有人得以逃到迷宫外。
若要给予正确的评价,应该说一行人的性命,是被奈和皮可给救回来的。
「而救了他们两个的,就是高级肉乾。」
「也就是说,是我的财力拯救了所有人。亚德,快报答救命之恩!让我研究你的女儿!」
「你少厚脸皮,还混进来胡说八道。还有,我绝对不会把女儿交给你。」
亚德半眯著眼,瞪著不知何时坐上同一张圆桌的贝伊和优菲。亚德朝两人嘘了两声,用手试图把他们赶走,但这两人完全不为所动。
(算了,好歹我们曾经是队友,这次就放他们一马吧。)
亚德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这点后,加点了几道菜。虽然这些料理偏贵,但亚德决定事后全推给贝伊口中所谓的财力来处理。
此时,菲妮拿汤匙舀了一口奶油炖菜送进嘴里,幽幽说道:
「不过史莱姆事件解决后,那些冒险者都很开心呢。」
「毕竟会融化衣服的变态魔物在迷宫实在太嚣张了。尤其对于女性而言,碰上这种事她们一定无法保持平常心。」
「能解决这件事真的好开心……胸口好像有热热的东西跑上来。」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即使亚德没有夸奖也无所谓,这样我就很满意了。」
菲妮无意间说道,然后忽然「啊」一声回过神来。
接著她赶紧跑到亚德旁边抓著他的手,用额头不断摩擦他的肩膀。
「啊,不对,刚才那句话是骗你的喔!我们很想让你称赞,而且正是为了这个,我们才会跑去当侦探!」
「不,这样的动机也有点问题吧。」
亚德虽然露出苦笑,但为了回应她的反应,还是摸了摸她的头。其他的姊妹看了说著「你好狡猾」、「父亲,请你也摸摸我的头」,要亚德摸头。
「啊啊,真是的──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啊……」
被摸头的菲妮喃喃说道。对于自己刚才表示不用亚德称赞,菲妮似乎非常震惊。亚德也认为依菲妮的个性,这样的发言实在很罕见,因此觉得有点惊讶。
(也许她们从侦探这一行得到了什么启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真令人高兴。)
亚德正想著这个问题时,不经意间瞥见旁边的莉乌娜歪起头。
「对了亚德,关于那个史莱姆事件,结果到底是谁设计了这种怪物?就某方面而言,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吧?」
「是啊,我也很介意这一点。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如今又身在哪里,但他毕竟惹了这么多麻烦,可以的话真想把他抓起来,让他跟所有冒险者下跪……」
「可是去迷宫的冒险者有很多人耶……」
听见亚德这句话,奈也懊恼似地闭起眼睛。或许是因为事件没有完全获得解决,所以奈的心里感到十分遗憾的缘故。
就在此时,一阵高亢的声音从柜台那边传来。
「然后呢,大概是一个礼拜前吧?我就把它弄丢了。」
「嗯?」一行人朝那道声音望过去。说话者正是难得小酌的莱娜,丽雅则在一旁陪她聊天。不,从莱娜完全不等对方回应,便连珠炮似地说个不停这一点来看,应该说是她一直缠著丽雅不放。
被迫当听众的丽雅,表情似乎有点僵硬。不过也许是因为没有察觉,或是由于喝了不少酒而有点醉的缘故,莱娜只是一直哈哈大笑,继续说:
「唉,真是伤脑筋啊。我想说偶尔该工作一下,就跑去迷宫视察,没想到结果却变成这样。不过算了,反正那只是我因为兴趣而画出的东西……但迷宫还真的出现跟我想的完全一样的怪物,这种巧合也太可怕了。而且还是『只融化衣服的史莱姆』这么疯狂的东西……」
「「「「原因就是你吗!」」」」
「……啊?」
被亚德和贝伊等人吐槽,莱娜只是抬起一双醉醺醺的眼睛,疑惑地望著他们。
一周后,皮可的母亲来接皮可回家。
「皮可掰掰!再来玩喔!」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等你来。」
「……下次给你吃更好吃的东西喔。」
三人说完后便朝它挥挥手。这次离别,没有以前那么感伤了。
皮可母亲制造的人型幻影抱起皮可,低头向亚德深深行一个礼。
「谢谢你们。不知道我家皮可是否有帮上忙?」
「当然!皮可也帮了我女儿不少忙。」
亚德点点头,摸了摸皮可的头。
皮可非常高兴地眯起眼睛。看见这一幕,皮可的母亲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孩子,为其他人做事感觉如何?说说感想吧。」
皮可似乎传送了某种意念。只见皮可的母亲点了好几次头,然后疑惑地歪起头。
「……『受够史莱姆了』?这是什么意思呀?」
「「「「哈、哈哈哈……」」」」
听见这句话,亚德和女孩们脸上都浮现僵硬的笑容,在旁边凝视他们的莉乌娜也忍不住露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