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已经,死了(侦探已经死了)

【第三章】

    ◆昨日之敌今日依然为敌

    「真没想到如今还能再见到你啊,君冢。」

    在豪华邮轮的甲板上。

    打断我跟夏凪、斋川对话的人,是夏洛特•有坂•安德森──自从希耶丝塔亡故那天以来,我们久违了一年才重逢。

    「是啊,我也吓了一跳。你最近还好吗?」

    「我可没理由被你担心我的身体健康啊。」

    啊啊,是吗?反过来说,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倒是让我安心不少。

    没错,但正当我想要随口开个玩笑回应对方时。

    「……反而我要问你,你至今为止究竟在做些什么?」

    冷不防,夏露说话的声调降了八度。

    那双大眼眸射出了锐利的目光。

    「至今为止?」

    「就是从大小姐去世以后。」

    夏露咬著嘴唇。

    她这种动作依然不减大美女的本色,但跟过去相比,总觉得表情变得稍微僵硬了。

    「如果你问我做了些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

    回顾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事,我率直地这么答道。

    假使真要问我有什么行动,那也是离现在最近的事了……就是从跟夏凪邂逅开始的吧。

    「嗯,我就知道。」

    结果这个答案好像不出夏露的意料,她用嘲讽般的口吻说道。

    「抓抓飞车抢劫犯,帮忙寻找走失的猫狗,接受当地警察表扬……这样你就觉得自己变英雄了吗?」

    啊啊,原来她都知道。关于我沉浸在日常的温吞安逸中这点。

    「君冢──你啊,难道都不打算继承大小姐的事业吗?」

    ……是吗?夏露一直想问的原来是这个啊。为了弄清楚这件事,近一年来她始终不停追踪我的动向。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风靡小姐好像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然而,对此我的答覆是。

    「那三年间,我只是一介助手。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辅助工作罢了。」

    更何况我该辅助的对象已经不在了。

    我的能力范围内,什么也办不到。

    「……没错。君冢你,是大小姐的助手。独一无二的,助手。」

    正因如此──

    她语尾的低语声,被海风吹向了远方。

    夏露的长睫毛,彷佛在思索什么般缓缓低垂下来。

    「所以呢?你如今出现在这还有什么目的?」

    终于,夏露又恢复平日那种强悍的表情对我质问道。

    「我来这里的目的,当然是搭邮轮旅行啊。」

    「……是吗?原来你一无所知啊。」

    这时夏露好像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么,你是出于巧合才搭上这艘船的啰。」

    「……这艘船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的视线投向斋川,但她却用力摇摇头。看来她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是大小姐的遗志喔。」

    「咦?」

    「大小姐临去之际留下了打倒『SPES』的遗志……而遗产则残留于世界各地。此外,遗产之一就沉眠在这艘邮轮上。虽说花了不少时间解析,但情报是正确无误的。」

    只是情报分析小组跟我是隶属不同的组织,夏露又补充道。

    我印象中夏露并不擅长分析方面的工作。希耶丝塔过去也经常拿这点捉弄她,不过──

    「希耶丝塔的遗产,就在这艘船上……」

    夏露则是为了寻找遗产才搭上这艘船。

    而今天,我也很巧地上了同一艘邮轮。

    ──巧合?真的吗?

    「不过,那些跟不打算继承大小姐遗志的你已经毫无关联了。你就永远泡在温吞安逸的生活中吧。」

    拋下这番话后,夏露就打算离去。

    「不,先等等,夏露……」

    「我已经不是一年前的我了。」

    不是那个无法拯救大小姐的我。

    夏露这么对我说……不,她一定是在跟过去的自己诀别吧。

    「如果是她的遗志,就由我来继承。」

    那声音彷佛能响彻到远方的岛屿般,是那么清晰通透。

    夏凪踏出一步来到我前方,和夏露面对面对峙。

    「你是?」

    「我叫夏凪渚──是名侦探唷。」

    气氛顿时紧绷起来。双方的视线迸发出冷漠的火花。

    「夏凪渚……?」

    只见夏露以手托腮,轻声喃喃说道。

    「啊啊,原来是你。」

    夏露的视线对准了夏凪的心脏。在跟希耶丝塔相关的情报当中,这应该是最重要的事项才对。想必夏露她也已经查出了这点。

    「如果要玩侦探游戏,可不可以闪到其他地方去啊。别在我的视野之内,用大小姐赐予的性命来扮家家酒。」

    夏露冷冰冰地拋下这番话,眼眸染上了焦躁之色。

    「我才不是来玩游戏的!」

    夏凪手按在左胸口上反驳道。

    「既然重获新生,我的人生一定有其意义存在!那是希耶丝塔所托付给我的意义!因此,我会找出那项遗产给你看──以这颗心脏发誓!」

    这番话就像夏凪过去曾对我坚定宣示过的一样,既激烈、又带著炽热,或许该称为宣战更贴切。

    夏露则好像被如此的夏凪所震慑般睁大双眼。

    「──是吗?那随便你吧。」

    不过,夏露很快便转过身。

    「你根本不可能取代大小姐的职务。大小姐的遗志,会由我继承。」

    望著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我们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啊──她走掉了耶……」

    大概是讨厌气氛变得如此沉重吧,斋川随即开口道。

    「呃,真抱歉,都是我招待两位上这艘船,结果才发生这种……」

    「不,这不是斋川的错。」

    我立刻予以否定。斋川难得的好意,可不能因为我们这边的事而糟蹋掉。

    「该怎么说呢──对了,就只是许多不幸的偶然重叠在一起。」

    我这么表示,同时也是为了说服自己。

    「夏凪,也对你很过意不去啊。害你卷入了奇怪的事件。」

    「…………」

    「……夏凪?」

    仔细看才发现夏凪正紧握双拳,肩膀不知为何发出颤抖……

    「呜~~~~~~~!嘎~~~~~~~~~~~~~~!」

    她迅速变得满脸通红,还用拳头不停奋力敲打自己的双膝附近。

    「君冢先生,这是哪国部落的打招呼方式吗?」

    「不太清楚……我觉得最接近的应该是大猩猩吧……」

    「大猩猩呀……是正式学名为Gorilla gorilla gorilla的那个大猩猩吗……」

    「是啊,就是那个大猩猩……血型全都是B型的那个大猩猩……」

    「你们满口大猩猩大猩猩的吵死了!」

    那只大猩猩……不对,我是说双颊如苹果般通红的夏凪,正对著如今已不在此处的某人气忿不平。

    「啊~气死人了!什么叫扮家家酒呀!人家……人家可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是啊,我很清楚。你对这件事有多么认真。

    如果要说刚才那个场合有谁不对的话──那就是我了。

    身为希耶丝塔唯一的助手,却完全无法代行她的工作。

    此外甚至连继承她遗志的意愿都没有,那是我的罪过。

    被夏露无情对待也是很正常的。真正该谴责的,不是夏凪而是我才对。

    「我绝对要找出来──她的遗产。」

    最后夏凪果然还是这么说了,她自顾自眯起双眼。

    而她的拳头依旧用力紧握。

    「你会不会有点激动过头了?」

    「咦……?是这样吗……」

    「去游泳池冷却一下身体如何?等那之后再采取行动也不迟吧。你说对不对,斋川?」

    「……!是的!那里还有滑水道喔!」

    真不愧是斋川家名下的豪华邮轮。这么一来,夏凪新买来的泳装也刚好能派上用场了。

    「君冢,你也要来吗?」

    「……啊──我吗?」

    稍微想了想,果然我还是。

    「抱歉,我有一点事。」

    是啊,没错。

    真正需要冷静下来的人,是我才对。

    「……是吗?」

    夏凪不知为何有点沮丧地垂下肩膀,不过她并没有深入追问,只是对斋川使了个眼色后两人一起转身。

    「那么待会见啰。」

    「对了君冢先生,我会将渚小姐的肉体牢牢烙印在我的眼珠上唷!」

    「……小唯,我们果然还是不要一起游泳了吧?」

    ◆这里是地狱,梦之国

    我跟前往泳池的夏凪、斋川分开,独自站在甲板上思索了好一会。

    时隔一年后又跟过去的对手重逢了。

    这种久违的相遇,可以很单纯地以偶然称之。

    不过,如今的我非常清楚,那种做法绝对是错误的。

    从心脏的事之后,夏凪教会我──人的思念,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千万不能用偶然这种听天由命、不负责任的话一语带过。

    应当要把这一连串的邂逅与重逢,全都当作有意义的才对。

    正当我像这样整理思绪时,脚步自动迈向了某个场所。

    眼前我该做的事,是找那个必须沟通的对象好好谈谈。至于那号人物会待的地点……嗯,我们至少相处过一段时间应该不难猜才是。

    接著我在广阔的船舱内前进,打开一扇面积大了一圈的门──这时。

    「哈哈,还真叫人怀念。」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齐并列的吃角子老虎。

    房间更里面还摆著玩轮盘跟百家乐的绿绒布桌子,各自由荷官负责赌具。

    豪华绚烂,酒池肉林。

    这里是由人们欲望回旋形成的梦之乐园──赌场。

    在日本受法律禁止的赌场,一旦来到公海上,束缚也自然解除了。

    ……不,即便如此,这还是很叫人怀念。

    拉斯维加斯、澳门、新加坡。几年前,我跟希耶丝塔在世界各地旅行时也曾像这样沉迷于赌博。用仅有的一点小钱大赚一票的那天,我还跟希耶丝塔奢华地享受了一番。

    说是奢华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两人喝著平时喝不起的酒,然后醉得东倒西歪……不,还是别提那些事了。那一定是太过年轻,没错,一时的冲动罢了。

    总之,过往的事姑且不谈。

    如今最要紧的是确认那家伙是否真的在这里……啊啊,果然如我预料,一下就找到了。

    「呜,怎么会……这下子就只有我连输十七把了……」

    那家伙在扑克桌旁沮丧地垂下头,就连自豪的金发也像漫画人物般变得凌乱不堪。

    「呜呜,这种牌绝对有问题啦。再一把……再来一把嘛。」

    结果,她一点都没有受到教训的样子又从钱包取出二十元纸钞,打算跟荷官兑换筹码。

    「你在搞什么鬼啊白痴。」

    真是的,看不下去了。对准那金色的脑袋我使出一记手刀。

    「谁?是谁?」

    她彷佛很惊讶地震了一下肩膀,最后才终于动作僵硬地回过头。

    「天底下哪有赌博赌到哭的笨蛋啊。」

    坐在我眼前的,是双眸噙满泪水的夏露。

    「呜~~~~~~~君冢,我赢不了……」

    「你刚才找我吵架的威风气势上哪去了……」

    呃,话说回来,夏露这位少女本来就是这种感觉吧。

    只要是跟希耶丝塔相关的事她就很容易陷入忘我的境地,然而基本上还是会做出跟她年龄相应的……不,她只是外表显得比较成熟,但相对地言行举止的稚嫩反而更显眼。如果不怕误解直接讲白了就是很废,而借用希耶丝塔惯用的形容方式就是个大笨蛋。

    ……那些话可不是我说的喔,是希耶丝塔的评价对吧?

    「你为什么跑来这里玩扑克啊?」

    「……毕竟,像大小姐的遗产这种东西,只要在赌场一直赢下去的话,该怎么说,对了,就像奖品一样会自动冒出来吧……」

    「啊啊,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蠢。」

    好吧,也托此之福,我一下子就能猜出她在船上会去的地点了。

    「什么叫跟以前一样蠢啊!」

    「就是指希耶丝塔对你观察入微的意思。」

    「咦,大小姐她以前一直在观察我吗?……嘿嘿。」

    嘿嘿你个大头鬼。一下子哭一下子生气又一下子笑,这家伙也太忙了吧,真受不了。

    「让我玩一下。」

    「嗯?」

    我代替夏露的位置,坐在年轻女荷官的对面。

    「至少把你输掉的部分赢回来。」

    「……那、那你要我用什么条件交换呢?」

    夏露环抱自己的身子往后缩。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被当作白痴啊。

    「只要你能稍微跟我聊聊就可以。」

    「……聊聊?」

    「嗯,待会儿再说。地点就在之前的甲板也可以。」

    说完我把二十元纸钞递给荷官。

    「看好啰,我从以前就满擅长赌扑克的。」

    就让某位名侦探见识见识,我跟夏露有什么不同吧。

    ◆所以我,无法当上侦探

    「哎,输光了。」

    我站在甲板上,呆滞地远眺大海,这时有个平时几乎很难听到的吐槽语调从膝盖高度附近传来。

    声音的主人,彷佛刻意背对我般倚靠在栏杆上。

    「咦?你刚才还刻意耍帅结果竟然输了?什么『我从以前就满擅长赌扑克的』,都说了这种经典台词,结果还是输?」

    抱膝而坐的夏露,以充满讽刺的视线仰望我。

    「吵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错,本来以为没问题的……」

    直接说结果吧。

    赌博以惨败收场。

    人类这个物种具有将过去美化的倾向。

    仔细回想起来,不管是在赌场中大胜或是擅长赌扑克的人,都不是我而是希耶丝塔。也就是说,我当初顶多算沾了她的光而已……真是致命的陷阱啊。

    「哎,你也太丢脸了吧。甚至赌得比我还凶,把身上所有钱都砸进去。真是个大笨蛋,简直是逊毙了。」

    「我已经很懊悔了,别再继续揭疮疤好吗……」

    唉,脸皮厚一点,等夏凪从泳池回来再跟她借钱吧。

    啊,不对,这种时候正需要找斋川。像这种有钱的朋友是绝对少不了的。

    「呼呼,哎,是说,对耶。刚才那样搞不好还挺有趣的。」

    难道你是在故意搞笑吗?

    夏露说完后,噗咯咯咯地刻意笑了起来。

    这么一想,才发现她的笑容也久违一年了。

    我们俩有好一会,只是对著彼此静静地笑著。

    「──所以说?你要跟我聊什么?」

    海风袭来。那是一道足以将这安稳气氛改变的风。

    「是关于希耶丝塔的事。」

    我将手臂靠在船缘的栏杆上,边远眺海面边答道。

    「……关于这个话题之前就已经谈完了吧。」

    「只是你单方面结束话题而已。沟通的基本应该像传接球一样。」

    而至今为止,夏露的态度都像在打躲避球。

    「身为大小姐的助手,却不主动继承大小姐遗志的家伙,现在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夏露的语调,再度变得冷若冰霜。

    果然对夏露来说,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妥协的部分。已被希耶丝塔选定为助手的我,在希耶丝塔亡故后,却没有意愿继承其志业。假装无视我真正应该挺身战斗的存在,沉浸在温吞安逸的日常中。

    而天底下最厌恶这种家伙的,不是其他人正是我自己。

    没错。因此,夏露也一定──

    「真抱歉啊,这段日子让你操心了。」

    对于过去曾为较劲对象的我,她始终投以关注。

    「……请不要自作多情了。」

    「你还浏览那么多关于我的新闻报导。」

    「……只、只是凑巧翻到罢了。」

    「还像这样专程跑到我身边找我。」

    「……就说了那些只是巧合嘛!」

    「好痛!」

    坐著的夏露用拳头殴打我膝盖……我是不是玩笑开过头了。

    然而总之,夏露关切我是不争的事实。

    不该像那样捉弄她的。

    「不过,对了,看在你乖乖道歉的份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吧。」

    「机会?」

    夏露起身,站在我身旁这么说道。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代替大小姐,成为一名侦探呢?」

    发出祖母绿般光芒的那对眼眸,不允许我继续逃避。

    事到如今就算说谎,也无法继续掩饰下去。

    「……那家伙──希耶丝塔,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回忆起,四年前某天所发生的事。

    在一万公尺的高空上。

    那架被蝙蝠挟持的班机中,希耶丝塔对我说──

    『你──就当我的助手好了。』

    没错,她曾这么说过。

    「所以我,无法当上侦探。不管是四年前,还是那家伙已经去世的现在。就算是将来也一定依然如此。我永远都是那家伙──名侦探的助手,不会改变。」

    我是无法成为那家伙的。

    不过,若是为了那家伙继续活下去,我还办得到。

    「……笨蛋啊。」

    夏露彷佛有点寂寞地扬起嘴角。

    「真正被过去所束缚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吧。」

    是这样吗?或许吧。

    现在我一定还是,对希耶丝塔──

    「哎,算了。」

    夏露一下子笑了出来,接著转向前方凝望遥远的海面。

    「你就用你自己的做法,将大小姐的遗产……自己的答案找出来吧。」

    至于我也有我自己的方式。

    夏露这么表示后,将嘴唇紧抿著。

    我将差点冲出喉咙的谢谢硬是吞回肚子里,最后只说了声抱歉。

    「不过,关于遗产……」

    我重新思考起希耶丝塔可能遗留在这艘船的遗产。

    「既然夏露你们已经掌握到这项情报,搞不好敌人那边也一样……这种可能性你没思考过吗?」

    「你是指『SPES』?」

    「是啊。」

    论起情报战,那些家伙绝对不输给任何人。尤其对「SPES」而言,希耶丝塔是最大的仇敌之一。只要查出希耶丝塔所播下的种子,那些家伙肯定会……

    「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但至少,我这边也不是没考虑过对应之道……」

    「……你、你考虑过了?夏露,你竟然……?」

    「……你这家伙,不论怎样都很想跟我吵一架就是了?」

    夏露语毕,亮出腰际的枪套。

    最近我所遇到的少女们,个个都随身携带手枪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已经不是一年前的我了。」

    她如此趾高气扬的模样,倒是跟一年前没什么不同。

    「啊,突然想到一件事,君冢,从今天开始你的客舱必须借我使用。」

    「嘎?为什么,既然你上了邮轮应该会有自己的房间吧?」

    「我才没有那种东西。」

    夏露严肃地微微歪著脑袋。

    「毕竟,我是违法登船的。」

    「违法登船,你开什么玩笑啊!」

    话说回来,这家伙好像很擅长秘密潜入……不对,你给我乖乖买船票啊,别拿去赌博了。

    「总而言之,把房间的钥匙给我。」

    「真不讲理。是说,你究竟是怎么溜上这艘船的。难道是用了光学迷彩吗?」

    「呼呼,这可是商业机密。」

    夏露不知为何自豪地挺起胸膛。感觉上衣都快被撑裂了,希望她还是别做这种动作。

    「不过,光学迷彩吗……」

    这时夏露以手托腮,不知在低声咕哝什么。尽管她的长相显得成熟,做出这种思考的表情还满像样的,但从以前开始,每当她露出这种脸色时都是在想著「今天晚餐要吃什么……」之类的事,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喂君冢。」

    这时夏露猛然抬起脸庞,对我问了一个问题。

    「有什么方法可以从海上离开这艘船?」

    ◆午夜前的灰姑娘

    跟留下谜样质问的夏露分开后,我和稍后从泳池返回的夏凪、斋川重新会合。

    接著三人为了寻找「希耶丝塔的遗产」而在广阔的邮轮内四处搜索……但话说回来,那项遗产具体而言究竟是指什么,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搜索行动理所当然触礁了。找著找著不知不觉太阳西沉,只好先去餐厅吃个晚饭。然而斋川身为这艘邮轮的主人还得忙著四处招呼,最后只剩我跟夏凪两个一块吃。

    「不知为何总觉得怪怪的。」

    在船上某间法式料理的餐桌边。

    夏凪以刀叉切开奶油香煎鲑鱼并这么说道。

    「哪里怪?」

    「像这样独自跟君冢面对面享用美食呀。」

    「你不喜欢这样?」

    「我可没那么说唷。」

    她翻白眼的表情不知为何也挺可爱的。

    如果个性也能更可爱一点就好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跟我单独共进晚餐,简直就像在约会一样,感觉格外不同是这样吗?」

    「……身无分文的立场竟然还敢说出这样的台词。」

    「……关于这点我无从辩驳。」

    要不是斋川的好意,我根本付不出这里的餐费,最后恐怕得一辈子留在这艘船上打工了。赌博真可怕啊。

    说起赌博,或许该跟夏凪稍微解释一下我先前跟夏露聊过的结果。虽说今天早上这两人才你来我往地吵过一架,但还是该告诉夏凪,夏露那家伙真的不是什么坏人才是。

    「夏凪,你等下有时间吗?」

    「咦?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就是洗澡睡觉而已。」

    「是吗?那么我有点话想跟你说一下。」

    「有话?既然想说,那在这里也可以……」

    「啊──在这里可能有点不太方便。」

    除了是「SPES」相关的话题,也会牵扯到敏感的内容。如果可以,还是想找个没有闲杂人等出没的场所。

    「我记得对面好像有间酒吧?方便一小时后在那里碰面吗?」

    「咦,呃……我,一个人?跟君冢,二人独处?」

    (插图016)

    「是啊,就是那样。」

    老实说对斋川也有些事要说明一下,但她现在身为船主好像很忙,只好等之后再说了。

    「是、是吗?两个人独处,在酒吧,说一些……不想被他人听到的话题……」

    不知为何,夏凪有点欲言又止。而她低垂的脸庞,也莫名其妙染上红晕。

    「好、好吧……嗯,那么,一小时后见了。」

    这么说定后,她用叉子使劲戳进剩余的奶油香煎鲑鱼,一口气塞进嘴里,接著就起身离席加紧脚步跑掉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主菜都还没上耶。」

    老实说我想找夏露来吃,不过她现在应该在我的房间睡死了吧。总不会真的从这艘船上逃掉了。

    「是说如果跟她单独用晚餐,也没什么话题好聊啊。」

    我花了一小时将两人份的全套料理吃完,之后就前往刚才约好的酒吧了。

    「……久等了。」

    在座位上等了一会,没多久就到了约定的时间,夏凪恰好准时抵达。为了避人耳目,我刻意选择远离吧台的内侧包厢,双方面对面而坐。

    ……话说回来。

    「你还特地去换衣服?」

    「咦?啊,不,只是恰巧而已唷。就是洗完澡后,能换的衣服就只剩这套之类的。」

    夏凪此刻的装扮,跟白天时的轻松惬意大不相同。

    一袭低胸的连身洋装,再披上轻薄的披肩。

    虽说的确很搭这间店的气氛……但她这时化的妆比平常还浓,甚至还散发出香水的气息。就是为了做这些准备,她刚才才会慌忙冲回房间吧。

    「唉,好吧反正我没意见。」

    「什么叫你没意见……」

    夏凪好像很不满地嘟起嘴。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所以?那个,你想谈的内容……」

    「对喔,差点忘了。不过,我们边喝边聊吧。」

    刚好在这时,我趁夏凪抵达前帮她点的饮料送来了。

    「酒?」

    「灰姑娘。」

    「是说我吗?」

    「是酒啦。」

    这杯是叫灰姑娘的无酒精鸡尾酒。

    至于我这杯则是莎莉谭宝,同样是代表性的无酒精饮料。

    关于喝醉酒造成的失败我可是受够了。

    「那么,请你听我说一下。」

    乾杯过后,我开始说明当初与夏露的认识经过以及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跟我预期的话题不一样。」

    大致说完一遍后,夏凪不知为何露出莫名失落的反应。

    「……不,反正铁定不是我想的那样……顶多就是受了这颗心脏原本主人的影响……」

    「你在低声咕哝些什么啊?」

    「唔!……嘎?你说啥?」

    夏凪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不悦。

    「嗯?干么突然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

    「不对,你一定是生气了。」

    「我不是说了我没有生气吗!」

    紧接著她的高跟鞋尖端就飞向我的小腿。

    「加倍杀死你!」

    「真不讲理啊!」

    ──言归正传。

    「不过,是喔,她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差劲。」

    夏凪边啜饮鸡尾酒边说道。

    「她始终在思念希耶丝塔小姐,至今脑子里也全是那些事。可以说是单纯到令人感觉刺眼的程度。」

    「是啊,就是个纯粹的笨蛋嘛。为此她有时会出现一些离谱的言行举止,不过这或许也算是她的优点吧。」

    然而就算撕裂嘴我也不敢对夏露本人直言就是了。

    「是呀……嗯,说真的我早就看出来了。」

    「看出夏露并不是坏人?」

    「也包括那个……另外其实有错的是我。」

    夏凪似乎很困窘地继续笑道。

    「她所直指的,正是我内心的想法。」

    夏凪应该是指今天早上她们俩的争吵吧。夏露批评夏凪「少玩什么侦探游戏了」。而夏凪如今也坦然承认了这点。

    「我不像夏露小姐那样,在希耶丝塔小姐身边待了很久,此外我也没什么特别自豪的长处或武器。我只是获得了这颗心脏……并且有意愿继承希耶丝塔小姐的遗志罢了。」

    她所说的,我全都明白。

    自嘲的低语声,在静谧的酒吧空间里回荡。

    没错,正如她所坦承的一样──夏凪跟希耶丝塔,是不同的两个人。

    双方长相跟发色不一样什么的自是理所当然。

    除此之外,她们的说话方式、性格、信念,甚至是第一人称都不同。

    夏凪绝对不可能变成模仿希耶丝塔的陶瓷洋娃娃。然而──

    「夏凪,你为什么想继承希耶丝塔的志业呢?」

    那天。我查出夏凪体内移植的心脏,原本是属于希耶丝塔的那天。

    夏凪下定决心要让自己成为名侦探。尽管我对她强调「不要当任何人的替代品」,但她还是选择了这条道路。

    只是我对她真正的想法,至今还没有确实详问过。我擅自认定,应该要对她不想说出口的内容保持敬意,所以到今天还是假装无视这件事。然而,现在也差不多到了该正视这点的时候了。不论是我,还是夏凪。

    「我从小的时候,身体就一直很不好。」

    夏凪彷佛在回想遥远的过往般眯上眼睛。

    「周遭的每个同伴都在上学时,就只有我躺在床上。我唯一的朋友,是几本图画故事书和小熊布偶。对于在电视上又唱又跳的偶像少女简直是羡慕得不得了。」

    白色的病房,药水的气味,纤细的手臂刺著点滴的针头。这些影像都烙印在幼小少女的脑海中。

    「我觉得自己永远无法离开那个房间。不能去上学,也不能去运动。而且,我一定无法拥有任何将来。」

    夏凪对此感到极度恐惧。

    这么描述的同时,夏凪的侧面挂著一张像是在哭泣的笑脸。

    「随著时间流逝,我终于冲出了鸟笼。获得新生后,我应该要展翅高飞才是,然而……我已经不懂飞行的方法了。」

    「飞行的方法?」

    「嗯,飞行的方法……或者该说活下去的方法。因此,我很想要一根主轴。」

    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主轴。

    夏凪口中的这番话,恐怕就是她想表达的一切本质吧。

    「无名小卒的我,急著想让自己变成某个人。因此我才拜托这颗心脏……将她的生活方式,变成我自己的生活方式,这是我的打算。」

    这就是,夏凪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因此,她才听从这颗心脏的召唤。

    去寻找心脏想要重逢的人物X……也就是我,接著,继承名侦探的地位。

    当初遇到斋川事件时我一开始打算婉拒委托,但夏凪却因为某种理由而答应下来。那种不自然的积极态度,如今我终于理解是为什么了。

    夏凪必定是,将名侦探……或说希耶丝塔做为自己人生的主轴,唯有这样她才能好好活下去。

    而关于这部分,我也是一样。

    「所以,正如夏露小姐所说的,我一直是在玩扮演侦探的游戏而已。我很清楚,这只不过是在扮家家酒。」

    「夏凪……」

    我想要出声说点什么,但却无法顺利地化为言语。

    毕竟我跟她一样。

    我跟夏凪一样抱持著某种心结,对将来该怎么做感到迷惘。所以此时此刻,我手中也没有任何可以帮上她忙的解答。

    「抱歉,我先回去休息了。」

    夏凪如此告知道,将剩余的鸡尾酒一口饮尽后便站起身。

    「夏凪,我……」

    「晚安,明天见啰。」

    挥著手的夏凪表情一如往常,但正因如此,才让人觉得她在暗示刚才的话题已经结束了。

    「好吧,明天见。」

    对夏凪逐渐远去的娇小背影,我只能在原地目送而已。

    「明天见,是吗?」

    没错,事情还没有到盖棺论定的时候。

    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下次再找个机会跟她谈吧。

    总之,今晚就先回房……等等,这么说来我的客舱已经被夏露占据了。假使我溜回去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明天早上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真没办法,我只好拿出手机。

    「啊──喂喂,是斋川吗?」

    『是的,我就是……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吗?』

    「你现在在房间里吗?真抱歉,今晚我想睡你那边。」

    还可以顺便跟她提夏露以及刚才跟夏凪谈话的结果。

    『……我会换上可爱的内衣等你唷。』

    「你白痴啊。」

    ◆最糟的事态,发生了

    翌日早晨,我被房间外的喧闹声吵醒。

    「唔,嗯……怎么了……?」

    「呜呜~外头好吵唷……君冢先生……」

    「……嗯,喂斋川!别黏著我啊……」

    我解开抱著我臂膀的斋川,并缓缓从床上爬起身。

    「到底是在吵什么……」

    僵硬的全身关节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我来到了房间外。

    「刚才的广播是怎么回事!那是谁的声音!」

    「不知道,广播室并没有被外力侵入的痕迹啊……」

    邮轮船员似乎很慌张地跑来跑去。

    「君冢先生~……?」

    「喂斋川,你赶快给我清醒过来。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斋川一边揉著惺忪的睡眼一边走过来,我催促她去洗脸,就在这时──

    『各位船上的乘客,请注意。』

    这则广播在船内的走廊里响彻,说话声彷佛是用合成般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有位女孩,正在休息室内,接受看管。』

    是小孩走失的广播吗?照正常想法应该是这样。

    然而,光从刚才船员们的反应判断,这并不是船上工作人员的广播。

    这也就是说──

    『那位女孩,名叫──夏凪,渚。』

    「「……!」」

    我跟斋川对看了一眼。原先那种讨厌的预感,此刻变成确信蔓延全身。

    『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的乘客,请尽快,前往五楼的休息室。』

    「斋川……这个,应该就是那种情况吧?」

    「……嗯,我也觉得,最糟的事态发生了。」

    有个女孩正在那边接受看管。

    假使不是为了保护走失的孩子,那可能性就只剩下一个。

    那个女孩──夏凪渚,被某人绑架了。

    明天见──昨夜夏凪临别之际的这句话,彷佛在我耳边不停重播著。

    我跟斋川首先赶往夏凪的房间,确认里头果然已经空无一人,然后我们才跑向广播所提到的第五层甲板休息室。

    一抵达入口,就发现这里已经被邮轮的警卫封锁了,他们好像早就搜查过里面。

    「夏凪小姐呢?」

    斋川向警卫问道。她是这艘船的船主,有权利知道所有资讯。

    「呃,在广播发出后,船员们立刻赶过来但却没有发现她……」

    警卫用彷佛在看外人的眼神迅速瞥了我一眼,斋川则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让我知道没关系。

    「……那么我就继续。此外,疑似犯人的人物,如今也没有找到。」

    「是这样,吗……」

    斋川露出沉思的表情低下头。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听从广播的指示来到这,但不要说犯人了,就连夏凪的影子都找不到。

    「总之,先列出旅客名单。然后检查所有房间,核对每个人的长相跟姓名。」

    「明白了。」

    斋川对警卫下达指示,要求他们寻找破案的线索。

    没错,这可是在邮轮里,大海上。即便有犯人混在里面,也不可能有办法逃走。而夏凪她,也一定还在这艘船上。

    ……嗯?从这艘船,逃离的办法……?

    「喂,斋川。」

    我趁警卫离开岗位的时机向斋川问道。

    「有什么方法可以在半途离开这艘邮轮?」

    当然是排除了那些本来就预定要靠岸的航程。

    「哎呀?昨天夏露小姐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呢?」

    「昨天?所以我晚上去你那里之前,你跟夏露谈过了?」

    「嗯,大约傍晚的时候,夏露小姐来过我房间。」

    什么,竟然趁我不注意……

    「然后?你告诉她中途下船的方法了吗?」

    「是呀,应该吧。我告诉她这艘邮轮设有救生用的小艇。」

    是吗?不过这种设备也是理所当然的。既然如此,那夏露真的中途离船了吗?所以,难不成,她带著夏凪一起?

    不,那样太钻牛角尖了。首先,夏露并没有掳走夏凪逃离这艘邮轮的动机。

    「……是说斋川,你为什么要帮夏露的忙?」

    提到动机,我完全看不出斋川帮助夏露的理由何在……

    「呼呼,君冢先生,你知道吗?我这颗眼珠的力量,并不单纯只是透视物体而已唷。」

    斋川用指尖点了点左眼的眼罩说道。乍听之下,那番话和本次的事件似乎毫无关联……但她总不会突然岔题闲聊吧。

    「举例来说,某个人是在说谎,还是在说真话,就连这种事都能用我的左眼识破唷。」

    「是否在说真话……?」

    「是的。而昨晚,夏露小姐来我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说任何谎。她表示,自己是为了某个目的,所以现在非得急著下船不可。」

    那种口吻,很像是夏露会说的话。

    『至于我,也有我自己的方式。』

    夏露应该是基于某种盘算,才会比我抢先一步展开行动吧。

    「所以我才稍微帮了她一点忙……总不能放著遭遇困扰的女生不管吧。」

    ……这种说法,搞不好只是斋川便宜行事的藉口。毕竟就算是那蓝宝石义眼,也不可能具备读取他人内心的能力吧。

    然而,这回斋川又做了一件自以为是的工作。

    「……不过,这件事为什么对我保密?我不介意你帮夏露的忙,但稍微对我说一声不是更好吗?」

    昨天我的房间被夏露占领时,我可是在你的房间里过夜啊。

    「咦,如果我不保密的话,君冢先生就不会来住我的客舱了呀?」

    「这才是你的目的!?」

    不,你一定另有目的吧……

    「呼呼,开玩笑的啦──有没有心动一下?」

    接著,她刻意眨了眨右眼。

    ……真是的,我跟你不一样并不具备识破谎言的能力啊,拜托饶了我吧。

    但也托此之福,原本紧绷的气氛不知不觉缓和下来。

    就连渗出的冷汗,与眉间深锁的皱纹,等回过神才发现都消失了。

    或许,这也是偶像斋川唯才能办到的特技之一也说不定。

    「斋川小姐!」

    这时,有个警卫从休息室朝这边跑过来。

    「在休息室的吧台座位上,发现了这样东西。」

    他手上拿著一本书。书名是──

    「──《The Memoirs of Sherlock Holmes》。」

    斋川喃喃念著。

    我知道这本书。是亚瑟•柯南•道尔所著,描写夏洛克•福尔摩斯活跃事迹的短篇集。

    我从警卫那接过这本书,快速翻动书页……这时,忽然有一张书签落下。那张书签原先所在的页面是「格洛里亚•史考特号事件」,这则短篇所描写的是福尔摩斯成为侦探的契机。

    此外,「格洛里亚•史考特号事件」的内容也是在述说某艘船沉没的故事,而夹在页面里的书签写著如下的讯息。

    「晚上八时,带著名侦探的遗产,前往,主甲板。」

    ◆三十亿秘宝的使用方式

    「这里也没有吗……」

    「是呀,去下一个地方找吧。」

    我和斋川有点失落地垂下肩膀,离开已经调查过的高级餐厅,接著前往下一座设施。

    如今,我们正在船上四处徘徊,试图寻找希耶丝塔的遗产……才怪,是在直接搜寻夏凪本人。

    「可恶,这条捷径走不通吗……?」

    「我也使用了『左眼』,应该不会有漏掉的地方才是……」

    「……这么说的确没错。」

    我紧握拳头以指甲刺入掌心,如果疼痛能刺激我的脑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张书签上所写的讯息,指出犯人的要求为「如果想救夏凪的命,就把希耶丝塔的遗产交出来」。

    但,我们却不知道那关键的希耶丝塔遗产是什么。昨天,夏露只是提到可能有这样的事物存在,不过具体而言究竟为何,我们却一无所知。而且关于这个答案不只是夏露……恐怕就连本案的犯人,都尚未搞清楚真相。也正因如此,对方才要以夏凪当人质,强迫我们去找出那样东西。

    ……不过,以至今为止的情况,至少还能确定一件事。

    「我想这次的犯人,应该是『SPES』不会错吧?」

    「以名侦探的遗产为目标这点,情况证据可说是十分充足了。」

    昨天,跟夏露单独谈话时,也提及了「SPES」锁定希耶丝塔遗产的可能性,而等到这起绑架事件发生后也化为确信了。

    「SPES」畏惧希耶丝塔播撒在这艘船上的种子,为了铲除它而潜伏在邮轮上。然而最关键的目标却始终找不到,恼羞成怒的敌人,盯上了同样搭乘这艘船的我们这些相关者,试图从我们这边打出突破口。

    「然而很遗憾,我们对此也毫无头绪啊……」

    于是,我们便将作战计画从寻找希耶丝塔的遗产,切换为搜寻夏凪。把邮轮上的所有设施都绕过一遍……此外,对于没法擅自踏入的其余旅客房间,则透过斋川的「左眼」,仔细扫描夏凪是否在里面。

    「接下来轮到这了。」

    我们接著抵达的场所,是一座大型剧场。

    晚上这里似乎会举办音乐剧公演,而白天这个时段则在彩排。本来这个时间应该是禁止外人进入的,幸好斋川的权限不受这种限制。

    「怎么样,有看到什么吗?」

    斋川在剧院最后排的座位环顾四周一圈。她的「左眼」就算隔著眼罩,或是被地板、一扇门挡著,也能看穿后方的各种事物。不论犯人把夏凪藏在这剧场的任何一处,斋川都能一下就找出来才对。

    然而,搜寻的结果──

    「没办法,这里也找不到夏凪小姐。」

    「……是吗?」

    既然斋川都这么说,那就没办法了。

    不过还有许多尚未调查的房间。在发生无法挽救的结果以前,我们必须加紧行动。

    「斋川,去下个地方吧,快没时间了。」

    「……那个,君冢先生,可以稍微冷静一下吗?」

    「这种状态哪还能慢吞吞地浪费时间,如果不赶快找到夏凪……」

    「君冢先生!」

    正准备转身离开时,我的右臂被斋川揪住。

    「……君冢先生,你的表情好恐怖。」

    斋川望著我。

    我第一次见识到她还有这种温柔的苦笑表情。

    「……我从以前就一直是这种脸啊。」

    「骗人。真正的君冢先生表情是很温柔的。」

    对人家撒谎是行不通的。

    斋川这么说道并放开手。

    「况且,很抱歉,我这颗『左眼』……老实说,使用起来会耗费相当大的体力。」

    「……原来是这样啊。真抱歉。」

    我完全没考虑到这点。这么说来,刚才我恐怕一直在勉强她。为了让焦躁的情绪能平缓下来,我闭上眼揉揉自己的眉心。

    「不要紧的,请冷静下来──握住拳头,转动肩膀关节。呼吸要保持节奏。先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感觉血液循环。睁开眼,原本混浊的视野就会变得清楚多了。」

    「这是什么?」

    「在演唱会前,让紧张到快撕裂的心脏冷静下来的方法,类似符咒的东西。」

    要不要先坐一下──我接受了斋川的这个提议,坐在没有观众的剧场座位上。前方的舞台,正在进行剧目《歌剧魅影》的彩排。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真丢脸啊,我如此咕哝道。对这位年纪比我小的少女,我暗地里垂头丧气。

    「丢脸?君冢先生你吗?」

    「是啊,我说得没错吧?一听说夏凪失踪,我就变得惊慌失措……而且还不顾你的身体,过度驱使你的能力。」

    假使希耶丝塔还活著,不知道她会多么生我的气。助手失职──她可能会立刻宣布把我解聘吧。我完全没有脸见她。

    「呼呼,你说的话真有趣呀。君冢先生。」

    「……我并不具备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开玩笑的胆识。」

    结果斋川好像打从心底觉得有趣似的,抖动著娇小的身躯笑著。

    「君冢先生也真是的,当自己没法照他人的期待行动时,就会因责任感而怀抱内疚之类的情绪,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说到这里暂时打住,斋川用力吸了口气。

    「──但真要说起来,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君冢先生抱持太大期待唷!」

    怎么样──斋川一脸得意的表情用食指对准我。

    「……难不成,我刚才是被狠狠看扁了吗?」

    奇怪啊?我还以为自己跟斋川已经缔结了某种程度的信赖关系?

    「真是的~不是那个意思啦。」

    然而斋川只是表示「就是因为这样,君冢先生才完全没搞清楚状况」,还摊开双手用力摇著头。她果然是把我当傻瓜吧?

    「听好啰,我这里说的『一开始就不抱期待』其实是『正面意义』的。」

    「你以为只要加个『正面意义』就能够蒙混过去吗?」

    「先别管那个了。」

    喂,别逃避啊你这个女子中学生。

    「其实我也是一样的。」

    「……一样?」

    这个词汇,让我回忆起昨天跟夏凪的对话。

    「我也跟君冢先生一样,是独自一人无法活下去的人。」

    独自一人无法活下去──听到这番话,我似乎能感同身受。

    「对我来说那指的是父母,而对君冢先生来说,那就是希耶丝塔小姐了……我们各自都有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我们如今都失去那些而变得残缺不全。

    「失去人生指标的我,被过去的约定所禁锢……结果,就是差点做出了无法弥补的事。」

    过去的约定,无法弥补的事。

    然而那些并非事不关己。如果反过来是我处于她的立场,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做出类似的行动。而希耶丝塔的存在,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结果对那样的我伸出援手的,竟然是明明跟我相同处境的君冢先生……或者该说是渚小姐。」

    「是吗?所以你才……」

    「没错。跟我一样残缺的君冢先生和渚小姐努力拯救我。你们处于相同的立场上,还是鼓励我继续往前走。因此,我才会毫不犹豫地抓住你们的手。」

    在演唱会袭击事件后的后台休息室内,斋川手里所抓著的事物,从手枪换成我们的手,而这就是她当初内心的想法。我愈发觉得,我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一个残缺不全、让对方失望的人。

    看来面对斋川的左眼,我逞强的伪装一点作用都没有。

    「因此,这么说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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