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前方等待的事物
对冒险者而言,迷宫是充满梦想和宝藏的天堂,同时也是伸出无情爪牙的巨大魔物。
而在这样的怪物腹部中,正发生了一场悲剧。
「呜……还不行……在把那个带回去之前……我还不能……」
一名男子拖著沉重的脚步,在迷宫中缓缓移动。
这名男子受了重伤。生命之火消失只是迟早的问题。
然而即使如此,男子还是咬牙前进。他必须再度前往那个危险至极的场所。
他必须把离开时不小心留下来的东西找回。
但是──男子终究还是跪了下去。他仰躺在地,试图多少恢复一点体力。
然而,流出的鲜血却背叛他的期望。恢复体力的道具与魔法全都用尽了。
不可思议的是,男子对于自己即将死亡这件事毫无恐惧。他心里只觉得懊恼,还有对心爱少女的不舍。
「芙里耶……」
男子唤著仍年幼的女儿的名字。接著他的头往旁边一倒,似乎用尽了力气。
几分钟后,就在他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其他冒险者偶然发现了他的身影。
○
「这样啊,发生了这种事啊。」
「嗯,我真的觉得很沉重。贝鲁克兰先生也曾照顾过我。他是个好人。」
回答莉乌娜的话后,亚德把身体靠向通道墙壁,盯著自己所在的位置──一座迷宫里面。
就在前几天,亚德的冒险者前辈罗得•贝鲁克兰在这座迷宫身亡。在冒险者公会听到这个消息后,即使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亚德还是觉得胸口有点苦涩。莉乌娜也同样靠著墙壁,将视线转向迷宫虚无的空间。
「以前在迷宫看到有人过世,也会有这种感觉……冒险不见得都是好事,毕竟要是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丧命。」
「那是当然的了。不管再怎么累积财富或建立名声,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有时我甚至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工作比冒险者更不符合成本。」
接著两人离开墙壁,将前方逼近过来的巨大四脚魔物──拥有犀牛外表的魔兽「巨鼻犀」一刀砍成两半。
然而,即使使出默契十足的连袂攻击,哀悼死者的情绪依然毫无变化,亚德看起来还是心情欠佳。
「再说得更仔细一点,贝鲁克兰先生有一个小女儿,好像叫『芙里耶』。听说他到最后一刻都还在担心那孩子。同样身为有小孩的父亲,我真的能感同身受。要是我快死了,一定也会担心那些小家伙。」
「你这句话要是被菲妮她们听见会被骂喔。她们一定会说『不要讲这么不吉利的话』。」
莉乌娜不禁苦笑。亚德也同样。
「是啊,我还是小心一点,别在本人面前说。幸好这次探索她们没跟过来,要是被她们听到刚才那句话,就麻烦了。」
「是啊……不过菲妮没跟著来探索,倒是很稀奇。」
莉乌娜环视了一下四周。也许是因为实际体会到和亚德单独潜入迷宫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所以才会有这种举动。
此时,亚德有点忧虑地说:
「不只菲妮,尤妮和奈好像也想思考问题。她们说找到答案前不想做其他事。」
「思考问题?」
「嗯……自从上次发生强盗集团事件以来,她们好像一直很烦恼,不知道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来亚德的安慰果然还是无法令她们满意。后来菲妮她们变得时常在思考,老是绷著一张脸。也许这也是成长中的必经过程,但亚德希望她们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顺道一提,亚德也仍在烦恼。因为他想不出执著于冒险的理由。而在听到贝鲁克兰的讣闻后,照理来说冒险的兴致应该会踩煞车,但连他本人也很意外的是,他并不想打消探索迷宫的念头。
亚德将这些事告诉莉乌娜后耸了一下肩膀,继续说道:
「总觉得要是在这里放弃,感觉就好像输了。我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搞不好是工作狂。」
「因为你太认真了啦。关于自己为什么想冒险,其实也不用想这么多。有些人就是一直做这一行,也没有其他特别的理由啊。」
然而对于莉乌娜这句话,亚德却摇了摇头。
「我想找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之前我也想过,要是能够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坚持冒险,我就能给她们一些建议了。所以我想在她们烦恼的这段期间,藉由这次冒险找到答案,就算只是提示也行。所以莉乌娜不好意思,要你陪我了。」
「嗯,好啊。我很乐意帮忙。」
莉乌娜笑著挽住了亚德的手臂。这么说来,莉乌娜曾说过她当冒险者是因为想跟自己在一起──此时亚德想到了这件事。
(要是我的理由也这么单纯就好了。)
亚德发现当莉乌娜在旁边时,自己心里会觉得暖暖的,所以可以体会她的心情。虽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而已。
不过亚德总觉得他想找的答案,应该远比她复杂许多。
这么短暂的冒险是否能让自己找到答案?
亚德隐约知道也许不可能,不过就当作转换心情也很好。亚德于是抱著这样的想法,倚靠著莉乌娜移动了步伐。
另一方面约同一时刻,于莉乌娜的住宅。
「「「呼啊~」」」
菲妮、尤妮和奈三人,正在『克拉沙姆侦探团』的办公室发呆。
这几天,她们连侦探的工作都没做。虽然『厄尔岑』镇上没发生事件也是一个原因,但在这之前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她们实在太烦恼,所以完全无法著手做其他事情。
她们的烦恼──用一句话来说,就是「为什么要当侦探」。
这个问题在她们的脑袋不断打转,带来了疲劳与叹息。
此时,菲妮一边抹掉因为打哈欠而流出来的泪水,一边说:
「我们为什么要当侦探……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才做这一行的?」
对于这个问题,尤妮抓起一张设计图,那是亚德用来探索迷宫的道具。她愣愣地答道:
「一开始是因为父亲要我们思考未来的出路。」
「我想到也许可以当冒险者,而侦探工作性质类似冒险者,所以才会做这个决定……而且亚德也会夸奖我们。那时我还觉得自己好厉害,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呢。」
若亚德看到自己有在思考未来的出路,就能得到他的认同,这就是她们的一切。在学校发生的怪谈和迷宫史莱姆造成骚动时,三人不但都很开心,而且最重要的是事情解决后得到亚德的称赞。当时,她们幸福得都快飞起来了。
然而,现在她们知道不能只是如此。工作就是要抱持某种强烈的意念,是布莱让她们学到了这一点。而且菲妮她们现在已经开始会思考,或许亚德所期待的就是这一点。
此时,一直在看书的奈缓缓地说:
「……我有时会想起事情解决时,与事件相关的人们笑著称赞我们的模样。也许,这和我们工作的理由有什么关联……」
对于这句话,菲妮说了一句「的确是这样」,然后点点头。上次她觉得即使没有亚德称赞也能做这份工作的时候,她的脑海浮现的也是人们开心的表情。布莱问她们为什么要当侦探的时候也一样,她觉得那些表情也许能给她们一些提示。
「啊!该不会是因为我们希望不只是亚德,其他人也能称赞我们,所以才会工作?」
若真是如此,也许令人烦恼已久的问题就能找到答案了。
然而,对于菲妮充满期待的疑问,奈却思考了一下,摇摇头。
「……不,我想应该不是。我猜我和姊姊你们都一样,称赞我们的人只要爸爸一个人就够了,对吧?我们应该没有想让其他人称赞的心情,所以一定有别的原因……但我不知道是什么。」
「我也赞成奈的意见。看见委托人很开心然后称赞我们,的确会觉得辛苦有所回报。但这和父亲的称赞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会让我们感到喜悦的绝对不是因为受称赞,而是某种不一样的东西……虽然这只是我的臆测。」
「『某种不一样的东西』吗……唔~总觉得好像懂,又有点不懂呢……」
结果,她们心里的迷雾还是没有散开。只见菲妮交叉双臂吐了口气,瞪著天花板。但才过一会儿姿势就垮了下来,她举起拳头自暴自弃地大叫:
「啊啊!真是的!想这么久还是搞不懂,神真会欺负人!再说我脑袋不好,本来就不适合想事情嘛!」
「……虽然现在说这句话有点晚,但你这样的脑袋竟然能想到要组成侦探团,真是令人佩服。」
「尤妮、奈,我们出去走走吧!这时就该『转换激情』,我记得亚德也这样说过!」
「是『转换心情』啦……不过我也赞成。一直东想西想真的有点累。」
奈点点头。尤妮似乎也没有异议。于是一行人决定到外面去。
三人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中。因为她们一直窝在家里,如今从房子走出来后,脚步立刻变得十分轻盈。
「嗯~还是外面舒服。害我想到自己把帮忙亚德冒险的工作让给莉乌娜,真是太可惜了。」
「精明如菲妮竟然也会失策,绝不能让对手领先喔。」
「……我倒是觉得偶尔这样也没关系。」
三人一边闲话家常,一边往市场的方向前进。
她们前往市场并没有特别的理由。硬要说一个理由的话,就是到市场的距离最适合散步。
在石头铺成的马路上走了一会儿后,三人忽然看见有人聚集在前面。人群规模并不大,大约才四、五个人而已。
人群由大小不同的身影所组成。其中有一个女生嘴巴弯成ㄟ字形,手上拿著可能是从旁边摘来的小花。
女孩旁边则是一群看起来很顽皮的男生。他们个子都比奈还要娇小,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绝对不算和平,甚至给人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这群男生和那名女孩子,似乎正彼此瞪著对方。
三人正惊讶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人群中一个特别高大的身影──一名青年似乎发现到她们,于是转过头来。菲妮一看见他的脸,便发出了微妙的叫声。
「什么嘛,这不是布莱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对我就这样打招呼啊。」
布莱也粗鲁地回答道。有礼貌的尤妮和奈向他点头说了一声「你好」,但布莱也只是「喔」一声回应,那张完全不讨喜的表情一点都没变。
根据亚德的说法,布莱似乎只是「虽然有点难相处,但并不是真的讨厌菲妮她们」。上次发生事件时,她们也有隐约感觉到这一点,但菲妮还是觉得他对小孩应该要更亲切一点。
此时,菲妮觉得布莱这种人会跟小孩凑在一起实在很不自然,于是歪起了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有事件吗?」
「算是事件啦。这些小鬼在吵架,我刚好路过就来当和事佬,但他们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自卫队本来没有义务帮小孩当和事佬,但也许是因为布莱本人个性的关系,让他决定介入其中。看来这青年比她们想像中还要喜欢小孩子。
忽然,布莱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将视线转向『克拉沙姆侦探团』成员。
「刚好,你们来解决这个事件吧。你们双方年纪差不多,和事佬当起来会更容易。」
「什么──!」
「那就交给你们啦,『侦探团』的小鬼们。」
轻松说完这句话后,布莱便离开了。三人看了不禁觉得,这男人在这方面实在很不细心。若这一点他够完美,她们本来是愿意跟他建立更良好的关系。
「况且我们本来就一直为了这个侦探团在烦恼。」
菲妮虽然嘴巴上这样抱怨,但还是很在意这些小孩子,所以她决定问清楚详情。
她转向被害者──当然是女孩子这边──然后蹲下来,配合她的视线。
「发生什么事了?可以的话告诉我好吗?」
菲妮不愧是三姊妹中的大姊,这时候总是能用温柔的语气。
面对菲妮这样的态度,少女似乎有点困惑。但她似乎觉得比起布莱,对菲妮比较好开口,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呃,我……」
就在此时──
「这家伙的爸爸是个大骗子!」
一名少年忽然大喊。菲妮不禁睁大眼睛,少女的表情也再度僵硬起来。
「你不要乱讲话!我爸爸才不会说谎……」
「不,他就是个骗子。什么大发现,根本就是骗人的。」
「结果什么都没找到嘛。」
「哈哈哈~你爸是骗子~你是骗子的小孩!」
少年们不断起哄。后来发现菲妮她们在少女后面瞪著自己,便赶紧落荒而逃。
奈和尤妮脸上明显流露著不悦。
「……这什么意思,太差劲了。」
「竟然一直说别人是骗子,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别在意那些幼稚的举动。亚德也说过,只有小鬼才会做这种事情。」
菲妮如此安慰少女。但少女又变回消沉的表情。
接著,她像是叹息般吐出了一句话:
「没关系啊,骗子就骗子……因为他真的骗了我。」
「咦?」
「因为我爸爸……真的是个骗子。」
此时,菲妮她们发现少女眼中充满了泪水。
少女看起来非常不甘心,视线落至手上的花朵,不断地拚命压抑声音。
「爸爸骗我……他说一定会回来,却没有回来……他说有一个大发现,会带礼物给我,可是……可是他却没有!」
菲妮她们清楚地感受到少女的声音掺杂著愤怒与恨意,不禁困惑地望了彼此一眼。
○
「那么,那孩子就是贝鲁克兰先生的女儿吗!」
当天晚饭席间,亚德叫了出来。莉乌娜也在旁边睁圆了眼。
他们从女孩们那里听说白天发生的事──也就是一群小孩发生争执时,布莱把当和事佬这件事交给她们处理──接著在听到事件漩涡中的少女名叫『芙里耶•贝鲁克兰』后,两人都大吃一惊。这一定是他们在迷宫里提到的,冒险者前辈的女儿名字。
最后,菲妮三人告诉他们自己如何袒护那名女孩,并赶走了其他少年。亚德听完后盘著手臂,满意地点点头。
「我并不是因为她是朋友的女儿才这样说,但欺负别人的确不太好。菲妮、尤妮、奈,你们做得很好……嗯?怎么啦?」
亚德最后会问这一句,是因为女孩们正鼓著脸颊。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此时菲妮代表三姊妹,嘟起嘴巴说:
「因为,那女孩太不懂事了。」
「啊?」
「她说自己父亲的坏话。」
「……竟然不相信亲生爸爸,真让人难以置信。」
综合女孩们的说法,事情似乎是这样的:
芙里耶的父亲,也就是罗得•贝鲁克兰曾经对女儿说『芙里耶,爸爸发现很厉害的东西喔!这是世纪大发现!不对,也许还不能说是发现,不过总之要是成功了,你一定会吓一大跳!我会把它带回来当成礼物给你!』。
听到这句话,芙里耶也开心地露出笑容。虽然不知道其他详情,但唯有自己的父亲创下壮举这件事,的确传达到了她心里。
后来芙里耶向朋友炫耀这件事。对于父亲会带礼物回来,她毫不怀疑。
隔天,她的父亲变成尸体回来了。
『后来我就一直被他们取笑。他们说我爸爸骗人,根本没发现任何东西,说我是骗子的小孩。所以……』
芙里耶非常不甘心地说道,接著涨红了脸叫出来:
『所以我最讨厌爸爸了!都是爸爸害我遇到这种事情!要是他没多嘴,我就不会被欺负了!』
关于这一点,菲妮她们都抱著很大的疑问。因为对她们来说,光是说父亲坏话这样的行为就已经令人无法置信。而且芙里耶的观点多少有点错误──不,是大错特错。关于霸凌,贝鲁克兰并不需要负起直接责任。
然而,听见菲妮三人指出这一点,芙里耶却瞪了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姊姊你们也要袒护爸爸吗!?真不敢相信!太差劲了!』
芙里耶骂完后便跑离了现场。被留在原地的三姊妹一阵目瞪口呆,过了几分钟才醒过来,开始感到愤怒。
「那是她爸爸耶!?怎么这样说他的坏话!而且她爸爸死了,已经再也见不到他了!难道她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吗!?」
菲妮满脸愤恨不平,气得两只手都举起来。尤妮也说了一句「简直岂有此理」跟著点头。
虽然有点令人伤脑筋,不过亚德还是微微露出苦笑,劝著女孩们:
「不,她毕竟还是小孩子,总是会自私一点。而且贝鲁克兰先生丢下女儿一个人走掉,其实也要负一些责任……不过霸凌这件事他没有责任就是了。」
「可是我不会恨爸爸!而且会非常非常难过!要是亚德你……」
菲妮大声讲到这里,便赶紧把话吞回去。虽然大概能想像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不过即使只是假设,菲妮一定也不愿说出「亚德死掉」这几个字。表情十分消沉的尤妮和奈应该也是如此。
亚德胸口顿时涌上一股喜悦与怜爱,温柔地抱住女孩们。
「谢谢你们,我真的很幸福呢。」
亚德抚摸著女儿们紧紧靠过来的温暖身体。就在此时,莉乌娜歪头说:
「不过真的令人有点在意呢。不知道贝鲁克兰先生发现了什么东西。」
「是啊。我知道贝鲁克兰先生的个性,他很认真诚实,绝对不会随便夸耀自己的行为。所以既然他断定找到『大发现』,那应该非常不得了。」
而就是这样的发现,造成他女儿遭到霸凌并心生怨怼。想到这一点,亚德对于对方达成的目标,又更加想知道详情了。
此时,亚德忽然望向菲妮三人,对她们说:
「吶,让芙里耶继续恨贝鲁克兰先生也很可怜,你们想不想帮她跟父亲和好?」
「咦?可是要怎么做?」
「这一切的原因都和贝鲁克兰先生找到的『发现』有关联,所以我们不妨来解开这个秘密……你们觉得怎么样?也许你们还在烦恼,不过要不要先以侦探团的身分来查查看这件事?」
对于亚德这句话,女孩们不禁面面相觑,但也只有一瞬间而已,她们很快就用力点点头。
「嗯,好!来查查看吧!」
「虽然关于侦探活动还有思考的余地,不过暂且将这个烦恼搁在一旁吧。」
「……我想让芙里耶知道爸爸的好。」
接著一行人起身,一同大喊:
「「「『克拉沙姆侦探团』,出动!」」」
听见这句话,亚德点点头,莉乌娜也不吝送上热烈掌声。
第二天,亚德一行人拜访贝鲁克兰住处,在他妻子的允许下开始搜查他家里的东西。
因为亚德认为若能查出他在找什么,也许可以缩小搜索范围。幸好,贝鲁克兰留下了许多笔记与日记。
贝鲁克兰的住宅很像上级冒险者才会拥有的房子,虽然比不上莉乌娜的豪宅,但也十分宽敞辽阔。其中有一个房间是书房,里面有一张书写用的桌子,还有一整排塞满大量书籍的书架。此时亚德正在这里翻阅笔记,说著:
「嗯……我知道贝鲁克兰先生除了冒险也有涉猎考古学,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专精。」
「考古学?」
菲妮将亚德和尤妮查过的资料放到角落,如此问道。由于她不适合动脑筋,所以负责出力气。
「就是专门研究古代历史的学问。贝鲁克兰先生好像特别在调查『古代魔法文明』时代。」
「『古代魔法文明』……」
奈用预知能力遴选出该查的资料,此时她露出了感慨万千的表情。其他两个姊姊也一样。这也难怪,那毕竟是她们出生的时代。
不过感伤会扰乱情绪,进而怠慢工作,她们应该不至于如此不成熟。所以亚德装作没看见,继续说:
「其中尤其是『贤者悟卢』,他最近好像一直在查这个。」
「『贤者悟卢』?」
「是『古代魔法文明』末期……也就是文明即将毁灭的时候。这个悟卢是当时非常活跃的一位贤者。他曾经参与制作各种机械士兵,另外有人说那个毁灭战士也是他做的……不过『古代魔法文明』末期并没有留下类似的纪录。」
「为什么没有?」
跟著来帮忙的莉乌娜丢出了问题。
只见亚德顾虑女孩们的反应回答:
「因为正确来说,『古代魔法文明』并不是『灭亡』,而是『遭到毁灭』。」
「「「咦!?」」
「是谁毁灭的并不清楚。根据流传下来的说法,文明毁于几只巨兽,但这个说法也没有得到证实。毕竟当时的人拚死反抗巨兽入侵,所以应该没有余力留下纪录。就算有留下,遭到毁灭时也已经全被烧光吧。」
「这样啊~」
菲妮、尤妮和奈都露出了一愣一愣的表情。亚德见状暗自抚了一下胸口。他原本还很担心她们听到自己诞生时的文明遭到毁灭会非常难过,但也许是因为记忆十分模糊的缘故,所以她们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感受。
「总之贝鲁克兰先生最近好像在调查贤者悟卢。要一个人调查这些真的非常不容易。」
「父亲,这是为什么呢?」
「刚才我也说了,贤者悟卢做过许多强大的机械士兵,其中甚至还包括能够毁掉一个国家的巨型机械兵。这个人拥有如此惊人的技术,『魔导研究室』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留下的遗产,所以一定早就都查过了。」
「……原来是这样。」
奈瞭解后点点头。接著一行人再度展开调查。
此时贝鲁克兰的妻子,也就是芙里耶的母亲泡了茶端给一行人。
「各位辛苦了。休息一下如何?」
「谢谢您……不但勉强您让我们进来查东西,还让您准备热茶,真不好意思。」
亚德惶恐地表示歉意。贝鲁克兰夫人听了露出有点寂寞的笑容。
「不会的,我也很想知道丈夫在做什么事。亚德先生是拯救我们的英雄,我当然能放心交给您处理,我才要请您多多关照。」
「我会尽我所能的。」
亚德点点头,接著告诉女孩们和莉乌娜可以休息一下了。一行人于是分别向贝鲁克兰夫人道谢,开始享用热茶。
此时菲妮歪起脑袋,战战兢兢地说:
「请问……芙里耶呢……?」
「她出去了。她知道你们要来,就说不想见到袒护爸爸的人。」
「哈、哈哈哈……」
听到这句话,菲妮一边陪笑一边露出有点寂寞的表情。也许是因为再次体认到对方讨厌自己,所以心里有点受伤。贝鲁克兰夫人看了满脸歉意,赶紧向她赔罪。
「对不起。这孩子说她就是无法原谅爸爸,实在讲不听……直到最近为止,她明明一直都很黏爸爸的。」
「所以果然是因为她爸爸没有遵守约定,她才会受到打击?」
「这的确也是一个原因……不过应该不只如此。」
对于莉乌娜的疑问,贝鲁克兰夫人眼神飘向远方,低声说:
「因为我丈夫离开人世的那一天……是这孩子的生日。」
「「「「「!」」」」」
「芙里耶一直很开心地等他回家,要他帮自己过生日,可是他却变成那个样子回来,所以……」
贝鲁克兰夫人的声音开始变得有点沙哑。是因为想起丈夫死亡的事实,还是因为想到芙里耶现在的心情所以替她感到难过,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为了贝鲁克兰夫人,也为了芙里耶,一定要设法恢复贝鲁克兰的名誉──亚德一行人再度在心里如此发誓。
「所以我们必须找出贝鲁克兰先生发现的东西……嗯?」
再次开始作业的亚德正在翻页的那只手忽然停了下来。里面的纪录都是最近的内容。亚德于是慎重地仔细阅读,过了一会儿便叫了出来。
「就是这个吗!」
「亚德,你找到了吗?」
「嗯,根据这篇内容,贝鲁克兰先生大概在他去世的前一周,于迷宫发现了某样东西……好像是一道隐藏门,这道门必须用贤者悟卢留下的魔法阵当密码才能打开……而里面好像通往悟卢的研究基地。」
「研究基地吗……?」
奈眨了一下眼睛。其实迷宫本身本来就是『古代魔法文明』的科学家制造出来的研究所。而贤者悟卢就是在这里面拥有一座个人研究基地。
然而,对于奈的疑问,亚德却摇摇头,用无法抑制的兴奋语气如此说道:
「贤者悟卢是个非常有实力的人。他得到当时当权者的允许后,便做了一道可以穿越空间的门,在另一个空间盖了一座研究基地。那是他专属的研究基地,而且规模非常庞大。」
「呃,也就是说,另一个空间有贤者悟卢专用的迷宫吗?」
莉乌娜很能掌握要领,因此做出了这样的结论。亚德点头赞同,一字不漏地继续阅读笔记。但由于字迹非常潦草,所以他无法看出更多的情报。
「总之贝鲁克兰先生前往贤者悟卢的研究基地这件事是错不了了。即使只是如此,也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发现,但竟然还有更惊人的宝物。笔记上写著,贝鲁克兰先生在研究基地相关的资料发现了这个东西。他说要是能找到它,一定能变得非常幸福。」
「那么,这东西一定就是芙里耶的爸爸所说的『大发现』了。」
「……会是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偏偏这笔记就只写到这里,也许详情写在别的地方……我想,在这房间的可能性并不大。」
若贝鲁克兰真的前往研究基地,应该会把研究基地相关的记载资料一起带过去。根据贝鲁克兰夫人的说法,贝鲁克兰的遗体并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这么一来,便很有可能是在路上遗失了。
众人于是再度在房间里寻找。但结果就如亚德所预料,没有发现任何类似的物品。
「那么方法只有一个了……就是前往那个迷宫。」
「原来如此。直接追踪芙里耶的父亲走过的地方,对吧。」
「就是这么回事。还有,若能确认那里就是贤者悟卢的研究基地,就能保住贝鲁克兰先生的名誉。总之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非去不可。」
亚德一边说,一边感受血液正在沸腾的感觉。
通往未知领域的大门即将开启,现在他全身都被这样的兴奋感所包围,已经无暇思考其中的理由。他心中充斥的情绪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样,就是也许能够维护贝鲁克兰的名誉所带来的期望。
「好,那就出发前往迷宫吧!」
「「喔──!」」
菲妮高声一喝。两个妹妹也配合她举起了小小的拳头。
接下来几天,亚德一行人手忙脚乱,过著忙碌的日子。
毕竟他们即将前往未知的迷宫。若能准备周全,那便再好不过。
这次,菲妮、尤妮和奈三人坚持要和亚德一起去。或者应该说,她们认为这件事是侦探团经手的案子,所以是亚德来帮忙她们才对。
亚德听了十分犹豫。毕竟这次没有皮可那样强力的帮手。但他曾经答应过她们,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罔顾女儿们的心情。
(还是只能带她们去了吗……不过我不能再像强盗集团时那样受重伤了。要是有个万一,我就不能保护她们。所以这就表示──)
接著亚德引导出一个结论,然后开始遍访镇上的民众。
最后,他终于为了带女儿去迷宫,做好充分的准备。他把这件事告诉女儿们的时候,她们眼神都因期待而闪闪发亮。
「这样我们就能证明芙里耶的爸爸没有说谎了。」
「是的。我们一定要找到芙里耶的父亲在寻找的东西。」
「……顺便让芙里耶知道其实爸爸非常在乎她。」
关于奈这句话,三姊妹都有共识。毕竟没有父亲会不珍惜自己的孩子。和亚德一起度过这些日子的女孩们非常肯定这一点,这几乎已经成了她们的一种理念了。
她们相信,芙里耶一定也会明白这一点。
「……事件就是这样,所以要是我们找到那个东西,你就要好好相信爸爸喔。」
那天,菲妮她们在街角偶遇芙里耶,便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芙里耶一开始只是默默地听著,过了一会儿便开始拨弄插在头上的花饰,同时把头转到旁边去。
「不要。我才不相信爸爸。」
「可是也许他真的没有骗人。」
「……而且他留下来的笔记,真的有记下他找到贤者悟卢的研究基地一事。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是很大的发现了。」
尤妮和奈试著跟她讲道理,但芙里耶却回以强硬的眼神。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相信爸爸!即使他真的没说谎,我也绝对不会相信他在乎我!」
「为什么!?」
「因为……因为对爸爸而言,找到那个叫悟卢的人的房子更重要……比帮我过生日还重要好几倍!」
「「「啊……」」」
「这样的爸爸怎么可能喜欢我!所以……所以我也最讨厌爸爸!」
说完这句话后,芙里耶便跑掉了。
虽然可以追上去,但女孩们已经没有气势了。
「说到这个,她父亲到研究基地那一天就是她生日对吧?」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忘记女儿的生日……难道他真的不在乎芙里耶吗?」
面对表情十分黯淡的尤妮和奈,菲妮摇了摇头。
「不会的,芙里耶的爸爸也是『爸爸』,一定也很在乎她。我想这其中也许有什么理由。」
「「理由?」」
「嗯,在她生日当天出去冒险的理由……为了芙里耶,也为了她爸爸,我们就来解开这个谜题吧。因为我们可是侦探团!」
此时,一股感觉逐渐凝结在菲妮的胸口。
自己当侦探的理由,一定就存在于从以前到现在解决过的事件中──
(而且解开芙里耶爸爸的谜题后,应该就能找到这个理由。)
关于这一点尤妮和奈似乎也认同,她们的眼神里绽放出一道光芒。
三姊妹互望一眼,用力点点头。
○
时间来到探索贤者悟卢的迷宫当天。
三名女孩与亚德,以及莉乌娜,如今正站在厄尔岑迷宫前面。
「终于要出发前往未知的迷宫了。」
「希望能找到芙里耶爸爸发现的东西。」
「不,是一定要找到。无论如何都要找到。」
对于莉乌娜这句话,菲妮顽固地如此坚持道。她的视线直直捕捉著迷宫入口。
他们周围还有其他人影。其中两道人影开口说:
「可是,要是找不到该怎么办?」
「……可能性并不算小。」
这两道人影是大小姐打扮的冒险者和黑暗精灵侍女──丝米嘉和优菲。
在旁边的精灵魔法师听了,不满地叫道:
「喂,要是找不到,你们要负责喔。我可是因为能够亲眼看见贤者悟卢的遗产才会过来的。」
「……我又没叫你过来。」
亚德半阖著眼盯著的人是莱娜。她仍是一贯的披风打扮,再加上背上背了一个用了很久的皮袋。这让亚德想起她原本也是一名冒险者。
「我倒是完全反过来。本人什么时候答应你们要过来了!居然硬把我拉来这里!」
大声叫出来的人是布莱。三姊妹于是围著他解释。
「因为亚德说要是人数不够多,他就不带我们去嘛。」
「自卫队就是要保护市民。这点小事就请你服务一下吧。」
「……我们全都靠你了。」
虽然三姊妹完全没有理论的意思,但布莱还是嘴角往下垂变成ㄟ字形,「哼!」一声把脸别到旁边去。似乎是愿意行动了。
为了保护女儿们,亚德引导出来的结论其实非常单纯,就是『尽量多准备一点战力』。所以亚德跑去问所有想得到的人。
结果丝米嘉表示若学校刚好放假便愿意过来。贝伊也说一定要瞧瞧贤者悟卢的遗产,但因为他自己能力不够,因此答应派优菲为代表,与亚德一同前往迷宫。
而布莱就像他本人方才所说的,是受到女孩们的拜托。即使如此,他还是请假前来,可见他个性就是如此,本来就很会照顾人。
问题是莱娜。由于某个因素,亚德才不得不拜访她。这是因为──
「对了,我已经查好贤者悟卢的魔法阵啰。这样隐藏门就能打开了。」
「真是的……要是贝鲁克兰先生的资料有写清楚这一点,我就不会去找你了。」
亚德对著展示出纸上几何图形的莱娜埋怨道。他并不是故意将她排除在外,只是单纯因为她是研究人员,并不是冒险者,所以不能带她去冒险而已。
然而,当她一听说这件事,便表示自己也要去迷宫。亚德原本只是打算付钱请她调查魔法阵,因此对于这样的要求,他实在是吓呆了。不过莱娜身为『魔导研究室』副室长,这一类的外务好像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可是传说中贤者的研究基地耶!我一定要亲眼瞧瞧,好好研究一下!』
她的眼神就像个学者,充满了好奇心,于是莱娜也成了冒险队一员。身为魔法研究公家机关第二把交椅,莱娜的魔法实力自然不在话下,因此对于亚德而言,这样的结果倒也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现在,一行人有三名勇者级的冒险者,魔导研究室副室长和自卫队行动部队队长各一人,以及一名低等级的全民英雄剑士,再加上三名〈神兽〉。种类丰富的九人队伍就这样诞生了。
(这次和试炼时完全不同,人数一多果然够强大。)
亚德深刻地体会著这一点,同时对他们的存在感到非常放心。
其实亚德本来想再多找一些人,但依他现在的预算似乎有点困难。若在研究基地发现宝物,或许能分担不少费用,但亚德还是先预设了无法找到值钱东西的可能性。
「那么我们就前往贝鲁克兰先生发现的地点,疑似是贤者悟卢的研究基地吧。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因为几乎没有任何情报──不过我想以这样的成员,一定有办法克服并解决问题的。各位,那就拜托你们了。」
亚德说完这句话后敬了一个礼。在场所有人于是点点头。这些人脸上都毫无畏惧。先不论他们是否有干劲,这里的人都不是那种闻风丧胆的胆小鬼。
接著一行人将视线转向迷宫,无人催促便自己走向了入口。
根据贝鲁克兰留下的笔记,通往贤者悟卢迷宫的传送门,在地下四十二层的隐藏房间。
说到地下四十二层,即使是冒险者,等级也要有中等程度才能够勉强到达这里。若是一般的冒险者,一定是危险又漫长的一条路。
不过,这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人物。
现在,这九人正面对几乎能吞下一名成年男人的巨蛇。这种巨蛇叫『圆木巨蟒』,属于强大魔物,即使由上级冒险者对付也会陷入苦战。如今好几只这样的巨蛇,正朝众人袭来。
魔性的巨蛇们身体射出闪电,对准亚德一行人发出攻击。但是──
「太慢了!」
布莱大喝一声躲过雷击,迅速绕到巨蛇旁边。接著他两手举起巨剑,放出一道闪光。
巨蛇顿时变成两半,当场横尸在地。
在这段期间,莉乌娜的长枪、丝米嘉的护手刺剑和优菲的槌子,也使出斩击或刺击,将剩下的其他圆木巨蟒一个个击杀。
而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在这后面。
「呼啊啊啊,真麻烦……这给你们,【炎条闪光】。」
莱娜边打哈欠边伸手一指。在她指出去的手指前端顿时出现无数小火球,并射出高热度的光线,贯穿了巨蛇们的身体。
被贯穿的巨蛇身体接著倒地。从双方相遇还不到一秒的时间,圆木巨蟒就全数被消灭了。
「好、好厉害……」
亚德不禁咕噜一声,吞了一口口水。虽然亚德也能做到同样的程度,但看见其他人精彩的技巧攻击,还是只能用痛快无比来形容。
不过这些人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功劳,马上就开始检查通道。
「在这种地方设了陷阱啊……有了有了,在这里。」
「瓶子破掉便会喷出毒气的陷阱吗……不知道要什么样的条件才会发动,就这样放著实在很危险,可是好像很难破坏掉。」
「那就让装著毒瓦斯的瓶子失去毒性吧。莱娜小姐,你有办法吗?」
「瞭解,那我来用【毒性净化】。」
四名女性手脚俐落地开始解除陷阱。看见这一幕,亚德不禁赞叹不已,同时感到有点无奈。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到这里搞不好已经断了一、两根肋骨了。」
「你平常是怎么探索迷宫的啊。」
对于亚德的〈厄运〉加护毫不知情的布莱傻眼地说道。
布莱没有冒险经验,所以没有解除陷阱的能力。不过光就战斗能力而言,布莱完全能够跟上一群人的脚步,的确非常了不起。亚德再次见识到了自卫队行动队长的实力。
此时布莱站到亚德旁边等待其他人解除陷阱,提出了问题:
「喂,真的有吗?」
「有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贤者悟卢的迷宫啊。我可是特地请了假,要是白跑一趟就太过分了。」
「当然有!」
叫出来的是黏在亚德旁边的菲妮。
「一定有!『爸爸』是不会说谎的!」
「是吗?我还是不太相信。不过既然都来到这里,光是抱怨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布莱先生,无论结果如何,您可是委托过我们调查案子。身为委托人,布莱先生有义务见证我们的工作结果。」
听见尤妮这段话,布莱睁大了眼睛。
「委托?什么委托?」
「你曾说过……要我们当芙里耶的和事佬。」
「…………」
「探索迷宫、证明她爸爸没有说谎,也是工作的其中一部分。你要负责在旁边见证到最后一刻!」
对于这句话,也许是因为无话可回,布莱只好自暴自弃般说了一声「好好好~」。
亚德在旁边看著这一幕,不禁会心一笑,对他们这么说:
「你们变得真要好。明明你们一开始那么讨厌他的。」
女孩们听了十分激动,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才不要好!他一开始说我们是『门外汉』,我可还没原谅他!」
「而且我们绝对不会和父亲以外的男性过度亲密。这一点请父亲放心。」
「……我们一直都是爸爸理想中的女儿。」
「不,关于这个,其实看到你们跟其他人变成好朋友,我也比较安心。」
对于一把抱过来的女孩们,亚德回以苦笑。这些孩子真的会有离开父母的一天吗?亚德不禁心想。
(算了,其实我也有点高兴。)
其实自己也很黏女儿们。亚德在心里如此反省,却又觉得十分高兴。
「两位先生,陷阱解除完毕啰。」
「亚德,还有菲妮你们三个,快走吧!」
丝米嘉和莉乌娜的声音响起。一行人于是再度朝洞窟内前进。
后来虽然还是有凶暴的魔物和陷阱不断阻挡一行人的去路,但队伍毕竟是这些成员,他们一下子就解决掉,很快便来到地下四十二层──贝鲁克兰所记载的隐藏房间门口。
「好了,根据笔记内容,应该就是这里了──莱娜,先把它打开吧。」
「没问题。」
莱娜点头后将魔力注入手指,用指尖的光芒在墙上画出贤者悟卢的魔法阵。
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石墙的墙壁发出声响往旁边滑动,中间出现了一个洞口展示著里面的景象。在场所有人纷纷发出「喔喔!」的惊叹声。
「这样就证明了芙里耶的爸爸其中一个说法,他的确是对的。」
听到尤妮这句话,菲妮和奈也点点头。一行人于是带著紧张的情绪走进门里,接著石墙便发出声响关闭了入口。这道门似乎是自动上锁,若要从里面开门,好像也要用同样的手续。
房间里没有任何装饰,眼前一片虚无。只有正中央摆了一个U字形的物体。这物体镶在台子上,台子里则有管线延伸出来。
「这就是能穿越空间的转移门……这里就交给我吧。虽然我只有一点点经验,但曾经使用过这一类的魔法装置。」
「这样啊,真不愧是优菲。能服侍变态道具搜集狂的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亚德低声念道。优菲听了瞪他一眼。
「为避免误会,我必须告诉您一件事。关于那位先生,我从来没把他当成真正的主人。对他毫无忠诚这件事是完全无法动摇的,并且绝对无庸置疑。」
「不,这能拿来臭屁吗?应该相反才对吧。你的忠诚度根本就是动摇到不行嘛。」
对于优菲不把主人当一回事的态度,亚德只能回以苦笑。
而在这段期间,转移门正逐渐泛著青白色光芒,过了一会儿U字形正中央处在半空中产生一道裂缝,扩散开来。
亚德于是率先把头凑到裂缝里,观察里面的状况。只见眼前是另一个房间,空气完全不同。看来这就是最后的传送地点。
「好,走吧。」
听见这句话,一行人点点头,然后一个个钻进转移门里面的缝隙,降落至另一个房间中。
○
即使在亚德这个年代,这间研究所仍算是十分美丽,吸引了一行人的目光。
这个存在于另一个空间的研究所,用水晶般充满光泽的材料打造而成。这材料叫做『米斯提那』,拥有凝聚光线的性质。将它透过某种手法加工后,便能照亮研究所随时保持明亮。
还有,它的空间大小。天花板无止尽地往上延伸,走道也十分宽敞,但却没有一点灰尘。这应该是定期排送空气装置所产生的结果。
贤者悟卢的迷宫。这个即使在『古代魔法文明』都算是首屈一指的艺术品,长年以来逃过无数耳目,一直悄悄地在彷佛黑夜的昏暗空间里漂泊。
然而,经过无数遥远的时代,一名男子成功打破了这道寂静。
而现在,九名年轻人追随著这名男子,正在挑战这座迷宫。
「不不不!这太夸张了!会死人的!」
亚德的惨叫同时也替其他八个人说出了心声。一行人全都气喘如牛。
这里是贤者悟卢迷宫的内部。现在他们在路上某个房间休息──房里除了布满天花板和地板的筒状物便没有其他东西──在来到这个房间前,一行人有好几次都差点丧了命。
这里的维安警备非常严格,而且十分危险。『厄尔岑』郊外的迷宫根本完全无法相比。
不论来者何人一率先射出极热光线的天花板、瞬间烧焦鞋子的电流地面,还有不知道连到哪里的转移洞穴。或是用机械制成的士兵以百具为单位出现,同时对一行人发射毁灭战士也使用过的『弹丸』等等……迷宫里全是诸如此类的东西。
这些威力全都足以致人于死地的陷阱不断出现,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这让亚德想起自己为了试炼,在〈危险阶层〉奋战的日子。虽然现在不像当时那么危险,但这座迷宫依然是个棘手的强敌。
另外,无法确定目的地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贝鲁克兰到底去了哪些地方,一行人完全没有线索,所以只能地毯式地搜寻所有房间。然而照这样的陷阱和守卫数量,要是一个不小心,一行人还是有可能会全灭。
「贝鲁克兰先生真厉害,竟然能一个人突破这么危险的迷宫。」
丝米嘉气喘吁吁地说道。莱娜也累得垮下一张脸回答:
「不晓得。也许他毅力惊人吧?他不是那种低阶的冒险者对吧?」
「嗯,虽然不到『勇者』等级,但仍算是非常高阶的冒险者。若只考虑自己一个人的退路,也许真的有办法突破。」
不过,这还是需要相当的毅力和不放过任何好运的专注力。看来这两样东西,贝鲁克兰似乎都具备了。
(让他拚成这样也要得到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
亚德不禁再度感到疑惑。为了确认这一点,他们也得和贝鲁克兰一样展现过人的毅力来挑战这座迷宫。
总之,这空无一物的房间似乎没有任何陷阱。朝他们追过来的机械人偶也已经全部收拾掉。就在一行人在这里休息片刻,调整凌乱呼吸的时候──奈的金色眼眸忽然亮了起来。
「……爸爸,在这隔壁。」
「啊?」
「芙里耶的爸爸,他的目的地……我的预知能力感应到了……!」
听见这句话,一行人对望一眼。
这里没有门。不,亚德再仔细观察,发现墙上有一道像是接缝的东西。这里恐怕也跟隐藏房间一样都是滑动式的入口。亚德本来想让其他人画魔法阵,但忽然又觉得十分麻烦。
「喝!」
亚德顺势斩断了墙壁。结果洞口出现了另一块空间。
和刚才那些房间比起来,这片空间形成了一种强烈对比。这个每边宽达五十公尺的大房间不但光线昏暗,而且物品散落一地,地板和墙壁都是大量的机械。还有好几张像是展示台的金属制台子横跨在房间里,台子上则堆满了杂七杂八各种不同的道具。
这些道具有七彩金属制成的剑、类似水晶的物质制成的花朵、绽放金黄色光芒的后冠,以及到处镶满宝石的魔法师法杖。一看就知道这些宝物价值连城。
「这风景真不赖。我可以稍微瞭解你们为什么要当冒险者了。」
布莱忍不住赞叹,吹了一下口哨。
不过,亚德这些冒险者老手在这段期间并没有松懈下来,仍在持续观察周遭状况。毕竟他们不知道还有哪些陷阱或埋伏会出现。
此时,菲妮拉了一下亚德的袖子。
「亚德,那个。」
「嗯?」
菲妮所指的方向,有一个用旧了的包包掉在地上。在这个房间中算是非常突兀。也就是说,这应该不是『古代魔法文明』的物品。
「那个,该不会就是贝鲁克兰先生的──」
听见这句话,女孩们连忙朝包包跑过去。她们觉得里面可能有某些线索,可以协助她们锁定贝鲁克兰寻找的物品。
毕竟这房间里有太多东西,让人完全不知道哪个才是他想要的。即使只有一点点也无所谓,他们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情报。
然而,这样的行动却是过于疏忽大意了。
「……危险!」
「「「咦?」」」
能够预测到亚德危险的技能──《危险预知》此时忽然感应到了东西。就在女孩们以及同行的伙伴愣在原地的时候,异常状态发生了。
房间里有大量堆积如山的机械零件。此时,这些零件动了起来。
不对,动起来的不是独自活动的零件,而是一台完整的机器。
只见空中发出无数金属撞击声,金属零件逐渐结合形成一道巨大人影。其全长高达十五公尺。
此时,外露的钢线和绽放青白色光芒的水晶般零件,将亚德一行人的目光吸引过去。看来这应该是未完成品,或是仍在修复当中。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机械兵士。
「呜、呜喔!?」
亚德的叫声都变尖了。此时《危险预知》感应到机械兵对一行人产生了敌意。接著机械兵果然举起垂著钢线的手腕,朝亚德他们挥下了手臂。
「呀啊啊啊啊!?」
某个女性发出了惨叫。亚德心想是谁,同时被击飞出去。他并没有直接受到手臂攻击,但承受到的力量却十分强大,光是冲击波便足以让他的身体飞出去。
幸运地在攻击范围外的菲妮她们,连忙跑向倒地的亚德。
「亚德!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这家伙是什么怪力啊!而且速度快得惊人!」
「亚德!小心!」
同样被弹飞出去后迅速起身的莱娜,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对亚德叫道。她的声音微微露出紧张感与焦虑。
「这么庞大的身体,还有贤者悟卢的研究所……非常有可能。」
「有什么可能啦!」
亚德一边大叫一边迅速抱起女孩们。因为机械兵再度朝他们挥出拳
而在这样的怪物腹部中,正发生了一场悲剧。
「呜……还不行……在把那个带回去之前……我还不能……」
一名男子拖著沉重的脚步,在迷宫中缓缓移动。
这名男子受了重伤。生命之火消失只是迟早的问题。
然而即使如此,男子还是咬牙前进。他必须再度前往那个危险至极的场所。
他必须把离开时不小心留下来的东西找回。
但是──男子终究还是跪了下去。他仰躺在地,试图多少恢复一点体力。
然而,流出的鲜血却背叛他的期望。恢复体力的道具与魔法全都用尽了。
不可思议的是,男子对于自己即将死亡这件事毫无恐惧。他心里只觉得懊恼,还有对心爱少女的不舍。
「芙里耶……」
男子唤著仍年幼的女儿的名字。接著他的头往旁边一倒,似乎用尽了力气。
几分钟后,就在他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其他冒险者偶然发现了他的身影。
○
「这样啊,发生了这种事啊。」
「嗯,我真的觉得很沉重。贝鲁克兰先生也曾照顾过我。他是个好人。」
回答莉乌娜的话后,亚德把身体靠向通道墙壁,盯著自己所在的位置──一座迷宫里面。
就在前几天,亚德的冒险者前辈罗得•贝鲁克兰在这座迷宫身亡。在冒险者公会听到这个消息后,即使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亚德还是觉得胸口有点苦涩。莉乌娜也同样靠著墙壁,将视线转向迷宫虚无的空间。
「以前在迷宫看到有人过世,也会有这种感觉……冒险不见得都是好事,毕竟要是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丧命。」
「那是当然的了。不管再怎么累积财富或建立名声,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有时我甚至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工作比冒险者更不符合成本。」
接著两人离开墙壁,将前方逼近过来的巨大四脚魔物──拥有犀牛外表的魔兽「巨鼻犀」一刀砍成两半。
然而,即使使出默契十足的连袂攻击,哀悼死者的情绪依然毫无变化,亚德看起来还是心情欠佳。
「再说得更仔细一点,贝鲁克兰先生有一个小女儿,好像叫『芙里耶』。听说他到最后一刻都还在担心那孩子。同样身为有小孩的父亲,我真的能感同身受。要是我快死了,一定也会担心那些小家伙。」
「你这句话要是被菲妮她们听见会被骂喔。她们一定会说『不要讲这么不吉利的话』。」
莉乌娜不禁苦笑。亚德也同样。
「是啊,我还是小心一点,别在本人面前说。幸好这次探索她们没跟过来,要是被她们听到刚才那句话,就麻烦了。」
「是啊……不过菲妮没跟著来探索,倒是很稀奇。」
莉乌娜环视了一下四周。也许是因为实际体会到和亚德单独潜入迷宫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所以才会有这种举动。
此时,亚德有点忧虑地说:
「不只菲妮,尤妮和奈好像也想思考问题。她们说找到答案前不想做其他事。」
「思考问题?」
「嗯……自从上次发生强盗集团事件以来,她们好像一直很烦恼,不知道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来亚德的安慰果然还是无法令她们满意。后来菲妮她们变得时常在思考,老是绷著一张脸。也许这也是成长中的必经过程,但亚德希望她们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顺道一提,亚德也仍在烦恼。因为他想不出执著于冒险的理由。而在听到贝鲁克兰的讣闻后,照理来说冒险的兴致应该会踩煞车,但连他本人也很意外的是,他并不想打消探索迷宫的念头。
亚德将这些事告诉莉乌娜后耸了一下肩膀,继续说道:
「总觉得要是在这里放弃,感觉就好像输了。我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搞不好是工作狂。」
「因为你太认真了啦。关于自己为什么想冒险,其实也不用想这么多。有些人就是一直做这一行,也没有其他特别的理由啊。」
然而对于莉乌娜这句话,亚德却摇了摇头。
「我想找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之前我也想过,要是能够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坚持冒险,我就能给她们一些建议了。所以我想在她们烦恼的这段期间,藉由这次冒险找到答案,就算只是提示也行。所以莉乌娜不好意思,要你陪我了。」
「嗯,好啊。我很乐意帮忙。」
莉乌娜笑著挽住了亚德的手臂。这么说来,莉乌娜曾说过她当冒险者是因为想跟自己在一起──此时亚德想到了这件事。
(要是我的理由也这么单纯就好了。)
亚德发现当莉乌娜在旁边时,自己心里会觉得暖暖的,所以可以体会她的心情。虽然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而已。
不过亚德总觉得他想找的答案,应该远比她复杂许多。
这么短暂的冒险是否能让自己找到答案?
亚德隐约知道也许不可能,不过就当作转换心情也很好。亚德于是抱著这样的想法,倚靠著莉乌娜移动了步伐。
另一方面约同一时刻,于莉乌娜的住宅。
「「「呼啊~」」」
菲妮、尤妮和奈三人,正在『克拉沙姆侦探团』的办公室发呆。
这几天,她们连侦探的工作都没做。虽然『厄尔岑』镇上没发生事件也是一个原因,但在这之前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她们实在太烦恼,所以完全无法著手做其他事情。
她们的烦恼──用一句话来说,就是「为什么要当侦探」。
这个问题在她们的脑袋不断打转,带来了疲劳与叹息。
此时,菲妮一边抹掉因为打哈欠而流出来的泪水,一边说:
「我们为什么要当侦探……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才做这一行的?」
对于这个问题,尤妮抓起一张设计图,那是亚德用来探索迷宫的道具。她愣愣地答道:
「一开始是因为父亲要我们思考未来的出路。」
「我想到也许可以当冒险者,而侦探工作性质类似冒险者,所以才会做这个决定……而且亚德也会夸奖我们。那时我还觉得自己好厉害,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呢。」
若亚德看到自己有在思考未来的出路,就能得到他的认同,这就是她们的一切。在学校发生的怪谈和迷宫史莱姆造成骚动时,三人不但都很开心,而且最重要的是事情解决后得到亚德的称赞。当时,她们幸福得都快飞起来了。
然而,现在她们知道不能只是如此。工作就是要抱持某种强烈的意念,是布莱让她们学到了这一点。而且菲妮她们现在已经开始会思考,或许亚德所期待的就是这一点。
此时,一直在看书的奈缓缓地说:
「……我有时会想起事情解决时,与事件相关的人们笑著称赞我们的模样。也许,这和我们工作的理由有什么关联……」
对于这句话,菲妮说了一句「的确是这样」,然后点点头。上次她觉得即使没有亚德称赞也能做这份工作的时候,她的脑海浮现的也是人们开心的表情。布莱问她们为什么要当侦探的时候也一样,她觉得那些表情也许能给她们一些提示。
「啊!该不会是因为我们希望不只是亚德,其他人也能称赞我们,所以才会工作?」
若真是如此,也许令人烦恼已久的问题就能找到答案了。
然而,对于菲妮充满期待的疑问,奈却思考了一下,摇摇头。
「……不,我想应该不是。我猜我和姊姊你们都一样,称赞我们的人只要爸爸一个人就够了,对吧?我们应该没有想让其他人称赞的心情,所以一定有别的原因……但我不知道是什么。」
「我也赞成奈的意见。看见委托人很开心然后称赞我们,的确会觉得辛苦有所回报。但这和父亲的称赞比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会让我们感到喜悦的绝对不是因为受称赞,而是某种不一样的东西……虽然这只是我的臆测。」
「『某种不一样的东西』吗……唔~总觉得好像懂,又有点不懂呢……」
结果,她们心里的迷雾还是没有散开。只见菲妮交叉双臂吐了口气,瞪著天花板。但才过一会儿姿势就垮了下来,她举起拳头自暴自弃地大叫:
「啊啊!真是的!想这么久还是搞不懂,神真会欺负人!再说我脑袋不好,本来就不适合想事情嘛!」
「……虽然现在说这句话有点晚,但你这样的脑袋竟然能想到要组成侦探团,真是令人佩服。」
「尤妮、奈,我们出去走走吧!这时就该『转换激情』,我记得亚德也这样说过!」
「是『转换心情』啦……不过我也赞成。一直东想西想真的有点累。」
奈点点头。尤妮似乎也没有异议。于是一行人决定到外面去。
三人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中。因为她们一直窝在家里,如今从房子走出来后,脚步立刻变得十分轻盈。
「嗯~还是外面舒服。害我想到自己把帮忙亚德冒险的工作让给莉乌娜,真是太可惜了。」
「精明如菲妮竟然也会失策,绝不能让对手领先喔。」
「……我倒是觉得偶尔这样也没关系。」
三人一边闲话家常,一边往市场的方向前进。
她们前往市场并没有特别的理由。硬要说一个理由的话,就是到市场的距离最适合散步。
在石头铺成的马路上走了一会儿后,三人忽然看见有人聚集在前面。人群规模并不大,大约才四、五个人而已。
人群由大小不同的身影所组成。其中有一个女生嘴巴弯成ㄟ字形,手上拿著可能是从旁边摘来的小花。
女孩旁边则是一群看起来很顽皮的男生。他们个子都比奈还要娇小,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绝对不算和平,甚至给人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这群男生和那名女孩子,似乎正彼此瞪著对方。
三人正惊讶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人群中一个特别高大的身影──一名青年似乎发现到她们,于是转过头来。菲妮一看见他的脸,便发出了微妙的叫声。
「什么嘛,这不是布莱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对我就这样打招呼啊。」
布莱也粗鲁地回答道。有礼貌的尤妮和奈向他点头说了一声「你好」,但布莱也只是「喔」一声回应,那张完全不讨喜的表情一点都没变。
根据亚德的说法,布莱似乎只是「虽然有点难相处,但并不是真的讨厌菲妮她们」。上次发生事件时,她们也有隐约感觉到这一点,但菲妮还是觉得他对小孩应该要更亲切一点。
此时,菲妮觉得布莱这种人会跟小孩凑在一起实在很不自然,于是歪起了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有事件吗?」
「算是事件啦。这些小鬼在吵架,我刚好路过就来当和事佬,但他们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自卫队本来没有义务帮小孩当和事佬,但也许是因为布莱本人个性的关系,让他决定介入其中。看来这青年比她们想像中还要喜欢小孩子。
忽然,布莱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将视线转向『克拉沙姆侦探团』成员。
「刚好,你们来解决这个事件吧。你们双方年纪差不多,和事佬当起来会更容易。」
「什么──!」
「那就交给你们啦,『侦探团』的小鬼们。」
轻松说完这句话后,布莱便离开了。三人看了不禁觉得,这男人在这方面实在很不细心。若这一点他够完美,她们本来是愿意跟他建立更良好的关系。
「况且我们本来就一直为了这个侦探团在烦恼。」
菲妮虽然嘴巴上这样抱怨,但还是很在意这些小孩子,所以她决定问清楚详情。
她转向被害者──当然是女孩子这边──然后蹲下来,配合她的视线。
「发生什么事了?可以的话告诉我好吗?」
菲妮不愧是三姊妹中的大姊,这时候总是能用温柔的语气。
面对菲妮这样的态度,少女似乎有点困惑。但她似乎觉得比起布莱,对菲妮比较好开口,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呃,我……」
就在此时──
「这家伙的爸爸是个大骗子!」
一名少年忽然大喊。菲妮不禁睁大眼睛,少女的表情也再度僵硬起来。
「你不要乱讲话!我爸爸才不会说谎……」
「不,他就是个骗子。什么大发现,根本就是骗人的。」
「结果什么都没找到嘛。」
「哈哈哈~你爸是骗子~你是骗子的小孩!」
少年们不断起哄。后来发现菲妮她们在少女后面瞪著自己,便赶紧落荒而逃。
奈和尤妮脸上明显流露著不悦。
「……这什么意思,太差劲了。」
「竟然一直说别人是骗子,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别在意那些幼稚的举动。亚德也说过,只有小鬼才会做这种事情。」
菲妮如此安慰少女。但少女又变回消沉的表情。
接著,她像是叹息般吐出了一句话:
「没关系啊,骗子就骗子……因为他真的骗了我。」
「咦?」
「因为我爸爸……真的是个骗子。」
此时,菲妮她们发现少女眼中充满了泪水。
少女看起来非常不甘心,视线落至手上的花朵,不断地拚命压抑声音。
「爸爸骗我……他说一定会回来,却没有回来……他说有一个大发现,会带礼物给我,可是……可是他却没有!」
菲妮她们清楚地感受到少女的声音掺杂著愤怒与恨意,不禁困惑地望了彼此一眼。
○
「那么,那孩子就是贝鲁克兰先生的女儿吗!」
当天晚饭席间,亚德叫了出来。莉乌娜也在旁边睁圆了眼。
他们从女孩们那里听说白天发生的事──也就是一群小孩发生争执时,布莱把当和事佬这件事交给她们处理──接著在听到事件漩涡中的少女名叫『芙里耶•贝鲁克兰』后,两人都大吃一惊。这一定是他们在迷宫里提到的,冒险者前辈的女儿名字。
最后,菲妮三人告诉他们自己如何袒护那名女孩,并赶走了其他少年。亚德听完后盘著手臂,满意地点点头。
「我并不是因为她是朋友的女儿才这样说,但欺负别人的确不太好。菲妮、尤妮、奈,你们做得很好……嗯?怎么啦?」
亚德最后会问这一句,是因为女孩们正鼓著脸颊。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此时菲妮代表三姊妹,嘟起嘴巴说:
「因为,那女孩太不懂事了。」
「啊?」
「她说自己父亲的坏话。」
「……竟然不相信亲生爸爸,真让人难以置信。」
综合女孩们的说法,事情似乎是这样的:
芙里耶的父亲,也就是罗得•贝鲁克兰曾经对女儿说『芙里耶,爸爸发现很厉害的东西喔!这是世纪大发现!不对,也许还不能说是发现,不过总之要是成功了,你一定会吓一大跳!我会把它带回来当成礼物给你!』。
听到这句话,芙里耶也开心地露出笑容。虽然不知道其他详情,但唯有自己的父亲创下壮举这件事,的确传达到了她心里。
后来芙里耶向朋友炫耀这件事。对于父亲会带礼物回来,她毫不怀疑。
隔天,她的父亲变成尸体回来了。
『后来我就一直被他们取笑。他们说我爸爸骗人,根本没发现任何东西,说我是骗子的小孩。所以……』
芙里耶非常不甘心地说道,接著涨红了脸叫出来:
『所以我最讨厌爸爸了!都是爸爸害我遇到这种事情!要是他没多嘴,我就不会被欺负了!』
关于这一点,菲妮她们都抱著很大的疑问。因为对她们来说,光是说父亲坏话这样的行为就已经令人无法置信。而且芙里耶的观点多少有点错误──不,是大错特错。关于霸凌,贝鲁克兰并不需要负起直接责任。
然而,听见菲妮三人指出这一点,芙里耶却瞪了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姊姊你们也要袒护爸爸吗!?真不敢相信!太差劲了!』
芙里耶骂完后便跑离了现场。被留在原地的三姊妹一阵目瞪口呆,过了几分钟才醒过来,开始感到愤怒。
「那是她爸爸耶!?怎么这样说他的坏话!而且她爸爸死了,已经再也见不到他了!难道她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吗!?」
菲妮满脸愤恨不平,气得两只手都举起来。尤妮也说了一句「简直岂有此理」跟著点头。
虽然有点令人伤脑筋,不过亚德还是微微露出苦笑,劝著女孩们:
「不,她毕竟还是小孩子,总是会自私一点。而且贝鲁克兰先生丢下女儿一个人走掉,其实也要负一些责任……不过霸凌这件事他没有责任就是了。」
「可是我不会恨爸爸!而且会非常非常难过!要是亚德你……」
菲妮大声讲到这里,便赶紧把话吞回去。虽然大概能想像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不过即使只是假设,菲妮一定也不愿说出「亚德死掉」这几个字。表情十分消沉的尤妮和奈应该也是如此。
亚德胸口顿时涌上一股喜悦与怜爱,温柔地抱住女孩们。
「谢谢你们,我真的很幸福呢。」
亚德抚摸著女儿们紧紧靠过来的温暖身体。就在此时,莉乌娜歪头说:
「不过真的令人有点在意呢。不知道贝鲁克兰先生发现了什么东西。」
「是啊。我知道贝鲁克兰先生的个性,他很认真诚实,绝对不会随便夸耀自己的行为。所以既然他断定找到『大发现』,那应该非常不得了。」
而就是这样的发现,造成他女儿遭到霸凌并心生怨怼。想到这一点,亚德对于对方达成的目标,又更加想知道详情了。
此时,亚德忽然望向菲妮三人,对她们说:
「吶,让芙里耶继续恨贝鲁克兰先生也很可怜,你们想不想帮她跟父亲和好?」
「咦?可是要怎么做?」
「这一切的原因都和贝鲁克兰先生找到的『发现』有关联,所以我们不妨来解开这个秘密……你们觉得怎么样?也许你们还在烦恼,不过要不要先以侦探团的身分来查查看这件事?」
对于亚德这句话,女孩们不禁面面相觑,但也只有一瞬间而已,她们很快就用力点点头。
「嗯,好!来查查看吧!」
「虽然关于侦探活动还有思考的余地,不过暂且将这个烦恼搁在一旁吧。」
「……我想让芙里耶知道爸爸的好。」
接著一行人起身,一同大喊:
「「「『克拉沙姆侦探团』,出动!」」」
听见这句话,亚德点点头,莉乌娜也不吝送上热烈掌声。
第二天,亚德一行人拜访贝鲁克兰住处,在他妻子的允许下开始搜查他家里的东西。
因为亚德认为若能查出他在找什么,也许可以缩小搜索范围。幸好,贝鲁克兰留下了许多笔记与日记。
贝鲁克兰的住宅很像上级冒险者才会拥有的房子,虽然比不上莉乌娜的豪宅,但也十分宽敞辽阔。其中有一个房间是书房,里面有一张书写用的桌子,还有一整排塞满大量书籍的书架。此时亚德正在这里翻阅笔记,说著:
「嗯……我知道贝鲁克兰先生除了冒险也有涉猎考古学,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专精。」
「考古学?」
菲妮将亚德和尤妮查过的资料放到角落,如此问道。由于她不适合动脑筋,所以负责出力气。
「就是专门研究古代历史的学问。贝鲁克兰先生好像特别在调查『古代魔法文明』时代。」
「『古代魔法文明』……」
奈用预知能力遴选出该查的资料,此时她露出了感慨万千的表情。其他两个姊姊也一样。这也难怪,那毕竟是她们出生的时代。
不过感伤会扰乱情绪,进而怠慢工作,她们应该不至于如此不成熟。所以亚德装作没看见,继续说:
「其中尤其是『贤者悟卢』,他最近好像一直在查这个。」
「『贤者悟卢』?」
「是『古代魔法文明』末期……也就是文明即将毁灭的时候。这个悟卢是当时非常活跃的一位贤者。他曾经参与制作各种机械士兵,另外有人说那个毁灭战士也是他做的……不过『古代魔法文明』末期并没有留下类似的纪录。」
「为什么没有?」
跟著来帮忙的莉乌娜丢出了问题。
只见亚德顾虑女孩们的反应回答:
「因为正确来说,『古代魔法文明』并不是『灭亡』,而是『遭到毁灭』。」
「「「咦!?」」
「是谁毁灭的并不清楚。根据流传下来的说法,文明毁于几只巨兽,但这个说法也没有得到证实。毕竟当时的人拚死反抗巨兽入侵,所以应该没有余力留下纪录。就算有留下,遭到毁灭时也已经全被烧光吧。」
「这样啊~」
菲妮、尤妮和奈都露出了一愣一愣的表情。亚德见状暗自抚了一下胸口。他原本还很担心她们听到自己诞生时的文明遭到毁灭会非常难过,但也许是因为记忆十分模糊的缘故,所以她们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感受。
「总之贝鲁克兰先生最近好像在调查贤者悟卢。要一个人调查这些真的非常不容易。」
「父亲,这是为什么呢?」
「刚才我也说了,贤者悟卢做过许多强大的机械士兵,其中甚至还包括能够毁掉一个国家的巨型机械兵。这个人拥有如此惊人的技术,『魔导研究室』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留下的遗产,所以一定早就都查过了。」
「……原来是这样。」
奈瞭解后点点头。接著一行人再度展开调查。
此时贝鲁克兰的妻子,也就是芙里耶的母亲泡了茶端给一行人。
「各位辛苦了。休息一下如何?」
「谢谢您……不但勉强您让我们进来查东西,还让您准备热茶,真不好意思。」
亚德惶恐地表示歉意。贝鲁克兰夫人听了露出有点寂寞的笑容。
「不会的,我也很想知道丈夫在做什么事。亚德先生是拯救我们的英雄,我当然能放心交给您处理,我才要请您多多关照。」
「我会尽我所能的。」
亚德点点头,接著告诉女孩们和莉乌娜可以休息一下了。一行人于是分别向贝鲁克兰夫人道谢,开始享用热茶。
此时菲妮歪起脑袋,战战兢兢地说:
「请问……芙里耶呢……?」
「她出去了。她知道你们要来,就说不想见到袒护爸爸的人。」
「哈、哈哈哈……」
听到这句话,菲妮一边陪笑一边露出有点寂寞的表情。也许是因为再次体认到对方讨厌自己,所以心里有点受伤。贝鲁克兰夫人看了满脸歉意,赶紧向她赔罪。
「对不起。这孩子说她就是无法原谅爸爸,实在讲不听……直到最近为止,她明明一直都很黏爸爸的。」
「所以果然是因为她爸爸没有遵守约定,她才会受到打击?」
「这的确也是一个原因……不过应该不只如此。」
对于莉乌娜的疑问,贝鲁克兰夫人眼神飘向远方,低声说:
「因为我丈夫离开人世的那一天……是这孩子的生日。」
「「「「「!」」」」」
「芙里耶一直很开心地等他回家,要他帮自己过生日,可是他却变成那个样子回来,所以……」
贝鲁克兰夫人的声音开始变得有点沙哑。是因为想起丈夫死亡的事实,还是因为想到芙里耶现在的心情所以替她感到难过,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为了贝鲁克兰夫人,也为了芙里耶,一定要设法恢复贝鲁克兰的名誉──亚德一行人再度在心里如此发誓。
「所以我们必须找出贝鲁克兰先生发现的东西……嗯?」
再次开始作业的亚德正在翻页的那只手忽然停了下来。里面的纪录都是最近的内容。亚德于是慎重地仔细阅读,过了一会儿便叫了出来。
「就是这个吗!」
「亚德,你找到了吗?」
「嗯,根据这篇内容,贝鲁克兰先生大概在他去世的前一周,于迷宫发现了某样东西……好像是一道隐藏门,这道门必须用贤者悟卢留下的魔法阵当密码才能打开……而里面好像通往悟卢的研究基地。」
「研究基地吗……?」
奈眨了一下眼睛。其实迷宫本身本来就是『古代魔法文明』的科学家制造出来的研究所。而贤者悟卢就是在这里面拥有一座个人研究基地。
然而,对于奈的疑问,亚德却摇摇头,用无法抑制的兴奋语气如此说道:
「贤者悟卢是个非常有实力的人。他得到当时当权者的允许后,便做了一道可以穿越空间的门,在另一个空间盖了一座研究基地。那是他专属的研究基地,而且规模非常庞大。」
「呃,也就是说,另一个空间有贤者悟卢专用的迷宫吗?」
莉乌娜很能掌握要领,因此做出了这样的结论。亚德点头赞同,一字不漏地继续阅读笔记。但由于字迹非常潦草,所以他无法看出更多的情报。
「总之贝鲁克兰先生前往贤者悟卢的研究基地这件事是错不了了。即使只是如此,也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发现,但竟然还有更惊人的宝物。笔记上写著,贝鲁克兰先生在研究基地相关的资料发现了这个东西。他说要是能找到它,一定能变得非常幸福。」
「那么,这东西一定就是芙里耶的爸爸所说的『大发现』了。」
「……会是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偏偏这笔记就只写到这里,也许详情写在别的地方……我想,在这房间的可能性并不大。」
若贝鲁克兰真的前往研究基地,应该会把研究基地相关的记载资料一起带过去。根据贝鲁克兰夫人的说法,贝鲁克兰的遗体并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这么一来,便很有可能是在路上遗失了。
众人于是再度在房间里寻找。但结果就如亚德所预料,没有发现任何类似的物品。
「那么方法只有一个了……就是前往那个迷宫。」
「原来如此。直接追踪芙里耶的父亲走过的地方,对吧。」
「就是这么回事。还有,若能确认那里就是贤者悟卢的研究基地,就能保住贝鲁克兰先生的名誉。总之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非去不可。」
亚德一边说,一边感受血液正在沸腾的感觉。
通往未知领域的大门即将开启,现在他全身都被这样的兴奋感所包围,已经无暇思考其中的理由。他心中充斥的情绪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样,就是也许能够维护贝鲁克兰的名誉所带来的期望。
「好,那就出发前往迷宫吧!」
「「喔──!」」
菲妮高声一喝。两个妹妹也配合她举起了小小的拳头。
接下来几天,亚德一行人手忙脚乱,过著忙碌的日子。
毕竟他们即将前往未知的迷宫。若能准备周全,那便再好不过。
这次,菲妮、尤妮和奈三人坚持要和亚德一起去。或者应该说,她们认为这件事是侦探团经手的案子,所以是亚德来帮忙她们才对。
亚德听了十分犹豫。毕竟这次没有皮可那样强力的帮手。但他曾经答应过她们,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罔顾女儿们的心情。
(还是只能带她们去了吗……不过我不能再像强盗集团时那样受重伤了。要是有个万一,我就不能保护她们。所以这就表示──)
接著亚德引导出一个结论,然后开始遍访镇上的民众。
最后,他终于为了带女儿去迷宫,做好充分的准备。他把这件事告诉女儿们的时候,她们眼神都因期待而闪闪发亮。
「这样我们就能证明芙里耶的爸爸没有说谎了。」
「是的。我们一定要找到芙里耶的父亲在寻找的东西。」
「……顺便让芙里耶知道其实爸爸非常在乎她。」
关于奈这句话,三姊妹都有共识。毕竟没有父亲会不珍惜自己的孩子。和亚德一起度过这些日子的女孩们非常肯定这一点,这几乎已经成了她们的一种理念了。
她们相信,芙里耶一定也会明白这一点。
「……事件就是这样,所以要是我们找到那个东西,你就要好好相信爸爸喔。」
那天,菲妮她们在街角偶遇芙里耶,便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芙里耶一开始只是默默地听著,过了一会儿便开始拨弄插在头上的花饰,同时把头转到旁边去。
「不要。我才不相信爸爸。」
「可是也许他真的没有骗人。」
「……而且他留下来的笔记,真的有记下他找到贤者悟卢的研究基地一事。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是很大的发现了。」
尤妮和奈试著跟她讲道理,但芙里耶却回以强硬的眼神。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相信爸爸!即使他真的没说谎,我也绝对不会相信他在乎我!」
「为什么!?」
「因为……因为对爸爸而言,找到那个叫悟卢的人的房子更重要……比帮我过生日还重要好几倍!」
「「「啊……」」」
「这样的爸爸怎么可能喜欢我!所以……所以我也最讨厌爸爸!」
说完这句话后,芙里耶便跑掉了。
虽然可以追上去,但女孩们已经没有气势了。
「说到这个,她父亲到研究基地那一天就是她生日对吧?」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忘记女儿的生日……难道他真的不在乎芙里耶吗?」
面对表情十分黯淡的尤妮和奈,菲妮摇了摇头。
「不会的,芙里耶的爸爸也是『爸爸』,一定也很在乎她。我想这其中也许有什么理由。」
「「理由?」」
「嗯,在她生日当天出去冒险的理由……为了芙里耶,也为了她爸爸,我们就来解开这个谜题吧。因为我们可是侦探团!」
此时,一股感觉逐渐凝结在菲妮的胸口。
自己当侦探的理由,一定就存在于从以前到现在解决过的事件中──
(而且解开芙里耶爸爸的谜题后,应该就能找到这个理由。)
关于这一点尤妮和奈似乎也认同,她们的眼神里绽放出一道光芒。
三姊妹互望一眼,用力点点头。
○
时间来到探索贤者悟卢的迷宫当天。
三名女孩与亚德,以及莉乌娜,如今正站在厄尔岑迷宫前面。
「终于要出发前往未知的迷宫了。」
「希望能找到芙里耶爸爸发现的东西。」
「不,是一定要找到。无论如何都要找到。」
对于莉乌娜这句话,菲妮顽固地如此坚持道。她的视线直直捕捉著迷宫入口。
他们周围还有其他人影。其中两道人影开口说:
「可是,要是找不到该怎么办?」
「……可能性并不算小。」
这两道人影是大小姐打扮的冒险者和黑暗精灵侍女──丝米嘉和优菲。
在旁边的精灵魔法师听了,不满地叫道:
「喂,要是找不到,你们要负责喔。我可是因为能够亲眼看见贤者悟卢的遗产才会过来的。」
「……我又没叫你过来。」
亚德半阖著眼盯著的人是莱娜。她仍是一贯的披风打扮,再加上背上背了一个用了很久的皮袋。这让亚德想起她原本也是一名冒险者。
「我倒是完全反过来。本人什么时候答应你们要过来了!居然硬把我拉来这里!」
大声叫出来的人是布莱。三姊妹于是围著他解释。
「因为亚德说要是人数不够多,他就不带我们去嘛。」
「自卫队就是要保护市民。这点小事就请你服务一下吧。」
「……我们全都靠你了。」
虽然三姊妹完全没有理论的意思,但布莱还是嘴角往下垂变成ㄟ字形,「哼!」一声把脸别到旁边去。似乎是愿意行动了。
为了保护女儿们,亚德引导出来的结论其实非常单纯,就是『尽量多准备一点战力』。所以亚德跑去问所有想得到的人。
结果丝米嘉表示若学校刚好放假便愿意过来。贝伊也说一定要瞧瞧贤者悟卢的遗产,但因为他自己能力不够,因此答应派优菲为代表,与亚德一同前往迷宫。
而布莱就像他本人方才所说的,是受到女孩们的拜托。即使如此,他还是请假前来,可见他个性就是如此,本来就很会照顾人。
问题是莱娜。由于某个因素,亚德才不得不拜访她。这是因为──
「对了,我已经查好贤者悟卢的魔法阵啰。这样隐藏门就能打开了。」
「真是的……要是贝鲁克兰先生的资料有写清楚这一点,我就不会去找你了。」
亚德对著展示出纸上几何图形的莱娜埋怨道。他并不是故意将她排除在外,只是单纯因为她是研究人员,并不是冒险者,所以不能带她去冒险而已。
然而,当她一听说这件事,便表示自己也要去迷宫。亚德原本只是打算付钱请她调查魔法阵,因此对于这样的要求,他实在是吓呆了。不过莱娜身为『魔导研究室』副室长,这一类的外务好像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可是传说中贤者的研究基地耶!我一定要亲眼瞧瞧,好好研究一下!』
她的眼神就像个学者,充满了好奇心,于是莱娜也成了冒险队一员。身为魔法研究公家机关第二把交椅,莱娜的魔法实力自然不在话下,因此对于亚德而言,这样的结果倒也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现在,一行人有三名勇者级的冒险者,魔导研究室副室长和自卫队行动部队队长各一人,以及一名低等级的全民英雄剑士,再加上三名〈神兽〉。种类丰富的九人队伍就这样诞生了。
(这次和试炼时完全不同,人数一多果然够强大。)
亚德深刻地体会著这一点,同时对他们的存在感到非常放心。
其实亚德本来想再多找一些人,但依他现在的预算似乎有点困难。若在研究基地发现宝物,或许能分担不少费用,但亚德还是先预设了无法找到值钱东西的可能性。
「那么我们就前往贝鲁克兰先生发现的地点,疑似是贤者悟卢的研究基地吧。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因为几乎没有任何情报──不过我想以这样的成员,一定有办法克服并解决问题的。各位,那就拜托你们了。」
亚德说完这句话后敬了一个礼。在场所有人于是点点头。这些人脸上都毫无畏惧。先不论他们是否有干劲,这里的人都不是那种闻风丧胆的胆小鬼。
接著一行人将视线转向迷宫,无人催促便自己走向了入口。
根据贝鲁克兰留下的笔记,通往贤者悟卢迷宫的传送门,在地下四十二层的隐藏房间。
说到地下四十二层,即使是冒险者,等级也要有中等程度才能够勉强到达这里。若是一般的冒险者,一定是危险又漫长的一条路。
不过,这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人物。
现在,这九人正面对几乎能吞下一名成年男人的巨蛇。这种巨蛇叫『圆木巨蟒』,属于强大魔物,即使由上级冒险者对付也会陷入苦战。如今好几只这样的巨蛇,正朝众人袭来。
魔性的巨蛇们身体射出闪电,对准亚德一行人发出攻击。但是──
「太慢了!」
布莱大喝一声躲过雷击,迅速绕到巨蛇旁边。接著他两手举起巨剑,放出一道闪光。
巨蛇顿时变成两半,当场横尸在地。
在这段期间,莉乌娜的长枪、丝米嘉的护手刺剑和优菲的槌子,也使出斩击或刺击,将剩下的其他圆木巨蟒一个个击杀。
而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在这后面。
「呼啊啊啊,真麻烦……这给你们,【炎条闪光】。」
莱娜边打哈欠边伸手一指。在她指出去的手指前端顿时出现无数小火球,并射出高热度的光线,贯穿了巨蛇们的身体。
被贯穿的巨蛇身体接著倒地。从双方相遇还不到一秒的时间,圆木巨蟒就全数被消灭了。
「好、好厉害……」
亚德不禁咕噜一声,吞了一口口水。虽然亚德也能做到同样的程度,但看见其他人精彩的技巧攻击,还是只能用痛快无比来形容。
不过这些人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功劳,马上就开始检查通道。
「在这种地方设了陷阱啊……有了有了,在这里。」
「瓶子破掉便会喷出毒气的陷阱吗……不知道要什么样的条件才会发动,就这样放著实在很危险,可是好像很难破坏掉。」
「那就让装著毒瓦斯的瓶子失去毒性吧。莱娜小姐,你有办法吗?」
「瞭解,那我来用【毒性净化】。」
四名女性手脚俐落地开始解除陷阱。看见这一幕,亚德不禁赞叹不已,同时感到有点无奈。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到这里搞不好已经断了一、两根肋骨了。」
「你平常是怎么探索迷宫的啊。」
对于亚德的〈厄运〉加护毫不知情的布莱傻眼地说道。
布莱没有冒险经验,所以没有解除陷阱的能力。不过光就战斗能力而言,布莱完全能够跟上一群人的脚步,的确非常了不起。亚德再次见识到了自卫队行动队长的实力。
此时布莱站到亚德旁边等待其他人解除陷阱,提出了问题:
「喂,真的有吗?」
「有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贤者悟卢的迷宫啊。我可是特地请了假,要是白跑一趟就太过分了。」
「当然有!」
叫出来的是黏在亚德旁边的菲妮。
「一定有!『爸爸』是不会说谎的!」
「是吗?我还是不太相信。不过既然都来到这里,光是抱怨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布莱先生,无论结果如何,您可是委托过我们调查案子。身为委托人,布莱先生有义务见证我们的工作结果。」
听见尤妮这段话,布莱睁大了眼睛。
「委托?什么委托?」
「你曾说过……要我们当芙里耶的和事佬。」
「…………」
「探索迷宫、证明她爸爸没有说谎,也是工作的其中一部分。你要负责在旁边见证到最后一刻!」
对于这句话,也许是因为无话可回,布莱只好自暴自弃般说了一声「好好好~」。
亚德在旁边看著这一幕,不禁会心一笑,对他们这么说:
「你们变得真要好。明明你们一开始那么讨厌他的。」
女孩们听了十分激动,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才不要好!他一开始说我们是『门外汉』,我可还没原谅他!」
「而且我们绝对不会和父亲以外的男性过度亲密。这一点请父亲放心。」
「……我们一直都是爸爸理想中的女儿。」
「不,关于这个,其实看到你们跟其他人变成好朋友,我也比较安心。」
对于一把抱过来的女孩们,亚德回以苦笑。这些孩子真的会有离开父母的一天吗?亚德不禁心想。
(算了,其实我也有点高兴。)
其实自己也很黏女儿们。亚德在心里如此反省,却又觉得十分高兴。
「两位先生,陷阱解除完毕啰。」
「亚德,还有菲妮你们三个,快走吧!」
丝米嘉和莉乌娜的声音响起。一行人于是再度朝洞窟内前进。
后来虽然还是有凶暴的魔物和陷阱不断阻挡一行人的去路,但队伍毕竟是这些成员,他们一下子就解决掉,很快便来到地下四十二层──贝鲁克兰所记载的隐藏房间门口。
「好了,根据笔记内容,应该就是这里了──莱娜,先把它打开吧。」
「没问题。」
莱娜点头后将魔力注入手指,用指尖的光芒在墙上画出贤者悟卢的魔法阵。
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石墙的墙壁发出声响往旁边滑动,中间出现了一个洞口展示著里面的景象。在场所有人纷纷发出「喔喔!」的惊叹声。
「这样就证明了芙里耶的爸爸其中一个说法,他的确是对的。」
听到尤妮这句话,菲妮和奈也点点头。一行人于是带著紧张的情绪走进门里,接著石墙便发出声响关闭了入口。这道门似乎是自动上锁,若要从里面开门,好像也要用同样的手续。
房间里没有任何装饰,眼前一片虚无。只有正中央摆了一个U字形的物体。这物体镶在台子上,台子里则有管线延伸出来。
「这就是能穿越空间的转移门……这里就交给我吧。虽然我只有一点点经验,但曾经使用过这一类的魔法装置。」
「这样啊,真不愧是优菲。能服侍变态道具搜集狂的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亚德低声念道。优菲听了瞪他一眼。
「为避免误会,我必须告诉您一件事。关于那位先生,我从来没把他当成真正的主人。对他毫无忠诚这件事是完全无法动摇的,并且绝对无庸置疑。」
「不,这能拿来臭屁吗?应该相反才对吧。你的忠诚度根本就是动摇到不行嘛。」
对于优菲不把主人当一回事的态度,亚德只能回以苦笑。
而在这段期间,转移门正逐渐泛著青白色光芒,过了一会儿U字形正中央处在半空中产生一道裂缝,扩散开来。
亚德于是率先把头凑到裂缝里,观察里面的状况。只见眼前是另一个房间,空气完全不同。看来这就是最后的传送地点。
「好,走吧。」
听见这句话,一行人点点头,然后一个个钻进转移门里面的缝隙,降落至另一个房间中。
○
即使在亚德这个年代,这间研究所仍算是十分美丽,吸引了一行人的目光。
这个存在于另一个空间的研究所,用水晶般充满光泽的材料打造而成。这材料叫做『米斯提那』,拥有凝聚光线的性质。将它透过某种手法加工后,便能照亮研究所随时保持明亮。
还有,它的空间大小。天花板无止尽地往上延伸,走道也十分宽敞,但却没有一点灰尘。这应该是定期排送空气装置所产生的结果。
贤者悟卢的迷宫。这个即使在『古代魔法文明』都算是首屈一指的艺术品,长年以来逃过无数耳目,一直悄悄地在彷佛黑夜的昏暗空间里漂泊。
然而,经过无数遥远的时代,一名男子成功打破了这道寂静。
而现在,九名年轻人追随著这名男子,正在挑战这座迷宫。
「不不不!这太夸张了!会死人的!」
亚德的惨叫同时也替其他八个人说出了心声。一行人全都气喘如牛。
这里是贤者悟卢迷宫的内部。现在他们在路上某个房间休息──房里除了布满天花板和地板的筒状物便没有其他东西──在来到这个房间前,一行人有好几次都差点丧了命。
这里的维安警备非常严格,而且十分危险。『厄尔岑』郊外的迷宫根本完全无法相比。
不论来者何人一率先射出极热光线的天花板、瞬间烧焦鞋子的电流地面,还有不知道连到哪里的转移洞穴。或是用机械制成的士兵以百具为单位出现,同时对一行人发射毁灭战士也使用过的『弹丸』等等……迷宫里全是诸如此类的东西。
这些威力全都足以致人于死地的陷阱不断出现,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这让亚德想起自己为了试炼,在〈危险阶层〉奋战的日子。虽然现在不像当时那么危险,但这座迷宫依然是个棘手的强敌。
另外,无法确定目的地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贝鲁克兰到底去了哪些地方,一行人完全没有线索,所以只能地毯式地搜寻所有房间。然而照这样的陷阱和守卫数量,要是一个不小心,一行人还是有可能会全灭。
「贝鲁克兰先生真厉害,竟然能一个人突破这么危险的迷宫。」
丝米嘉气喘吁吁地说道。莱娜也累得垮下一张脸回答:
「不晓得。也许他毅力惊人吧?他不是那种低阶的冒险者对吧?」
「嗯,虽然不到『勇者』等级,但仍算是非常高阶的冒险者。若只考虑自己一个人的退路,也许真的有办法突破。」
不过,这还是需要相当的毅力和不放过任何好运的专注力。看来这两样东西,贝鲁克兰似乎都具备了。
(让他拚成这样也要得到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
亚德不禁再度感到疑惑。为了确认这一点,他们也得和贝鲁克兰一样展现过人的毅力来挑战这座迷宫。
总之,这空无一物的房间似乎没有任何陷阱。朝他们追过来的机械人偶也已经全部收拾掉。就在一行人在这里休息片刻,调整凌乱呼吸的时候──奈的金色眼眸忽然亮了起来。
「……爸爸,在这隔壁。」
「啊?」
「芙里耶的爸爸,他的目的地……我的预知能力感应到了……!」
听见这句话,一行人对望一眼。
这里没有门。不,亚德再仔细观察,发现墙上有一道像是接缝的东西。这里恐怕也跟隐藏房间一样都是滑动式的入口。亚德本来想让其他人画魔法阵,但忽然又觉得十分麻烦。
「喝!」
亚德顺势斩断了墙壁。结果洞口出现了另一块空间。
和刚才那些房间比起来,这片空间形成了一种强烈对比。这个每边宽达五十公尺的大房间不但光线昏暗,而且物品散落一地,地板和墙壁都是大量的机械。还有好几张像是展示台的金属制台子横跨在房间里,台子上则堆满了杂七杂八各种不同的道具。
这些道具有七彩金属制成的剑、类似水晶的物质制成的花朵、绽放金黄色光芒的后冠,以及到处镶满宝石的魔法师法杖。一看就知道这些宝物价值连城。
「这风景真不赖。我可以稍微瞭解你们为什么要当冒险者了。」
布莱忍不住赞叹,吹了一下口哨。
不过,亚德这些冒险者老手在这段期间并没有松懈下来,仍在持续观察周遭状况。毕竟他们不知道还有哪些陷阱或埋伏会出现。
此时,菲妮拉了一下亚德的袖子。
「亚德,那个。」
「嗯?」
菲妮所指的方向,有一个用旧了的包包掉在地上。在这个房间中算是非常突兀。也就是说,这应该不是『古代魔法文明』的物品。
「那个,该不会就是贝鲁克兰先生的──」
听见这句话,女孩们连忙朝包包跑过去。她们觉得里面可能有某些线索,可以协助她们锁定贝鲁克兰寻找的物品。
毕竟这房间里有太多东西,让人完全不知道哪个才是他想要的。即使只有一点点也无所谓,他们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情报。
然而,这样的行动却是过于疏忽大意了。
「……危险!」
「「「咦?」」」
能够预测到亚德危险的技能──《危险预知》此时忽然感应到了东西。就在女孩们以及同行的伙伴愣在原地的时候,异常状态发生了。
房间里有大量堆积如山的机械零件。此时,这些零件动了起来。
不对,动起来的不是独自活动的零件,而是一台完整的机器。
只见空中发出无数金属撞击声,金属零件逐渐结合形成一道巨大人影。其全长高达十五公尺。
此时,外露的钢线和绽放青白色光芒的水晶般零件,将亚德一行人的目光吸引过去。看来这应该是未完成品,或是仍在修复当中。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机械兵士。
「呜、呜喔!?」
亚德的叫声都变尖了。此时《危险预知》感应到机械兵对一行人产生了敌意。接著机械兵果然举起垂著钢线的手腕,朝亚德他们挥下了手臂。
「呀啊啊啊啊!?」
某个女性发出了惨叫。亚德心想是谁,同时被击飞出去。他并没有直接受到手臂攻击,但承受到的力量却十分强大,光是冲击波便足以让他的身体飞出去。
幸运地在攻击范围外的菲妮她们,连忙跑向倒地的亚德。
「亚德!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这家伙是什么怪力啊!而且速度快得惊人!」
「亚德!小心!」
同样被弹飞出去后迅速起身的莱娜,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对亚德叫道。她的声音微微露出紧张感与焦虑。
「这么庞大的身体,还有贤者悟卢的研究所……非常有可能。」
「有什么可能啦!」
亚德一边大叫一边迅速抱起女孩们。因为机械兵再度朝他们挥出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