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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与信赖

    一阵烤土司的香味突然唤醒睡梦中的孃。

    孃手忙脚乱地坐起身,发现闹钟显示的时间已经超过八点了。她很难得能如此一觉到天亮,中途完全没有醒来。昨天虽然已经先稍微休息到傍晚,没想到竟然还能睡这么熟,孃不禁对自己的举动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孃爬出被窝,不知道是因为睡眠时间过长还是昨天过度劳累的缘故,感觉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

    昨天帮球包扎伤口后,三个人稍微谈论一些事,随后孃淋浴完就回到房间倒头大睡。看来昨天的事真的让她非常疲惫,先前的恶梦也并末出现在昨夜的睡梦中。

    孃顶着一头蓬松散乱的头发走到客厅,发现魁和球已经先起床了。魁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笑着对孃道了声早安。

    孃看往厨房的方向,原本以为魁会亲自下厨,没想到站在厨房准备早餐的人居然是球,孃赶紧走进厨房帮忙。

    「对、对不起……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没关系啦,平常在家我也是自己做饭吃。」

    「可、可是……球先生你受伤了……」

    孃不放心地如此说道,魁在客厅听到这些对话,便转过头看着孃。

    「别在意啦,那点小伤不算什么。」

    身为医生应该要规劝病人多休息,孃对魁让伤员下厨做早餐的举动有点傻眼,于是也动手一起帮忙。球似乎并不引以为意,只见他神情愉悦地做着早餐,手脚利落地完成一道又一道的料理,看来他比孃更擅长做菜,孃只能帮忙把做好的菜端到客厅而已。

    所有的餐点上桌后,魁立刻绽放天真无邪的笑容。

    「唉呀~~这几天的早餐都好丰盛,真的让我好开心喔。」

    球脱下围裙在餐桌前就座,帮魁在盘子里盛了一些色拉。

    「妳还敢说,我看妳都把家事丢给孃做吧?」

    球出声挖苦,魁则是晃动手中的叉子否认。

    「别看我这样,只要我认真还是可以做得出来喔,不过既然家里有人比我会做菜,就让那个人做不是比较好吗?反正东西还是要美味一点比较好吧?」

    球停下盛装色拉的手,用略带藐视的眼神看着魁。

    「拜托……把米放进电饭锅煮并不代表会做菜吧。」

    「没礼貌!我还会做面包喔!」

    孃喝了一口咖啡,看着球和魁互不相让地对谈。这两个人总是会吵嘴吵个不停,孃知道这其实是彼此互相信任的证据,心里为他们感到相当高兴,比往常欢乐喧闹的早餐时光让孃不禁露出微笑。魁看到孃的举动,便嘟起嘴不满地抱怨。

    「……孃,连妳都在取笑我!」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孃连忙摇头否认,魁则是耸了耸肩。

    虽然只用冰箱里现有的材料,球随意做出的早餐既讲究又精致,让孃大开眼界地一道接着一道细细品味。球吃得并不多,魁则是有如秋风扫落叶般清空每道菜,两个人也形成强烈的奇异对比。

    三人用完餐后,孃和球一起收拾餐桌,魁则是独自悠闲地一边品尝咖啡,一边看着今天的报纸。今天并不像是休假的日子,平常这个时间差不多该出门的魁还悠哉地坐在家里。

    「魁小姐,妳今天不用上班吗?」

    孃边清洗餐具边问道,只见魁用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着球。

    「……我已经向医院请假啰。我想出去买个东西,而且昨天还被割坏一件内衣,孃要跟我一起去吗?」

    「不行,找有事要孃帮忙。」

    孃转头看着球,发现球正在擦拭刚洗好的碗盘,嘴里还叼着香烟。

    「什么事?」

    经魁这么一问,球拿开嘴边的香烟并吐出一口烟。

    「我要请她拿几支枪回来。」

    「……你要那些枪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经历过昨晚的事件,既然不知道将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平常最好准备一些武器。」

    球若无其事地说着,魁则是合上报纸站起身。她走向厨房,将咖啡杯递给孃,于是孃接过杯子用水清洗。

    「你不会自己去吗?还是我去拿?」

    球缓缓地摇头否决魁的提议。

    「我需要妳帮忙调查那个植物的来历。」

    「……我不是跟你说过今天休假吗?」

    「嗯,我知道,所以麻烦妳今天不要请假。调查要在医院才能进行吧?」

    魁叹了一口气,将双手叉腰并瞪着球。

    「你还真会使唤人。」

    「现在情况不一样嘛。」

    「话说回来,那你要做什么?」

    「我要安排很多事。」

    说完后,球回头看着孃。

    「那就这样决定啰。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妳到『玄』那边拿几把枪回来吗?」

    孃点头同意,球则是对孃回以微笑。

    「那就交给妳啰。」

    眼见今天的休假就这样泡汤,魁则是露出不悦的神色。

    收拾完早餐后,孃换好衣服并动手梳理头发,随后送走先出门的球和魁,孃稍做休息便接着离开敷岛家。球要孃带个大一点的旅行手提袋方便装枪枝,而手提袋内空荡荡的,孃觉得有点不太习惯。球希望孃能将手提袋装满枪枝,手提袋的容量不小,想必可以塞进一定数量的枪枝,搞不好可以应付一场战争了——一想到这里,孃不禁露出苦笑,她认为他们和毒品组织的纷争规模虽小,毕竟也是一场战争。

    我们最后能获得胜利吗?

    回忆起昨晚袭击他们的须藤,孃感到相当不安。

    球和魁的确比普通人还强,但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是须藤的对手,倘若我论会和栖羽亲互相连手,而且组织里还有好几个身手和须藤相提并论的高手,拥有手枪或许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如果是彰的话……

    孃一边走在通往下兔盯的道路上,一边在脑中不停思索。

    假如换成彰,他能和那个叫须藤的男人打成平手吗?孃连那个男人的挥刀轨迹都无法看见,彰可以看清楚而且挡住他的刀刃吗?

    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于是孃停止思考专心走路。

    由于时间尚早,阳光还不算猛烈,即使孃特地穿件轻薄的大衣遮住手腕的伤口,温度仍然相当舒爽,但是想到气温应该会逐渐升高,孃的心情便有些阴沉。

    孃不喜欢太热的天气,她也厌恶太冷或下雨的日子。

    仔细想想,孃对自己的本位主义感到不知所措,自己到底满意哪种天气?不会太热又不会太冷、还要终年无雨,这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世界里应该没有这种国家吧?

    结果还是自己太任性了。

    不找些事抱怨,内心就无法满足,这就是自己的个性,孃也觉得自己很可悲。

    即使孃发现自己拥有这种个性,却还是不停地对许多事物怀着不满。

    这场战争结束后,自己是否会脱胎换骨变成另一种人呢?

    就在东想西想之际,孃已经来到下兔叮,眼前的转角处就是香烟店「玄」。

    孃有点担心香烟店还没开始营业,走近才晓得是自己多虑了。孃透过窗户确定坐在店内的人是元禄,便对他微微一笑,并且手指轻轻敲着玻璃窗户,元禄正在阅读类似杂志的书籍,听到有人敲打玻璃才总算抬起头。剎那问,他露出讶异的表情,但随即使劲打开窗户探出脸。

    「嗯?原来是孃,快进来吧。」

    元禄用大拇指比向后门,于是孃点点头走往后门,元禄从店内打开门,孃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走进店里。

    「怎么啦?昨天不是刚来过吗?」

    元禄关上门,同时歪着头这么询问,于是孃说出想要带走几把枪的要求。只见元禄的头有如演出喜剧般更加歪斜,也因为这种个性而让孃倍感亲近。

    「是没差啦……到底发生什么事?」

    见到孃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元禄便将头歪向另外一边。

    「算啦,俺不过问,跟俺下来吧。」

    元禄打开通往枪械仓库的门拾阶而下,由于元禄不强求孃说明理由,也让孃松了一口气并跟着他一起下楼,先前球特地叮嘱过孃,干万不能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元禄。

    进到枪械仓库后,元禄转过头询问孃。

    「好吧,妳要带哪些回去?」

    孃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元禄,这是球事先写好交给孃的清单,元禄便目不转睛地看着纸条喃喃自语……

    「嗯……眼光不错哩。」

    孃也事先看过纸条的内容,但是完全看不懂里面的含意,八成足球想要的枪枝明细吧。

    「放进那个袋子就好吧?」

    「啊……是的……」

    孃点点头并将袋子递给元禄。元禄接过袋子,开始在仓库内四处搜寻。

    「步枪有分M16和AK两种……妳要哪种?」

    孃完全不懂哪种比较好。

    「这两种有什么不同吗?」

    元禄听到这个问题,便伤脑筋地搔了搔脸颊。

    「这个嘛……首先是产地不同,M16是美国制,AK是俄罗斯生产的。俺这里几乎都是俄罗斯那边走私的枪,有时候会有从东南亚走私的美国货,M16就是其中一种。妳到底要哪种?」

    「那……我要比较耐用的……」

    孃随口回答,元禄则是点头表示了解。

    「那就给妳AK吧。」

    元禄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几把枪塞进手提袋内。

    「俺顺便放点弹药进去,妳记得小心保管,子弹受潮就报销啦,当然还要严禁烟火。之前俺把枪卖给一个混混,那个白痴居然把枪藏在厨房,结果厨房起点小火点燃弹药,事情闹得可大条哩。」

    孃仔细听着并点头附和,元禄便顺手将架上的三个纸盒放进袋子内。

    「本来想再多给妳一点弹药啦,俺这里刚好没剩多少,只能给妳这些。枪倒是有一大堆,子弹反而比枪还要稀有哩。」

    「……原来如此……」

    孃一直以为枪比子弹重要,因此感到有点出乎意料。

    「有些人有钱买枪却没钱买子弹咧,反正俺这边进货会再通知你们,妳再帮俺转达这件事吧。」

    元禄一说完,便露出看起来很孩子气的笑容,孃无法从他的表情判断他的年龄,不过从他十年前和旧栖羽亲并肩作战这件事观察,最起码也有三十岁以上吧?

    之后元禄一边拿着明细,一边将枪枝丢进手提袋内,本来空无一物的手提袋也变成即将撑破的大小。元禄将清单放进手提袋里并拉上拉链后,便将袋子还给孃。

    「很重喔。」

    听到元禄这么说,孃做好心理准备接过袋子,但没想到实际比想象中来得重,结果袋子一个不小心便摔在地上。孃使尽吃奶的力气扛起袋子,手提袋的背带也因为枪枝的重量深深地嵌进孃的肩膀,让孃感到疼痛不已。

    「俺是很想帮妳啦,既然他们要妳跑腿,就要吃得起这点苦,好好加油吧。」

    元禄笑得露出两排牙齿,并且挑个身旁的木箱坐下。就在孃对他点头道谢准备离开的时候,元禄连忙从木箱站起身,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等等。」

    元禄低声喊道,并将身边的木箱踢向孃的脚边。

    「坐下吧,俺有话要问妳。」

    孃顿时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将肩上的手提袋放下并弯腰坐在木箱上。元禄盯着孃左思右想一阵子后,忽然想到什么似地问道:

    「妳姓什么?」

    「须贺泽。」

    「果然是这样……那就没错啦……」

    感觉元禄特意放慢速度强调「果然」两个字,孃不解地皱着眉头,这时元禄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犹如野兽的野性,让孃不禁有些却步,不过元禄并未扑向她,而是继续坐在木箱上望着孃。

    「须贺泽啊……」

    元禄语重心长地喃喃自语,孃则是将身子向前挪移。

    「其实栖羽亲最近抓到一个男的。没记错的话,他也是姓须贺泽。」

    「……真的吗!」

    孃直觉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

    「你知道那个人的名宇吗?」

    孃站起身靠近元禄,只见元禄困惑地将视线转到别处。

    「俺也不是很清楚啦……只是听说那个男的四处探听栖羽亲的消息,所以就被栖羽亲抓起来啦。」

    「他还活着吗……?」

    「妳认识他啊?」

    「他……应该是我爸爸。」

    「是喔……」

    元禄站起身,低着头来来回回地踱步。

    「俺就觉得这个姓好像在哪听过……所以一直很在意,没想到竟然是妳爸啊。」

    「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吗?」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俺知道他今晚会被带到哪里。」

    元禄拐弯抹角的说法让孃有点摸不着头绪。

    「栖羽亲会让他活到现在,听说是因为他拿走栖羽亲的某个东西,栖羽亲虽然抓到他,可是一直找不到那个东西。」

    孃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信箱里的信封果然是父亲寄来的,而藏在寄物柜内的植物毫无疑问地是寻找栖羽亲的线索。

    「是……什么东西?」

    孃顺口问道,元禄则是微微摇头。

    「这个俺也不知道,俺没听到这方面的情报。」

    「那你刚刚说你知道他今晚在哪里……?」

    孃忍不住继续问出下一个问题,元禄则像是料到她会追问这个问题,于是用手指着孃。

    「俺正要说。」

    元禄用眼神示意半站着的孃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木箱上,木箱发出的夸张声响在仓库内不停回荡,声响也让两个人之间的凝重气氛逐渐加剧。

    「听说栖羽亲一直逼那个男的说出东西的下落,但是他死都不讲,栖羽亲大概也已经很不耐烦,所以想干脆把他解决掉。」

    「解……」

    孃实在没办法继续说下去,她很清楚那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正因为明白才会无法说出口。元禄并不把孃的心情当成一回事,只见他事不关己地接着说道:

    「好像是今晚动手,他们已经跟俺讲好地点了,虽然俺很想随便找个借口不参加啦……」

    「地点是哪里……?」

    元禄还来不及回答孃的问题,孃就已经站起身,并且伸手揪住元禄的肩膀了。

    「到底在哪里!」

    「……就在石神山山顶的瞭望台。」

    石神山位于栖羽市的南边,孃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曾经到那里远足过。

    「只要晚上到那里的话,就会见到我父亲吗?」

    孃为求慎重起见而再度询问,元禄则是用眼神表示肯定。

    「午夜十一点……妳真的打算过去吗?」

    「当然要去。」

    「好吧,妳记得小心一点,俺毕竟还是栖羽亲的人,所以不能做出大动作。」

    「我知道,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孃扛起放在脚边的手提袋,向元禄鞠躬致谢。

    「谢谢你特地告诉我这件事。」

    只见元禄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

    「孃!」

    当孃临走之际,元禄突然出声叫住她。

    「把那些王八混蛋全都干掉,别客气啊!」

    孃对元禄的鼓励再度鞠躬,然后迈步离开仓库。

    走出元禄的香烟店后,比稍早前更为强烈的阳光立刻照在身上。孃用手遮住阳光,并且抬头望着天空,晴朗透澈的晴空万里无云,天气甚至好得令人有些难受。

    「爸……」

    孃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前迈出脚步。手提袋理应是沉重不堪,孃却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现在根本没空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管是孃的肉体或是心灵一定都明白这点,所以孃已经感觉不到手提袋的沉重所传来的痛觉了。

    好不容易扛着枪枝到达公园后,孃随即拨通电话给球报平安,当球听到她平安无事地拿到枪枝的消息时,总算放心地吐出一口气,于是孃在电话中询问应该把枪送到哪里。

    「拿到店里好了,从公园到店里应该有直达的公交车,背着那些枪走过来会很累吧?」

    球如此回应。

    「好的。」

    「我现在就回店里,事情也差不多准备好了。」

    说完这些话后,球立刻挂断电话。孃叹了一口气,并且往公车站的方向前进,纵使已经不会在意沉重的枪枝,不过的确如球所说,不论是在物理或是心理层面,这袋枪扛在身上的确不轻。

    片刻后,孃顺利地搭上公交车。这辆公交车于下免町和上兔町之间来回载客,可说是栖羽市内使用率最高的大众交通工具。孃坐在公交车的最后面位置眺望着其它乘客,发现各式各样的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这时,孃不经意地看着坐在中间座位的某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心神不定地四处张望,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背包。剎那间,孃的心中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因为年轻人的举动似曾相识,和一个月前攻击自己的小夏如出一辙。

    于是,孃仔细地闻嗅充斥车内的各种味道。

    假使那个年轻人有沾染毒品……也就是让小夏丧心病狂的毒品,身上一定会有毒品的异味。然而,她只闻到车内充满小孩子们玩耍后的泥土味,还有老人衣服上的香烟味,孃还无法分辨毒品特有的极淡味道。

    当公交车来到车站前的圆环而司机正准备停车时,年轻人冷不防地猛然站起身,从背包里掏出某种东西大声喊叫:

    「所有人都不准动!」

    由于一个月前经历过相同的场景,孃只是不为所动地啧了一声。注意到那个不对劲的年轻人时其实就应该立刻下车,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年轻人手握枪枝,语气激昂地命令公交车司机,孃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独自下车。

    「不准动!那边那几个!不准乱动!」

    年轻人慌张地看着车上的乘客如此喊叫,而且讲话既口齿不清又语意模糊。他的眼神也显示出极为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恐怕正如孃所料,他也是毒品受害者之一。

    乘客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威胁,个个都吓得呆若木鸡或浑身发抖,搞不清楚状况的稚龄孩童们开始哇哇大哭,年轻人见状则是猛抓头发并破口大骂:

    「吵、吵、吵死了!叫他们闭嘴!」

    孩童的母亲一面低声地说着对不起,一面想办法安抚自己的孩子,但是安抚孩童的母亲也相当恐惧,而这份恐惧感又会让孩子倍感害怕。

    于是孃低垂双眼。

    不巧的是,大腿上的手提袋正好装满枪枝,如果放任事情继续发展,警察迟早会将这辆公交车团团包围,枪枝就很有可能面临曝光的危险,孃心想无论如何都要设法避免这件事发生。

    话说回来,就算带着这么多枪枝,也无法光明正大地枪杀年轻人,绝对不能让乘客知道自己拥有枪枝。

    孃环视四周,其它年轻人部已经吓得神志不清,看来应该是派不上用场。

    ……只能靠自己了。

    大概是不久前从元禄口中听到父亲的事,因而激发出孃瞬间做出判断的决心。元禄清楚地告诉孃无法帮忙的事实,孃则是回答「我会自己想办法」,因为她认为这是个人的问题,孃才会说出「我」而不是「我们」。虽然牵涉到栖羽亲,但命在旦夕的人毕竟是她的父亲,和球、彰还有魁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没有义务帮她援救父亲,因此孃打从内心觉得必须「自己」想办法,才会脱口说出那句话。

    孃将手提袋放在旁边,从容地站起身。

    年轻人仍握着枪,小孩子的哭声让他非常恼怒并焦躁不安。

    ……那把枪是真枪吗?

    孃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话说回来,倘若那是真枪,又想到自己接着要对付的对手是个有理说不清的疯子,孃不禁无奈地露出苦笑。

    孃趁着年轻人气愤不已的时候,轻轻地走到不停哭泣的小孩子面前。孩童的母亲胆战心惊地盯着孃,看来很担心她是否想要危害小孩子的安全。

    「没事的。」

    孃握住小孩子的手轻声说道,孩童也对孃的这句话瞪大双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或许小孩子还听不懂她说的话,不过应该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情,也让孃觉得无比宽慰。

    「我叫妳不要动!」

    年轻人察觉到孃的动静,便转身用枪指着她,压迫感却没有想象中来得沉重。看来或许昨晚被须藤袭击反而是不错的经验,与须藤使用的无情刀刃相比,呈现半疯狂状态的年轻人握着的枪枝有如儿戏般可笑。

    当孃亮出手枪对着须藤时,想必须藤也是怀着同样的想法吧?所以才会无法阻止他的动作——一想到这里,孃的脸庞不禁浮现出自嘲的微笑。

    「有什么好笑的!不准动!妳给我坐在那里!」

    年轻人一边胡乱挥动手中的枪枝,一边大声咆哮。孃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只见她缓慢地迈步走向年轻人。

    ……快想想。

    孃在脑中告诉自己。

    昨夜见识到球和魁的动作,孃在脑海里反复回味那个场景。

    ……快想想。

    一个月前的彰让孃心醉神迷的动作。

    ……快想想。

    和父亲生活时,被父亲殴打并还手的那段往事,那段令人怀念的往日生活。

    ……快想起来!

    孃以微微前倾的姿势走向年轻人,年轻人则是缓缓往后退,不安地将枪口指向孃,双手却不停颤抖。看到他扣着扳机的动作,孃知道他正打算开枪,如果年轻人真的在狭窄的空间内开枪,就算没打中孃,也很有可能会伤及无辜。

    孃的脚用力往地板踏了一下。

    ……一定要赶上!

    孃在心里催促自己,并且利用踏脚的反作用力一口气接近年轻人。

    接着,孃扬起拳头。

    如同过去对付父亲的时候,孃对准年轻人的鼻子,毫不留情地用力挥出右手的拳头。孃感觉到紧握的拳头准确命中对方柔软的鼻头软骨,拳头深深地陷入年轻人的颜面,孃的拳头缓缓地埋进年轻人的脸中,而年轻人也随着动作往后倾倒,孃看见他的手中仍握着枪,马上一脚将枪身往上踢。虽然年轻人并没有放开手枪,但水平的枪口顿时垂直朝向天花板,而年轻人也在那瞬间扣下扳机。

    车内立刻发出一道仿佛烟火爆裂般的声响。

    乘客们吓得纷纷蹲在地板上,不过并没有人遭到波及。孃立刻松了一口气,并且抬头望向天花板,被子弹击中的地方冒出一缕白烟,还有一股火药的味道,闻起来却不会令孃如此厌恶。

    孃放松握紧的拳头,手掌因渗出的汗水而濡湿。孃看着自己的手背,刚刚出拳时似乎一并打中年轻人的牙齿附近,因此皮肤有些破皮而流出鲜血。孃用舌头舔了一下,虽然亢奋的情绪让痛觉瞬间麻痹,但可以肯定的是,口中确实传出鲜血的味道。

    ……没事,我还活着。

    孃试图缓和变得相当急促的呼吸,确定倒地的年轻人暂时不会清醒后,便掉头走回原本的座位。孃扛起手提袋,走到司机的旁边说道: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把门打开吗?」

    只见司机惊讶地合不拢嘴,对孃的要求茫然地响应并打开公交车的车门,孃则是对他点头致意。

    「抱歉……我很赶时间。」

    孃立刻下车,为避人耳目而走往别的方向。大批民众似乎因为方才的枪声纷纷聚集围观,每个人都惊讶地盯着公交车。

    还好事情没有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孃松了一口气并加快脚步,接下来只要躲过警察的耳目就好了。

    走了一段路之后,拳头总算渐渐传出麻痹的感觉。

    殴打别人,自己果然还是会痛。

    以前对父亲还手时就有同样的感觉,揍人比被揍还痛。

    就算父亲并没有称职地善尽责任。

    然而,父亲却以身体让孃体认到这个事实。

    孃到达「缘」的时候,店内仍不见任何人影,孃只好自己打开后门走进店里,将手提袋放在某张客座上,袋里也随着传出枪枝互相摩擦的声音。没想到枪枝碰撞会产生这么大的声音,让孃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孃在另一个位置坐下,趴在桌面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父亲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有没有好好睡觉?那些人有没有让他吃饭?

    「我……我很好喔。」

    孃在心中反复如此告诉自己。

    我比以前更坚强了,不再只是光需要别人的保护,我也有挺身而战的能力。

    「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孃喃喃自语,眼眶也顿时涌出泪水。我想拯救父亲,我一定要把父亲救出来,我不想让两个人在暴力相向的关系下天人永隔,这样实在太残酷了。

    孃感觉到背后有人,于是慌慌张张地站起身,用薄外套的袖子拂拭眼泪,并且转过身等着那个人走进店内。不出所料,那个人是球。

    「妳这么早就来啦。」

    只见球提着几个大纸袋,他随手将袋子放在柜台上后,便将手臂绕了几圈稍做休息。

    「……辛苦妳了,这些枪很重吧?」

    「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重。」

    孃一边说着,一边拎起装满枪枝的手提袋交给球。球的反应和孃之前相同,顿时无法负荷手提袋的重量,而不慎让手提袋掉到地上。

    「……亏妳居然能一路提回来。」

    「我最近有稍微锻炼体力喔。」

    孃带着微笑响应,并且弯起胳膊摆出姿势。球耸了耸肩,便弯腰坐在柜台前的某个椅子上,并且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边。

    「看来我也需要锻炼一下啰……提着那个袋子居然会觉得重。」

    球点燃香烟,将视线转往摆在揠台上的纸袋。孃定到袋子旁探头窥看,里面似乎装有某些衣物。

    「拿出来看吧。」

    得到球的允诺,于是孃将袋子内的物品拿出来,那是在电影上出现过的蓝色背心,也比外观看起来还要重。

    「这是防刀防弹背心,最近连一般老百姓也可以买得到,还满方便的。」

    「球先生,你出门就是为了买这个吗?」

    「我不想让别人追踪到购买记录,所以特地跑到外县市买。」

    原来球还奔波至外县市,孃这才明白球挂着疲惫神情的原因。

    「得到武器之后,还要准备防具。」

    球说完便吐了一口烟,然后手拿着香烟在空中挥舞,香烟的火光在空中也留下八宇形的轨迹。

    「妳知道角色扮演类型的游戏吗?」

    「我有听过……」

    孃想起小学时,同班的男同学常常热衷地讨论此种游戏,球则是点点头。

    「玩家化身为游戏里的角色展开冒险,为了打倒大魔王,玩家需要自己找寻伙伴、搜集武器防具。」

    孃听完球的说明,总算了解球那句话的真正含意。

    「也许妳会觉得我的想法有点幼稚,可是在回来的路上,我忽然觉得对抗毒品组织这件事其实就像是一场游戏。我先找到魁加入,再来是彰,接下来是妳,现在连武器都准备好了,接着就要取得防具……」

    孃默默地点头附和,并且推敲球说出这些话的原因。

    「这类游戏基本上都会有剧情。剧本都差不多是和队友萍水相逢,或是各自分道扬镳……只要不是刻意写出灰暗的剧本,过程通常还是满怀希望、信赖、友情和爱情等等。相信伙伴的同时,偶而也会出现猜疑的时候,不过只要秉持对伙伴的信心,伙伴终究会回到身边。」

    球在柜台上的烟灰缸内捻熄香烟,孃渐渐开始明了球的含意。不过,她还是静静地等着球继续述说。

    「当初大家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扯进这个有如游戏的事件中,我认为跟着剧情走到最后也不错,所以……我选择相信彰的清白。」

    「球先生……」

    孃绽放出真诚的微笑,球的这番话也让她喜悦万分。

    「我还是不知道真琴和须藤的真面目,毕竟他们还不是我们的伙伴,可是彰不一样,我认为我们必须相信他。」

    球说到这,便站起身用力地伸个懒腰。

    「剩下就要看写出剧本的人会怎么安排啰。」

    孃忍不住上前抱住球。球感到有些困惑,不过还是伸手抱住孃。

    「而且……孃,因为有妳,我才能做出这个决定。我知道彰喜欢妳,妳也喜欢彰,就算彰真的是栖羽亲的人,只要有妳,我相信彰应该还是会投靠我们。」

    「球先生……谢谢你。」

    球则是轻轻地抚摸孃的头。

    「听到妳这样道谢,让我满不好意思的。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试探彰,所以这也像是一种苦肉计。」

    「没关系的……只要您亲口说出愿意相信他就够了。」

    孃的话部是肺腑之言。

    她不想思考彰到底是不是背叛者。

    其实孃也想确认真伪,她想当面向彰问清楚,球却再三叮嘱不可以直接问彰,而让她开始畏惧于事情的真相,直到现在都拒绝面对现实。

    「孃……」

    球有气无力地说出孃的名字。孃抬头一看,发现球带着痛苦的表情看着孃。

    「妳主动抱我让我觉得很荣幸啦……不过,拜托妳看在我受伤的份上,可以稍微小力一点吗?」

    「对、对不起!」

    孃似乎忘记自己正紧紧地抱着球,当她发现自己贴着球的身体时,害羞地赶紧放开球。球总算松了一口气,并且轻抚自己的胸口。

    「嗯,算是我占到便宜啦。」

    球开玩笑地说着,接着伸出食指指着孃。

    「总之先跟彰谈谈吧,这个任务就交给妳了。可以吗?」

    孃点点头,倏然回想起从元禄口中听到的消息,于是孃向球说明整件事的经过。起初球站着听孃说明,讲到一半时便找个位置坐下,要孃也一起坐着继续讲。

    「今天晚上啊……」

    听完孃的说明后,球喃喃自语并望向纸袋。

    「看来今天到手的货应该能派上用场啰。」

    「那个……」

    孃稍微迟疑片刻后,便开口说道:

    「我认为这是我的私人问题……所以我一个人去就好。」

    球一听到孃的话,便瞪圆双眼歪着头询问:

    「为什么?」

    「这个嘛……」

    「妳不信任我们吗?」

    「不是这样啦……」

    当孃正要辩解时,球伸出手阻止她,不知道他是否很生气,只见他露出不悦的脸色。

    「孃,这已经不是妳一个人的问题了,而是我们大家的问题。讲得更明白点,这也是整个栖羽市的问题,妳不用自己承担一切。」

    「但是……」

    「我们也要一起去,这是把栖羽亲杀个措手不及的好机会。」

    孃没有理由拒绝球的好意,于是她深深地低头对球表示谢意。孃认为以前被事件牵连的人是她,这次却是把球一行人都牵扯进来的人,孃对球等人感到万分抱歉,但是球二话不说答应挺身相助的举动也让她相当感激。

    「魁大概傍晚会过来这里一趟,到时候再跟她提这件事,我相信她也会说跟我一样的话。还有……」

    球看着店门口,就像等待着某人的到访似地。接着,球的语气似乎带有不安和期望的情绪。

    「我想彰应该也会。」

    此时,孃也能了解球的话含有不安的原因。

    一边忍耐盛夏的高温炎热,孃一边擦拭从额头冒出的汗珠。

    只要着急地加快脚步,孃知道体温就会更为升高而不甚舒适,但是一想到待会儿要和彰见面,脚步便不由自主地逐渐加速。

    昨晚在车站时,球要彰隔天过来店里一趟,所以他提议打电话请彰过来。孃却拒绝球的提议,决定亲自到彰的家里拜访,这也算是赔罪这几天以来漠视彰的举动,孃实在无法要彰亲自过来店里。

    打电话询问时幸好彰在家里,而且真琴刚好外出,于是孃压下激动的心情前往彰的家。孃只有去过彰的家一次,不过她还很清楚地记得前往的路线。

    彰住在看似全栖羽市最昂贵的高级公寓里,入口有电子锁,因此外人无法随意进入这栋公寓大楼。孃站在门旁的数字盘前按下呼叫钤,门钤也随着响起。片刻后,数字盘上的麦克风传出彰的回应。

    「哪位?」

    「我是须贺泽。」

    孃则是说出名字,一阵静默之后,原本紧闭的玻璃大门电子锁便自动打开,随后听见彰说道:

    「进来吧。」

    孃还是首次独自造访此处,也让她相当紧张。上次来访时并不是不会紧张,不过那时有彰带着自己走进这栋公寓,和自己进来的感觉确实有所不同。

    孃搭乘电梯直登十三楼,并且来到彰的家门口按压门钤。只见彰从内侧打开门,从门后探出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示意孃进门,于是孃点点头踏进房里。

    和一个月前相比,房内摆设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彰用手指着客厅里的某个位置要孃坐下。孃就座后,彰随即从厨房端出红茶,一个月前也曾经出现相同的情景。

    「因为妳在电话里说要过来,我就先泡好茶了。」

    「谢谢。」

    孃向彰道谢,彰则是兴味索然地在孃的对面就座。彰看着孃在红茶中加入砂糖后搅拌的模样,便将一只手撑在桌面上。

    「妳不是有话要说吗?什么事?」

    孃在电话中事先向彰说明有事相告,看来彰对这句话颇为在意。

    孃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不停地抚摸红茶的杯子。

    「有这么难以启口吗?妳不是要讲昨天的事?」

    听到彰这么一问,孃为难地点了点头。彰不发一语地看着孃,偶而会将脸转向别处:心神不宁地等待孃开口。

    「……你应该知道我去拿枪的事吧?」

    孃一边在脑里组织解释的字眼,一边慢慢地说着。此时,望向别处的彰将目光转向孃,看见彰的嫌恶眼神,孃想起彰强烈反对使用枪枝的举动,于是闭口不语。见到孃的样子,彰不禁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继续说吧。」

    孃只好点点头,思考接下来该如何继续说明。

    「我们在拿枪的地方碰到栖羽亲的过去成员了。」

    孃回忆起元禄说过的话,同时留意彰的反应,尽量用不会刺激他的方式述说。十年前,旧栖羽亲的某个成员利用毒品组织遗留的资源建立了新栖羽亲,彰早已从赤羽口中得知这些事,不过彰并未打断孃的话,仍旧竖耳倾听孃的说明。经过一阵静默后,孃总算再度开口告诉彰,背叛旧栖羽亲创立新栖羽亲的人其实就是真琴。

    「……妳说什么?」

    当真琴的名字从孃的嘴里冒出来的瞬间,彰立即蹙眉低声问道。

    「真琴小姐曾经是栖羽亲的成员之一。」

    孃重复说了一遍,彰还是无法接受她的意思,转而抬头仰望天花板开始沉思,随后彰无可奈何地望向孃,并且露出苦笑。

    「……怎么可能?」

    「我也不想相信……」

    听到孃的话,彰用力地拍了桌面一下。

    「不可能!」

    彰用手搔乱头发,看来他相当心烦意乱。连只与真琴见过一次面的孃都不愿意相信,更何况是真琴一手带大的彰,彰对真琴的感情不难想象比孃强烈数百倍。

    插图090

    「妳凭什么这么说!妳又不了解她……」

    「我也不想相信!」

    孃也和彰一样用力地拍击桌面,也使得杯中的红茶洒出杯外。孃总算稍微冷静下来,赶紧拿起桌上的面纸把溢出来的红茶擦干净。

    「……对不起。」

    而彰的心情仍然尚未平复,只见他的肩头不停颤抖。

    「骗人……这绝对是骗人的。」

    红茶的色调缓缓渗入淡蓝色的面纸内,在孃的眼里有如血液般,也让她想起割腕时的情景。

    「那个人还说……真琴小姐本来是球先生父亲的情妇。」

    孃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着洒在桌面上的红茶,孃不想再对彰有所隐瞒,决定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这不仅仅是孃对彰表示诚意的方法,如果一直被蒙在鼓里,想必彰也无从判断该怎么做。

    「不过,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听到孃这么说,不知为何,彰垂下双眼沉默不语。

    「如果是你,我认为应该会看出某些蛛丝马迹吧?就是可以判断真假的任何线索……」

    孃如此询问彰的意见。此时,彰突然拾起头望向真琴的房间,接着站起身走到她的房门前,孃也慌慌忙忙地跟在他的身后。彰伸手握住门把,并且回头看着孃,看来他多少恢复冷静了。

    「其实……我对真琴小姐的事也不是很清楚。从我懂事以来,她就扶养我长大成人。她只告诉过我,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还有她和妈妈是朋友的事。」

    讲到这里时,彰便转动把手打开门。

    「……小时候,我曾经擅自跑进她的房间而被骂过,这里也是她的工作室,我以为她是纯粹怕我乱翻她的私人物品。」

    彰打开房间的电灯,在床铺上睡觉的猫立即回过头,孃在一个月前初次见到这只名为小黑的猫,而牠现在也是瞪着孃和彰,并且略带不快地摇着尾巴。和那时龇牙咧嘴的模样相比,不知道是否因为已经见过孃的关系,还是彰也在一起的缘故,小黑今天看来温和许多。

    「我一直没问过真琴小姐,不过有件东西让我一直很在意。」

    彰完全不看向孃,开始在真琴房间找寻某样物品,孃默默地在一旁看着他。彰翻完书房内的某个抽屉后,便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见了……」

    接着,彰将手伸向另外一个抽屉。剎那间,原本趴在彰身后的小黑突然站了起来,还发出恫吓的声音。彰讶异地转过头,看到小黑的反应后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于是打开抽屉。小黑摆出随时都会扑向彰的姿势,龇牙咧嘴地持续瞪着彰。

    「孃,不好意思,帮我压住牠。」

    听到彰的要求,孃迟疑地伸手抓住小黑的身体,整天躺在床上的老猫会突然站起来张牙舞爪,可能是为了守护主人的秘密吧?这种想法似乎有点愚蠢,或许小黑只是抗议彰和孃在房间内待太久,但是孃认为时机也未免太过巧合了,想必彰也是怀着同样的想法吧?

    彰默默地取出抽屉内的物品,一样一样地详细察看。

    小黑虽然想扑向彰,却被孃使劲按住无法动弹。

    「嗯……」

    彰似乎发现什么似地发出声音,孃也跟着望过去,接着彰把抽屉内所有物品放在桌上,并且用手指按压抽屉的底部。每压一下,抽屉就会发出嘎吱的声响。

    「抽屉内有夹层……」

    彰低声说道,便抽出整个抽屉颠倒过来。的确如彰所说,抽屉底部有双层的构造,彰拆开上面的夹板后,一张照片便飘落下来。

    小黑发出低沉的怒吼,并且在孃的手中扭身挣扎,还用尖锐的爪子划过孃的手。孃痛得不小心松开手,于是小黑摆脱孃的束缚扑向彰,彰警觉到小黑的攻击而立刻转过头,拿着抽屉摆动身体避开小黑的攻击。见到小黑跳到桌面上,彰便放下抽屉并抱住孃的肩膀。

    「先出去吧。」

    孃就让彰搂着她走出真琴的房间。彰反手关起房门,片刻后便从门后传来小黑威吓的吼声,房门也随着不停晃动,彰总算放心地吐了一口气。

    「……我从来没看过小黑摆出这么凶的样子。」

    说完后,彰回神拿起手中的照片让孃过目。

    照片里有位年轻女性依偎在有点年纪的男性身旁,孃知道照片里的年轻女性是真琴,只是看来比现在更为年轻。

    「这个人……」

    「站在旁边的人是球先生的父亲。刚看到照片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后来认识球先生,而且在报纸还是新闻看见球先生的父亲,我才发现这张照片的意义。」

    孃试着窥探彰的表情,彰则是难过地瞇起眼睛。

    「我没有跟球先生提过,只觉得世上就是会有这种事发生,而且这也不是可以到处向人炫耀的事……可是……」

    彰开始支支吾吾,不过孃明白他的意思,彰只是不想承认这件事而已。至少从这张照片看来,元禄没有骗人,真琴确实曾经是球父亲的情妇。

    孃再度看了照片一眼。

    不论是依偎的姿态或满脸幸福的笑容,光凭这张照片,任谁都知道照片中的男女有非常亲密的关系。

    「不过……」

    即使如此,孃还是说出心底的想法。

    「光凭这张照片,不代表真琴小姐就是背叛者吧。」

    孃打从心底强烈地相信真琴,彰则是露出一丝微笑。

    「谢谢。」

    此时,彰看着孃的指尖并歪着头询问:

    「妳的手怎么了?」

    「刚刚被小黑抓到……」

    于是彰拉起孃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孃的手指,然后用舌头舔了一下。

    孃羞赧得满脸通红,但是她并不讨厌彰的这种举动,只是让彰继续舔着她的手指。

    「在电影里面都这样演……说真的,我一直都很想试看看。」

    彰让嘴唇离开孃的手,满脸难为情地露出笑容。

    「……谢谢。」

    孃也回以微笑,随后彰转头看向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有OK绷,我帮妳贴吧。」

    孃便跟着他走进房间内,彰要孃坐在床铺稍等一下,自己开始翻找摆在书桌上的木制盒子。那个木盒似乎就是急救箱,里面有绷带、OK绷、纱布和消毒水等等。

    「彰,你居然会在房间里摆这些东西。」

    孃的家里也有急救箱,不过并不至于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只见彰取出OK绷,转过头在孃的面前晃了几下。

    「因为我以前会割腕,这些都是用剩的。」

    孃也听魁说过彰自残的事,彰或许就是因为割腕才会开始接受魁的治疗。

    「是喔……」

    同样割过腕的孃不禁低下头,因为她很能体会彰的心情。彰坐在孃的旁边,并且拉起孃的手,彰的手比孃遗要雪白,只见他用宛如少女般的手指灵巧地将OK绷卷在孃的手指上,随后冷不防地卷起孃的薄外套袖子,看着孃的手腕上留有数条尚未痊愈的伤痕。

    「妳最近应该没有再做了吧?」

    彰如此问道。

    「也许因为住在魁小姐的家,总觉得弄脏别人家很不好意思……而且最近又忙东忙西的,根本没有空想这种事。」

    听到孃这么说,彰不知为何地掠过一丝落寞的神情,还看着孃贴上OK绷的手指。在那瞬间,孃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某种感觉,她随即卷起彰的上衣袖子。彰的手腕立刻露出无数条新的伤痕,看起来都比孃的伤痕还要新。很明显地,这些都是这几天割过的新伤痕。彰拨开孃的手,满脸尴尬地拉下袖子。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没、没怎样……」

    「骗人!」

    孃开始回想第一次见到彰时,彰用宛如野兽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刚刚舔着她的伤口时,眼神中却似乎没有流露出野性的凶光。

    孃一回过神,便发现彰正在痛苦地大口呼吸。

    「……不舒服吗?」

    孃担心地如此问道。一个月前,彰曾经告诉她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一旦症状发作就会非常渴求鲜血,至今尚未查明是什么病症,虽然暂时用药物成功控制,药效却渐趋薄弱。

    「不是……」

    尽管彰否定,但很明显地是在逞强,只见彰用颤抖的手按住胸口。

    「你的症状又发作了吗?药呢?」

    「……早就已经吃过了……」

    彰愤恨地这么说着,并且突然站起身。

    「我从来没有间断过!可是还是没用!我还是想要鲜血!就算加强药效还是一样……!」

    彰一边狂喊,一边用拳头拼命捶打墙壁。孃从背后紧紧抱住彰,也感觉到彰胆怯地缩起身体。

    「……就因为这个理由,你才会割自己的手腕?」

    或许割腕的理由不尽相同,但由于孃也是借着割伤自己的手腕保持内心的平静,所以她为彰再度自残的行为感到非常难过。

    孃将手绕到彰的腰际,而短刀也如同猜想藏在腰后,于是孃伸手握住刀柄,将短刀从刀鞘拔出,彰则是错愕地放开孃的手,并且转过头看着她。

    「用自己的鲜血就满足了吗?」

    手握短刀的孃这么询问彰。彰惊慌失措地将脸撇向别处,然而孃伸手抓住彰的脸颊,强迫他正视自己的视线,还紧紧地盯着眼泛泪光且害怕畏缩的彰。

    「回答我。」

    彰边发抖边摇头否定,于是孃将刀刃抵住自己的手腕,也发现彰的眼神骤然丕变。孃神色自若地缓缓将刀刃划过自己的手腕,陷进皮肤内的刀刃逐渐拉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如果看到这种景象,一般人肯定会无法忍受吧?孃却冷静地看着自己的动作。不论是渴求他人鲜血的彰或是甘愿为彰割腕的自己,在毫不知情的他人眼里,或许都犹如丑恶可怕的异形。即便如此,一个月前彰老实说出拥有渴望鲜血的特殊癖好后,既不是同情也并非怜悯,孃只是纯粹地觉得彰十分惹人怜爱。

    她甚至对奉献自己的鲜血感觉到莫名的快感。

    或许自己也相当陶醉吧?

    陶醉于此种为他人献身的行为。

    一想到这里,孃不禁在内心暗自苦笑。

    红色的血液从手腕沿着手臂流下,为了不让血沾到衣服,孃卷起袖子,将整只手伸到彰的面前。

    就算陶醉在其中也无所谓。

    不论是何种恋爱,一定都会有相同的感觉吧?既然如此,孃决定让自己继续沉浸在里面,即便流出鲜血也无妨。

    「……彰,给你舔。」

    彰像是等着孃的同意似地,立刻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嘴唇。彰的舌头触感让孃不由得微微向后仰,而且忍不住想要发出呻吟声。

    彰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渴望,全心全意地舔着孃的手臂,孃温柔地抚摸彰的头,而彰立刻抬高视线望向孃,并且一把抓住她的手。

    「……我不是小孩子。」

    彰如此喃喃自语,随后伸手抱住孃的腰,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也让孃失去平衡往后倒,孃以为彰会扶起自己,没想到彰却顺势让她躺在床上,而且嘴唇还染满鲜血。

    「……我不是小孩子了。」

    彰又再次说出这句话,随即将自己的嘴唇贴住孃的樱唇。孃闭起双眼,任凭彰将舌头伸进自己的嘴里,如同一个月前的情景般,彰的舌头也带有些许血腥味。

    「……孃。」

    嘴唇离开孃的脸后,彰开始舔舐孃的脖颈,同时伸手触摸孃的胸部。

    「啊……」

    孃忍不住地叫出声,彰毫不犹豫地继续抚摸孃的酥胸。孃差点再度发出声音,于是她别过脸,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

    「……妳心跳得好快。」

    彰对孃微微一笑,手仍然放在孃的胸前。

    「都是因为你……」

    孃正要反驳时,彰又用嘴唇贴住,而且将手滑进孃的衣服内,一股挑动情欲的感觉从孃的腹部往上移向胸口,彰的另一只手则是缓缓移向孃的大腿。

    孃将手放在彰的胸口,发现彰的心脏也像是快要飞冲出来似地激烈跳动。

    「彰也跳得好快……」

    听到孃面带微笑地这么提醒,彰不好意思地将视线移向别处。

    「这种事……不管谁都会紧张吧。」

    孃便用手指隔着衬衫滑过彰的身体,彰的身体比孃想象中还要强壮,她以为彰的身躯会像女性般柔弱,而彰则是带着苦笑轻轻拨开孃的手。

    「这样会很痒。」

    「你也弄得我很痒喔。」

    孃嘟着嘴抗议,彰立即面露不安地盯着孃的双眼。

    「……妳不喜欢吗?」

    孃摇摇头否认,于是彰安心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压在孃身上。

    接着,正当彰的手又再度碰到孃的胸口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传出耳熟的旋律,彰只好站起身不耐烦地转头看着孃。

    「等我一下。」

    彰走下床,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并按下通话键。

    「喂?」

    孃能够稍微听到话筒另一端的声音,对方似乎是个女性,彰则是一边听一边应答。

    「嗯,我知道了。」

    随后彰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