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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翔 「Connection Again」 重拾回忆

    第一翔「ConnectionAgain」重拾回忆

    1

    缪维尔在大气中拍动飞羽,让自己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加速。

    当姿势受乱流干扰时,缪维尔则靠着膝部的摆动来得到稳定。

    耸立于两侧的断崖绝壁,在转眼间就被抛在后方。

    「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

    堤欧边说边朝自己身后瞥了一眼。刚才还飞在自己前方的两只巨鸟,现在已经落到缪维尔后头,其中一只是斑鸢,另一只是白颊雀鹰,两者都是由国定竞鸟骑手驾驭的中型猛禽。

    他们即使被超过也没有显露出丝毫焦虑,巨鸟锐利的鸟喙仍笔直地对准行进方向,对手那仿佛在告诉别人自己随时都能重新超前的态度,让堤欧感到有些生气。

    「哼!我们就保持现在的速度转过下一个弯道,这样不但可以让他们大吃一惊,也能让我们在预赛稳坐中游的位置。」

    缪维尔不知是否听懂了堤欧所说的话,只见牠「啾噜~~」地回应了一声。牠和堤欧一样充满干劲,在左翼上有十字纹样的翅膀,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拍动。

    「嘿嘿,就是要这样!」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不减速的情况下转过下一个弯道,这是一场得仰赖运气的赌注。

    眼前是被称为『龙头』的一百八十度弯道,在垂直耸立于两侧的岩壁之间,是一道宽度约可容三只巨鸟通过的溪谷。这里棘手的地方在于越是深入,弯道也会越陡。

    按常理来说,这里应该是个非得减速才能通过的路段,但是这么做又会让人陷入另一个瓶颈,因为在这个弯道后面等着堤欧的是『擂钵谷』。

    『擂钵谷』正如其名,是一座擂钵状的圆形山谷,必须要靠垂直上升才能通过。相较于翅膀面积较小、较不易利用上升气流的姬笠鶫,这里对拥有宽广羽翼的猛禽来说定比较有利的路段,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甩掉后方的两只巨鸟,唯一的选择就是以现在的速度冲入山谷。

    风向是顺风,震耳欲聋的激烈气流加快了速度,堤欧在冲入左转弯道的同时,也让缪维丽均身体全力倾抖。

    他们几乎和地面呈垂直状态,视野的左右分别是谷底与天空。

    为了能维持高速弯过『龙头』,堤欧打算将弯道分成两部分来决定路线。首先是入口处的缓弯道,在这里要维持速度,以接近直线的路线转弯,让自己暂时先处于外道。

    这样的路线虽然会比一般紧贴内道的路线距离还要长,但是也能确保相当的过弯速度,让自己以更接近直线的方式飞过后续弯道。不过,这些都必须在弯道之间能进行锐角的方向转换才得以成立。

    只见缪维尔毫不减速地通过了第一部分的弯道,一直到紧邻外侧断崖前都让缪维尔加速的堤欧,在这时扯动缰绳。

    有胜算。在『龙头』内吹起的风,正好会在这一带形成逆风,只要利用风势,就算要实行锐角飞行也没问题

    「转过去!」

    但事实和堤欧说出的话正好相反,缪维尔的身体无法转向,牠的身躯在空中画出巨大的弧线,一路朝绝壁冲去。

    他们的速度明显过快,原本想要仰赖的逆风,也几乎没能发挥任何作用。

    「惨了」

    正当堤欧全身僵硬的时候

    「啾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头上的冠羽朝天竖起,牠紧接着将双脚向前方伸出,利用原本应该会撞上的岩壁,以难以置信的腿力奋力跃回半空中。

    一阵强烈的冲击侵袭堤欧,虽然这让堤欧整个人差点被甩离骑座,不过似乎已经免去了撞上绝壁的下场。

    「你、你真是太乱来了不过我也因此被你救了一命。缪维尔,你的腿还好吧?」

    「啾、啾!」

    一定麻痹了吧。只见缪维尔一边飞行,一边不停地甩动双腿,牠还是一样健壮。堤欧在松了一口气之后,随即重新握紧缰绳。

    因为这次的停顿,使先前超越的那两只猛禽趁隙从堤欧的视线中掠过、飞向弯道的出口,现在堤欧并没有能追上他们的手段,既然这样,就只能等到垂直上升后的垂直下降路段再重新超前了。

    「好,冲吧!缪维尔。现在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呢。」

    「啾!」

    缪维尔在脱离『龙头』的同时,身体也被来自下方的气流朝上空撑起,于是缪维尔利用这股上升气流,在这个被擂钵状绝壁环绕的空间中螺旋上升。

    这个时候,两只超前的巨鸟已经飞到遥远的上空,缪维尔则是拼命地拍动翅膀,让自己紧追在后。

    一旦飞越断崖顶部,眼前的景色便豁然开朗,先前的上升气流像是错觉般地不见踪影,四下笼罩着一片寂静。

    眼前是万里无云的蓝天,一座窜入天际的巨大圆柱耸立在堤欧的面前。

    莱比奴的首都被誉为世界上最接近天空的城市,这座『天之高地』别名天都,此时正出现在堤欧眼前。

    它就是八个月前,自己和玲搏命前往的目的地。

    然而,堤欧现在无暇沉浸在怀念的气氛之中,他们只是任凭这个在自然巧手下诞生的壮阔建筑越过视线,一心只顾着不断振翅、加速。

    「看你的了!缪维尔。垂直俯冲!」

    垂直俯冲是野生的大隼在狩猎时垂直下降的高难度技巧,是完全不抵抗重力、全力下降的飞行动作,一旦完成加速,就没有任何人能够追上。

    「啾!」

    缪维尔将鸟喙对准谷底,眼前的是深不见底的山谷。缪维尔看见了那些正逐渐降低高度的巨鸟们,并且紧盯着牠们的尾羽,接着开始加速,但是

    「慢着!堤欧,你在做什么!」

    突然出现的鲜红色巨鸟,从正后方朝他们撞去。

    这下就连缪维尔也失去平衡,在空中翻转两圈之后,又撞上一个莫名的玩意儿。所谓的:「莫名的远葸儿」,是一只有着纯白羽翼的猛禽白隼。

    出现的人是拉拉与伊斯卡。两人和堤欧从小一起长大,和他一样是国定竞鸟骑手见习生,他们分别骑着爱鸟佩加索与帕乌,将缪维尔的身体夹在半空。

    「妳、妳这臭丫头在搞什么鬼啊!」

    「这才是我要说的。堤欧,你为什么要用那么危险的飞法呢?你在龙头的表现我都看见啰,而且你刚才正打算要做垂直俯冲,对吧?。」

    「那又怎样?。垂直俯冲有什么不可以?」

    「你已经忘了吗?你前一阵子就是在比赛中用了垂直俯冲,才会撞到其它两名国定竞鸟骑手,虽然没闹出什么大问题,但不久前你才被人禁止使用垂直俯冲,不是吗?」

    「我是被禁止在正规比赛中用,如果是预赛的话就没关」

    「没关系才怪!」

    拉拉拿下护目镜,一头红发在空中飘散,然后她将手中的护目镜朝堤欧丢去。

    其它飞出擂钵谷的巨鸟,纷纷以险些发生碰撞的距离,穿过放弃竞速的堤欧等人身边,堤欧见状虽然很焦急,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超前。

    「啊~~被一堆人超过去了啦」

    堤欧投出求救般的视线,却只看见伊斯卡无奈的微笑。

    *

    「都怪拉拉那丫头,竟然跑来碍事」

    堤欧蹲在鸟舍前,满脸不悦地抱怨着。结果预赛的成绩垫底,连带明天的正式比赛也得从最末端的起跑点开始,这下想拿到前几名的成绩恐怕很难了,若想要把国定竞鸟骑手头衔后的『见习生』去掉,更不知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那边那个人,别一直发牢骚,我们都是被你牵连,做出在预赛进行中、于赛道间滞空的危险行为,才会和你一起受罚的耶。」

    拉拉用地板刷指着堤欧说道。拉拉那双和她的稚嫩脸庞不甚相称的好强双眼,此刻也瞪着堤欧的脸。

    「那是你们妨碍我垂直俯冲所受到的天谴,是你们自己不对。」

    「你那是什么话!」

    堤欧连忙闪开朝自己飞来的水桶。

    堤欧虽然气愤,却也不是不能了解拉拉为何生气,因为在预赛中做出危险行为的处罚,是要他们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打扫所有国定竞鸟骑手用的鸟舍。

    这个工作光靠他们三人是不可能做完的,况且今天是正式比赛的前一天,光罢曼将饲料分配给四十七只巨鸟,至少就得花上一个小时,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我干不下去了」

    堤欧将原本拿在手上的树枝插在地上,双手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拉拉看见堤欧这种态度更是暴跳如雷,为了让拉拉消气,伊斯卡来到堤欧身旁。

    「堤欧,你在画什么呢?」

    伊斯卡的嘴角挂苦一如往常的微笑,并用手指将前额的长浏海往后拨,低头看着堤欧的脚边。

    「这是明天要飞的路线。」

    正如伊斯卡所说,堤欧在地面上所画的图样,是明天在天都举办的国定竞鸟路线之粗略俯瞰图。堤欧接着在蜿蜒的两条线中,又画了一条变化更加复杂的弧线。

    「这是我所追求的理想路线。」

    听堤欧这么一说,伊斯卡「嗯」地应了一声,接着就弯下腰,端详堤欧画的路线。

    「怎样啦?你『嗯』是什么意思啊?」

    「我认为这的确是理想路线。看了这个之后,我总算明白你所追求的飞行是多么高层次的境界。」

    「喔!真不愧是伊斯卡,果然还是要天才才能了解天才。」

    堤欧得意地哼了一声,并看了拉拉一眼,但是野丫头拉拉并不把堤欧放在眼里,而是用恐怖的眼神瞪着地面上的飞行路线。

    「不过呢,堤欧。我认为这个路线的层次太高,肯定无法实现。」

    「妳凭什么这么说?难道妳想说我的理论有错吗?」堤欧瞪着拉拉说道。

    只见伊斯卡随手拿起一旁的树枝,开始在泥上上画出另一条路线。

    「这是其它国定竞鸟骑手们所选择的路线,虽然会因为巨鸟的种类而有些许差异,不过一般来说应该都是这样。」

    伊斯卡所画的路线,和堤欧先前所画的路线相比,呈现出明显和缓许多的弧线,而且每个转角之间的连接十分洗练,甚至会让人感受到几许艺术气息,这跟堤欧那每个弯道之间以锐角方式相连、并且试图以接近直线方式过弯的路线相比,可说是天壤之别。

    「也就是说,堤欧,你是想尽量用直线来争取时间,维持一贯的速度冲入弯道,并在不减速的情况下继续加速吧?」

    「没错。在直线超越对手、在弯道也要超越对手,这就是我的竞鸟哲学。只要再加上垂直俯冲的垂直下降技巧,就没有人能飞在本大爷前面啦。」

    拉拉听堤欧说得那么堡葸,立刻接着说「你是白痴啊?」,泼了堤欧一桶冷水。

    「妳竟然把天才当白痴!」

    「谁是天才?堤欧,你自己想想看,要是那种飞法有可能办到,肯定所有人都会那样飞吧?在弯道尽可能选择和缓的弧线来重拾入弯时减慢的速度可是竞鸟的铁则,要是以不减速的直线过弯,肯定无法顺利加速的,下是吗?」

    「那是凡人的情况,我是天才。」

    「这不是转不过弯还差点撞上山壁的人有资格说的话吧!一般来说,那都有可能演变成重大事故,你应该要好好感谢强壮的缪维尔才是。」

    拉拉毫下留情的指责,让堤欧无话可说。

    「唔!拉拉,妳给我记住,明天的比赛我一定会让妳后悔说了刚才那些话。」

    「咦?你还想那样飞啊!」

    拉拉说完,立刻用地板刷刷掉堤欧所画的飞行图。

    「啊!妳竟敢把我的作战给」

    堤欧正要发火时,从他身后传来的中性嗓音制止了他。

    「这件事你就放心吧,因为明天的国定竞鸟要中止了。」

    *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已经有两名男子站在堤欧身后,两个人都是他们认识的面孔。其中一人是天帝艾巴隆,他是在这四年来,一直紧守国定竞鸟年度冠军宝座的天才竞鸟骑手,他端是的容貌与气质出众的举止看起来就像一名骑士,没有任何皱折的骑鸟服穿在他身上,就宛如贵族的礼服一般潇洒,难怪他会拥有许多女性支持者,令人嫉妒的是,他在人气方面,也是年度冠军级的男人。

    另一人则是暴君奥塔维欧,他是连续三年年度排行第二的竞鸟骑手,虽然以竞鸟骑手来说,他的身材属于比较高大的,但是他无论是在样貌或语调,都给人几分中性的感觉,『粗犷』与『美』的分界线,在他身上保持着绝妙的平衡。

    他那身以三原色构成的鲜艳骑鸟服,搭配着用鸟羽毛做成的耳环,就算在堤欧眼中也显得十分时髦,不过不知他是否有另外化妆,总觉得格外红润的嘴唇让人感觉有些恶心。

    但是无论如何,这两个人都是在莱比奴善于驾驭巨鸟竞速的骑鸟士中,分占一、二名的高手,对堤欧来说,也是他最为尊敬的对象。

    「艾巴隆先生跟奥塔维欧」

    堤欧的嘴不由自主地说道,结果却在下一秒被奥塔维欧的大手连同下颚一把抓住。身材矮小的堤欧一旦被这个彷佛是肌肉集合体的男人抓住,甚至连笼中鸟都不如。

    「好痛、好痛、好痛!放手啦!」

    「小子,为什么你会在艾巴隆的名字后面加上『先生』,在我的名字后面就没加?你该不会是瞧不起我吧?」

    「谁、谁教你那么喜欢欺负人」

    堤欧会这么说,是因为奥塔维欧就是提议要堤欧他们打扫鸟舍的罪魁祸首。虽然他仅是一介竞鸟骑手,但是因为和舒尔王的交情不错,所以就算是堤欧也无法和他作对,对堤欧而言,他是个一点都不会给人情面的家伙。

    「谁欺负你了?要怪就怪你自己老是喜欢危险的飞法。要是你不愿意打扫鸟舍,那么改成剥夺你的临时参赛权也成,你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吧。」

    奥塔维欧把脸紧贴着堤欧,丢出这些恐怖的威胁后,才将堤欧放开。

    「要是下巴脱臼怎么办?你这个凶暴的骑鸟士!」堤欧才刚发出这样的叫骂,又再次被对方粗壮的手臂抓住。

    「请问」

    伊斯卡平静地对着艾巴隆问道,只儿艾巴隆用将气质与优雅具象化的反应转过头,说了声:「你想问什么?伊斯卡。」

    「是有关你刚才说的事。你刚刚说明天的竞鸟要中止吧,为什么呢?。」

    堤欧也很关心这件事,他从奥塔维欧手中得到解放,一边搓揉自己疼痛的下颚,一边竖起耳朵等待艾巴隆的说明。

    「你们知道三叉羽幽灵事件吗?」

    伊斯卡跟拉拉二皆点了点头。

    「那个叫三叉羽幽灵的是什么?」

    见堤欧不解地歪着脑袋,拉拉立刻「你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吗?」地出言嘲讽。

    「这是在最近一个月以来,贵族们连续被绑架的事件。到昨天为止的被害者已经增加到五人,而且他们全都是向莱比奴王家宣誓效忠的名门贵族。」

    所以说,犯人很可能是依附里欧鲁克斯前圣教皇的贵族们。

    里欧鲁克斯圣教皇是谋害前莱比奴王、长年态意摆布国政的人。他把年幼的舒尔王当成傀儡,企图从大国卡严杰尔巴手中夺回里比特教的圣地『索尔』,他为了建立出兵的踏板计划先对邻国亚克发动侵略,是个企图杀死身为亚克国第二公主的玲之卑鄙小人。

    听说在地方贵族当中,现在仍有效忠于前圣教皇的贵族存在,现在传闻里欧鲁克斯之所以行踪不明,是得到那些贵族们协助藏匿,这个说法具有相当的可信度。

    也就是说,权力虽然回到王家手中,但是国家仍尚未脱离混乱的局势。

    「等等,为什么要叫做三叉羽幽灵?」

    「因为犯人会在犯案现场留下奇妙的三叉鸟羽。对方总是挑深夜犯案,趁暗对贵族的宅邸下手,奇妙的是负责警备的天都警察,竟然没有任何人看见犯人的身影。听说昨天被绑架的弗拉德公爵身边甚至还有六十名警卫,你说犯人是不是很像幽灵。」

    拉拉说完露出一脸「怎么样?」的表情。

    不过就算拉拉这么说,堤欧也不打算跟她一般见识。

    「嗯没差,那种事不重要啦。我想知道的是那个叫三叉羽幽灵的家伙,和明天的竞鸟怎么会扯上关系?」

    回答堤欧疑问的人是艾巴隆。

    「其实昨天我和奥塔维欧接受国王的命令,在弗拉德公爵的宅邸附近戒备。也就是说,国王是希望三叉羽幽灵一出现,我们就能将他抓住。」

    如果犯人是靠着巨鸟逃跑,那么想要甩开天帝及暴君逃走几乎定不可能的。

    「可是,对方还是逃走了吧。」伊斯卡说道。

    「对方岂止是逃走,还彻底修理了我们一顿,结果不只是公爵被抓,我和奥塔维欧的爱鸟也受了伤,而且还牵连了一名少女。舒尔陛下认为事情的严重性已经无法忽视,所以决走在这起事件解决之前中止国定竞鸟。」

    「所以说,这就是你们两位今天没有参加预赛的原因啰?」

    看见伊斯卡径自表现出掌握状况的模样,堤欧忍不住插嘴说道:

    「等、等一下,你刚才说葛扯夏跟艾斯帕达都受伤了?也就足说,对方也有骑巨鸟啰?对方一共行几只巨鸟?」

    「一只。」

    「一只?。你是说对方只靠一只巨鸟,就同时解决了天帝和暴君两个人吗?」

    「是啊,说来惭愧,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艾巴隆平静地说道。就他的说法,艾斯帕达有五片飞羽被扯断,葛拉夏则是胸部受到创伤,虽然都不算是重伤,但两只巨鸟都有一段时间不能飞了,

    这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堤欧在过去的竞鸟中,别说超过这两个人,就连要紧跟在他们后头部办不到,虽然说是在深夜飞行,但是竟然有人能胜过他们

    「那么,那个叫三叉羽幽灵的家伙是什么样的人?」

    「老实说,我们也没有看清楚,毕竟事情发生在深夜,我们所看到的,最多也只是剎那间的巨鸟身影而已,不过」

    艾巴隆瞇起了眼睛,俯视若比自己矮小的堤欧。

    「那家伙所施妓的飞行技术,看起来简直就像垂直俯冲。」

    「什么!?」

    堤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奥塔维欧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该不会就是你吧?」

    「我、我怎么可能会」

    「堤欧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堤欧话说到一半,拉拉就扬起眉毛插嘴。

    「堤欧有什么理由要绑架贵族?况且堤欧他根本不可能会攻击你们两个,不是吗!」

    伊斯卡也站到激动的拉拉前方说道:

    「你们也不是真的在怀疑堤欧吧?」

    「这就得看这个矮冬瓜的态度再说了。」

    堤欧并没有把奥塔维欧的话听进耳里,无论是三叉羽幽灵,还是自己遭到怀疑的事实,他都不在乎,让他在意的问题只有一个。

    「只要没抓到那个三叉羽幽灵,国定竞鸟就无法举行吗?」

    「嗯。」艾巴隆面色严肃地应答。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们就先安分一阵子吧。对啦,别说一个星期,就让你们一直负责打扫鸟舍吧,直到幽灵被抓到为止。」

    听见奥塔维欧落井下石般的提议,让堤欧不禁感到晕眩。

    「真是的,怎么会这样」

    2

    这里是天都王宫内的东宫殿。

    玲隔着庄严的石造建筑窗户眺望着天空,天都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湛蓝,不知是否因为更加接近天空的关系,这里天空的蓝色,总让玲觉得比自己生长的亚克国天空更深沉。

    到处都是深谷及岩石的莱比奴;境内充满湿地的水之国亚克。

    不过,玲之所以会怀念起故乡,并非是因为自然环境的差异。

    玲看了一眼堆栈在典雅书桌上的厚重书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玲在这八个月以来,已经阅读了许多记载莱比奴历史的书籍,然而将已读与未读的两座书山相比,其高度仍然是一比三,看来距离登顶还需要不少时间。

    「看这么多书,又有什么用?」

    玲不自觉地喃喃自语后,不禁对于自己最近就算不特别去意识,也可以自然说出里比特语的变化感到有些高兴。

    虽然里比特语教师说自己还不成气候,但是和必须先用亚克语思考之后再翻译成里比特语的以前相比,这或许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也可说是从雏鸟成长到离巢的阶段吧。

    「莉朵妮公主,您刚才说了什么吗?」

    一名气质端庄的中年妇人,从桌子对面对玲投射出锐利的视线。这名负责教摄历史的女教师总是以这种态度在监视自己,甚至让玲感到喘不过气。

    「刚才、我只是出声念了内容。这个、很有趣。」

    女教师露出狐疑的表情,随即询问玲现在阅读到哪个部分,玲在无可奈何下说明之后,女教师那像线一般的细眉便一跳一跳地抽搐起来。

    每当她这么做,就代表这名女教师正在克制自己歇斯底里的反应,想必不久后,她那会绕上好一大圈的尖锐嘲讽,就会像在空中画出拋物线的箭矢般朝自己射来吧。

    玲咬着嘴唇,做好忍受刺痛的准备。

    「公主。」

    「怎样?」

    「不可以说『怎样』,要说『是的』。」

    「是的」

    「据我所知,公主您所出身的亚克国一旦有国王驾崩,就会选择一处湿地进行水葬,并用千年的时间祭祖其灵魂。」

    「是的。老师,妳好清楚。去世的国王会在千年间成为那片湿地的守护神,所以在不久之后,亚克会变得到处都是守护神。」

    女教师在玲说到这里时故意干咳了几声,玲思考了对方这么做的理由,才惊觉不妙地闭上嘴巴。

    这里和亚克不同,莱比奴的里比特教属于一神教,在坐拥大圣堂的王宫内,被认为有复数神明存在的多神教教义是被严格禁止的。

    「公主。换成我会这么说,亚克拥有在国王去世时,会花千年替国王哀悼的优良习俗。您觉得如何?」

    「没错。」

    「不是『没错』,要说『您说的对』。」

    「您、说的对。」

    玲完全看不出对方到底想说什么,只好偷偷往上瞄着女教师。

    「关于公主您先前说有趣的部分,其章节所叙述的是纳普尔之乱,内容正好在说纳普尔之地过去的单比特神殿骑鸟团,用卑鄙的手段杀害第五代莱比奴王的悲惨史实,那一点都不有趣。公主,您其实并没有在看吧?」

    原来这次是来这招。女教师带剌的语句刺穿了玲的胸口,原本在云上消失的箭矢,这回岂止是从头上落下,感觉就像是如回旋镖般画出弧线,并深深地插入自己背后。

    既然知道我没在看,一开始就明说嘛。

    「呃老师,正确答案,我、其实没看。知道这件事,我认为很厉害。超能力发师。」

    「您不需要做那种奇怪的赞美。为什么公主您总是不能专心念书呢?您要是以骚在这副模样成为舒尔陛下的王妃,结果也会给您自己带来困扰的。」

    女教师的指责如同针扎般,让玲的胸口一阵刺痛并感到如坐针毡,在玲的眼中,眼前的书山看起来就像是拷问用的刑具。

    玲判断现在只能选择撤退,所以决定使出绝招。

    「我不能专心,是有理由的。我、从刚刚就一直想去补妆,为了专心念书,我可以去吗?」

    「哎呀」

    真是太丢人了。连玲都看得出女教师正努力克制这句接下来的话。

    于是玲趁着女教师说出更多讽刺的话之前就站起来,并快步离开房间。

    *

    日复一日,除了上课还是上课。历史、语言、地理、宗教学、民族学,再加上王家特有的习俗与礼节,玲可说是从早到晚部在上课。

    虽然说这些全部是为了成为王把所做的修行,但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八个月之久。玲心想,我是来当舒尔王的新娘,可不是留学生。

    自从那唯一一次遭作废的婚礼仪式之后,舒尔就从来没有向自己提过结婚一事,玲也不知对方到底在盘算什么。

    等莉朵妮公主想和我结婚时再说就行了,在那之前就先把婚礼延期吧。

    自己确实同意了舒尔这个建议,但是仔细一想,这简直就是要女方主动要求男方结婚,不管再怎么说,自己都不可能这么做。

    况且自己也不过是以亚克国第二公主的身分,为了亚克与莱比奴的国民着想,才迫于无奈同意这桩政略婚姻的。

    没错就只是这样

    玲现在置身于几乎从本宫殿独立出来的东宫殿,她穿过长廊,沿着向下的螺旋阶梯朝楼下走去。在心情不愉快时,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庭院中散步。当玲抱着这样的想法走到阶梯的一半时,从阶梯平台的窗外传来了细微的谈话声。

    玲好奇地将头探向窗外。她发现有两名少女正背靠着宫殿外墙站在窗户下方,她们穿着紫色连身洋装,搭配纯白的围裙与头饰。这两名玲认得的王家侍女们手中拿着报纸,正开心地聊着八卦。

    那种用木板印刷的非定期情报刊物,对与俗事隔绝的玲来说,是令她很感兴趣的宝物。玲不自觉地睁大眼睛,位于报导一角『十字鶫干扰预赛进行』的标题跃入她的眼中平

    这让玲的心激烈跳动。十字鶫,那是缪维尔在天都的昵称,看样子堤欧和缪维尔似乎在竞鸟中制造了麻烦。

    玲待在宫殿的八个门中,只跟堤欧与缪维尔见过一次面,但是玲原本想藉由和舒尔的婚约,而勉强自己将这个怀念的记忆赶到记忆角落,结果却在此时想起对方,让她坐立难安。

    于是玲将碍事的礼服裙襬拉高到大腿位置,并扯了两条头饰上的缎带、将裙子固走在大腿上,这种只是为了不让多余的布料敞开的绑法虽然不太好看,不过倒也可以当作临时的短裤使用。

    只见玲脱下鞋子,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出窗外,窗户距离地面的高度约有她身高的三倍,但是这种高度对玲来说是轻而易举。

    对拥有亚丸王家血统的女性而言,宫廷武术是必修技能之一,以便当亚克公主出嫁的国家对亚克显露出敌意时,可以暗杀相当于上谋的对象、藉此封阻对方的行动,亚克王家宫廷武术就是这种秘策中的秘策。

    侍女们看见有人影自头上落下,都看得目口呆,然而玲只是一边将裙子恢复原状,一边向她们说道:

    「那份报纸,让我看一下。」

    「莉、莉朵妮公主!」

    只见两各侍女大吃一惊,连忙将手中的报纸藏到身后,不过现在才这么做已经太迟了:

    「那个、让我看。」

    「不可以,这只不过是普通的报纸,不值得让公主您玷污尊眼。」

    身为长辈的侍女战战兢兢地说道。她叫做莫蕾娜,玲记得她是个比自己年长四岁的精明侍女,她似乎误以为玲要指责他们工作偷懒,于是就像是要袒护那名叫做莉慈、将一头黑发绑在脑后的后辈侍女,让她站在自己身后半步,这种作风让玲颇有好感。

    但是想要和国王的未婚妻抗衡,她还需要更多人生经验才行。

    「不让我看、我很可能生气。和将来的王妃作对,肯定没有好下场。」

    玲稍微恶作剧了一下,以显示出自己的地位与权力,不过由于两名侍女仍是犹豫不决,让玲决定展开追击。

    「有事隐瞒、不好。那是重罪,在亚克是死刑。」

    一听到这句话,莫蕾娜立刻全身僵硬,而从她手中夺过报纸将其交给玲的人,是个子虽高,但却让人感觉相当懦弱的后辈莉慈。

    「公、公主!请您不要判我们死刑!」

    只见莉慈泪眼汪汪且面有惧色地恳求若。

    「嗯,妳们亲切。那是好事。」

    玲露出微笑,接苦将视线落在报纸上。报上除了说明缪维尔在预赛飞行中试图尝试垂直俯冲的危险飞行,结果导致骑师被罚打扫鸟舍外,其中还记载着『十字鶫是贵族绑架犯?』的文字。

    堤欧和缪维尔是贵族绑架犯!?

    玲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就在这时候,莫蕾娜连忙从玲手中将报纸夺走。

    「这这个只是大家常说的八卦小报!」

    莫蕾娜带着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连忙向玲解释。

    堤欧。

    他是冒着生命危险带自己来到天都的恩人。

    对生于王家的命运感到痛苦的自己来说,他同时也是让自己找到生命价值的少年,他让在权力与矫饰中成长的自己,得以一窥脚下的壮阔世界。

    玲回想起堤欧眼神凶恶、个头矮小的外貌,而这也让玲过去一直封闭在内心深处的思念,像是溃堤般地瞬间爆发、难以压抑。

    玲住此时才深刻地了解到,虽然堤欧和自己不过是在短短一个星期当中共度一段旅程的关系,但是堤欧对自己而言,却已经成为了无可取代的存在。

    这样的堤欧怎么可能是绑架犯

    玲的手隔着胸口礼服的布料,紧紧握着那连接两人的羁绊。

    玲手中那个堤欧送给她的鸟笛,至今仍挂在她的脖子上。

    「谢谢妳们,死刑中止。还有这个,是给妳们的谢礼。」

    玲将做为头饰的缎带交给两名茫然的侍女,接着便快步迈向宫殿的后院。

    3

    少女缓缓地睁开眼睛。

    在透过窗帘的柔和阳光照射下,一对碧蓝的双眼映照出美丽的光泽。

    看着这一切的护士露出微笑,接着在躺在病床上的少女身旁弯下腰。

    「太好了,妳终于醒了。」

    从外表来看,这名女孩大约十岁左心,中等身材,有着白皙到近乎病态的肌肤,还有与其形成对比、长度及地的黑发。

    只见那各少女的视线急忙地左右移动,接着她突然想要起身,却只是让自己那稚气未脱的脸上多了几分扭曲。少女双手抱着缠行绷带的头部,就这样愣在床上。

    「现在妳还不能急若动,因为妳的头受伤了。虽然伤势不算很严重,但我想妳还是再躺一小阵子会比较好。」

    不知这名少女是如何诠释护士小姐的话,只见她难掩心中的动摇。直到她察觉自己只穿着一件睡袍,才慌忙拉着被单盖到嘴巴,她似乎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穿着这件衣服。

    「妳不用担心,原本的衣服有人帮妳送洗了。妳前天晚上在在路上的时候,有只巨鸟掉下来撞到妳,当时妳差点就被压成肉饼了呢。妳还记得吗?」

    「」

    少女不发一语,但是她还是思考了一下,然后一脸不解地摇了摇头。

    「这也难怪,一只巨鸟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任谁都会搞不清状况吧。」

    少女始终保持沉默,她就像是把寂静常衣服穿在身上一样,极为自然地闭着嘴。面对这样的寂静,护士涌现出一个想法。

    「呃、如果猜错的话,我先跟妳道歉。妳该不会无法出声吧?」

    少女注视着天花板一阵子,然后将头藏在床单后微微点头。

    「一直都是这样吗?」

    少女想了一会儿,虽然她的态度有点含糊,但还是做出了肯定的反应。

    「这样啊」

    真可怜护士好不容易将这句话在说出扣之前咽了回去,因为那不过是身体健康者的傲慢表现,尽管身体拥有障碍的人生活会有点不便,但绝不是可怜的存在。

    「总而言之,我晚点再告诉妳事情的详细经过。我先去叫医生来,这段时间妳就躺在床上休息吧,布莉莎小姐。」

    少女露出了摸不着头绪的眼神,仿佛是在问护士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妳叫布莉莎对吧?妳的名字有写在妳的首饰上喔。」

    少女伸手拿起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首饰,接着仔细端详首饰上的银色名牌,在这么做的同时,少女皱起了眉头。

    「妳怎么」

    不等护士把话说完,少女便抱着头、将脸埋入自己的膝内。她的神情既痛苦又难过,简直就像是完全无法回想起首饰上的名字。

    「妳、妳的记忆该不会」

    护士说完后,立刻奔向走廊呼叫医生。

    4

    天都宫殿是山东宫殿及西宫殿所组成的本宫殿、还行比栉而建的里比特教大圣堂、取代被解散的圣法厅圣堂骑鸟兵团而新设的天都近卫兵团所使用的宿舍、国定竞鸟骑手宿舍与鸟舍、过上让国王侧室居住的南北两塔、天都宫廷医院以及其它合计共达二十一座的建筑物所组成。

    堤欧此刻就置身于那些建筑物之一的国定竞鸟骑手专用鸟舍当中。他穿着清扫用的连身裤及长靴,头上还绑了毛中,一边将水桶的水泼在地上,一边使用刷子用力地刷着地。

    污垢已经渗入长年使用的石造地板,形成斑驳的图样,因此无论堤欧怎么刷,所刷之处都看不见地板原来的颜色,就连现在地面究竟干不干净都不知道。

    一想到自己从早上做到现在的工作有可能只是白忙一场,就让堤欧感到很空虚,从打扫鸟个的第二天起,堤欧就强烈了解到自己并不适合这种工作。

    「可恶,为什么我得做这种事」

    堤欧将手中的地板刷甩到地上,岔开双腿站在原地。「这种蠢麦谁还干得下去啊?」堤欧的反应仿佛如此说道,更何况原本应该要和自己一起打扫的伊斯卡跟拉拉都没现身,现在的堤欧根本提不起丝毫干劲。

    「可恶!这全是三叉羽幽灵害的!」

    堤欧抱怨的不是指打扫鸟舍,而是指三叉羽幽灵导致今天预计要举行的国定竞鸟遭到中止,一想到这个事实,便让堤欧心里燃起一把无名火。

    更不用说自己还因此背上绑架贵族的嫌疑了,真是会给人找麻烦。堤欧总觉得自己在打扫鸟舍的时候,梦想似乎正逐渐离自己远去,而这种焦躁更令他感到煎熬。

    磨练技巧成为正式的国定竞鸟骑手。

    这是他从懂事以来就怀抱的梦想。堤欧一直都追求着比任何人都快的巨鸟飞行速度,并心无旁骛地朝这个目标努力,这个梦想是正确的选择,堤欧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八个月前,与玲的邂逅让自己产生了变化。不,也许该说是和玲分开之后才开始的。

    玲为了和舒尔王举行自己并不期盼的婚礼,只身来到莱比奴,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少女为了国家与人民,决定舍弃自己的未来并接受命运

    现在的自己已经能明白这个选择有多么困难。自己在和玲度过的那段旅程中,体会到了为他人而活的意义,因为在那段抵达天都为止的旅程里,自己也是为了玲而在空中飞翔。

    最后,自己达到了目的。堤欧实现承诺,将玲送到了王宫。

    而自己所得到的,是短暂的充足感,以及无限的空虚。

    「玲」

    堤欧透过隔着铁栏杆的窗户仰望宫殿,口中说出了那个怀念的名字。

    来自异国的少女现在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在宫殿里的莉朵妮并非堤欧所认识的玲,而是一个居住在自己遥不可及的世界中的异国公主。

    当堤欧明白这个事实的时候,内心深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水分从裂痕中流失,让堤欧的心逐渐干涸,现在堤欧心中所剩下的,唯有仅存的一滴水滴。

    成为正式的国定竞鸟骑手,赢得年度冠军的宝座。

    在自己专心一意想抓住这个梦想时,国定竞鸟却宣告中止,让堤欧不禁觉得自己的内心顿时失去依靠。

    「啾噜!」

    就在这个时候,在鸟舍内休息的缪维尔,用自己的嘴叼起了地上的刷子。

    「你是想帮我的忙吗?真不好意思」

    缪维尔真不傀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搭档,堤欧想到缪维尔察觉自己沮丧不已,并想鼓励自己的举动,心中产生一股暖意,没想到

    「啾噜噜~~」

    缪维尔将地板刷交给堤欧之后,用自己的鸟喙指了指其中一块地板,牠看堤欧露出不解的表情,于是发出「啾噜噜噜」的声音,并再指了几下。

    仔细一看,那里的脏污特别显眼。

    「你该不会是在叫我打扫那里吧?」

    「啾!」

    正是!缪维尔就像这么响应一般,扬起了头上的白色冠羽。

    「这、这家伙我还以为你想要安慰我呢!」

    堤欧发火了,他使劲将地板刷甩到地上。「这是你睡觉的地方,所以自己去扫!」堤欧话刚说完,缪维尔又再次叼起地板刷的木柄。

    这次缪维尔改瞪着堤欧。缪维尔的眼神原本就是天下少有的凶恶,那丝毫不像姬笠鶫会有的眼神让堤欧按捺不住情绪,一把将木制的地板刷折成两段。

    「唔」

    当堤欧惊觉不妙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只见缪维尔举起自己的左翼,接着用有着十字图样的翅膀挥向堤欧的脑袋。

    砰!

    从头顶落下的翅膀压力,让堤欧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

    快点把鸟舍扫完,我们一起去飞吧。

    缪维尔似乎正这么说道。

    「啾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走开啦!你这只笨鸟!我又不是你的仆人!」

    于是双方开始激动地互相叫骂,而某个熟悉的嗓音,正巧在这个时候响起。

    *

    「还是老样子,你们两个。」

    是怪腔怪调的里比特语。这个令人怀念的声音,让堤欧停止了动作。

    不知何时,鸟舍的栅栏中已经站着一名高挑纤细的少女,她拥有翠绿色的双眼与淡红色的嘴唇,正对着自己露出柔和的笑容。

    堤欧绝对不会认错的,她的名字从堤欧的口中脱口而出。

    「玲」

    玲从神殿骑鸟团手中逃脱时自行弄断的黑色长发,似乎已稍微长回了一点。

    玲身上所穿的衣服,和他们在毕纳溪谷初次相遇时一样,是一身黑色皮革制的飞行外衣跟长裤,这身令人怀念的打扮让堤欧心中涌出一股怀念感,内心也澎湃不已。

    堤欧真不敢相信,玲现在就站在自己眼前。

    插图006

    这八个月来,两人虽然同样住在王宫之内,但是却仅在去年的国定竞鸟之前见过一次面。堤欧有多得像山一样高的话想对她说,心里也有无数话语蜂拥而上,然而喉咙却像是被东西哽住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面对同样不发一语的玲,鸟舍中出现了漫长的沉默。必须说点什么。没想到在这样的想法不说出口的内容,竟然粗鲁到连堤欧自己都感到厌恶。

    「妳跑来这里干什么?。女巨人。」

    「女」玲在停顿一下之后,扬起眉毛说道:「我、不是女巨人,是堤欧太矮了。」

    看见玲跟八个月前没有两样,堤欧在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恼火起来。

    「我才不矮!而且妳干嘛跑到这种地方?喔!一定是舒尔王发现妳是个暴力女,所以把妳从宫殿里赶出来啦。还是说,是妳长得太高被人家嫌弃了吗?」

    「舒尔、不是那种人。堤欧你也别说别人,你又在竞鸟时发生失误了,我是担心你才过来,你那种说法有点失礼。」

    「失礼的是谁呀?我才没发生失误!」

    「有。报纸上写得很清楚,还说你绑架贵族。」

    「唔、妳这个公主怎么会知道那种东西」

    一下子被对方刺中要害,堤欧顿时无法反驳,结果他只能在进退不得的情况下,与玲互瞪彼此。

    而打破这个窘境的,是露出翅膀上十字图样的巨鸟缪维尔:

    「啾噜噜!啾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展开翅膀,将堤欧挤到一旁,然后走到玲的身边,玲也很高兴地用双手抱住缪维尔的头。

    「缪维尔,你还记得我。这样、我好高兴。」

    「啾噜噜噜!啾噜噜噜噜噜噜噜!」

    缪维尔低下身子、竖起尾羽,仿佛是要玲坐到自己背上。

    「你这个叛徒」

    虽然被挤到墙边的堤欧嘴上抱怨,但只要想到能看见玲的笑容,感觉实在不坏。一思及此,堤欧的嘴角也忍不住浮现一丝笑意。

    「堤欧,你有绑架贵族吗?」

    「我哪会做那种事!我当然是被冤枉的。」

    「是吗?那就好。」

    玲一边摸着缪维尔的背,一边平静地说道,这教堤欧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件事不重要,妳自己在王宫过得还好吗?」

    「嗯。大家都很亲切,所以我过得很好。」

    虽然堤欧从玲的声音当中隐约感受到些许阴影,不过他多少也能想到原因。虽然说玲是为了自己出生的故乡亚克而来到此地,但她毕竟是在这个年龄、就只身一人进入文化及语言都不同的异国王室,不难想见她一定遇到了不少辛苦的事。说起来,玲今天会跑到这里,会不会也是因为难以忍受待在王室的苦闷呢?

    如果妳对王室感到厌烦,随时都可以离开堤欧心里虽然想这么说,但说出口的却是完伞不同的话。

    「是吗。嗯,那再好不过了。」

    「嗯」

    两人在彼此对望的状态了,又出现了一阵尴尬的窖白。

    相隔八个月的重逢,让堤欧了解到一个事实。

    我果然喜欢上玲了。

    堤欧的心中有股冲动,想将这份心意传达给对方,但这同时也是绝对不能对身为公主的她说的话,可是,若只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很想见她一面

    「其、其实」

    正当堤欧下定决心要开口的时候,一阵让人联想到暴风的声音打断了他。

    「玲!真的是妳!」

    是拉拉!她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拉拉完全不把堤欧放在眼里,她晃动着那头略显凌乱的红发搭着玲的手臂。

    「啊现在已经不能叫玲,该叫莉朵妮公主了吗」

    看见野丫头拉拉有些顾虑地这么说,玲缓缓摇了摇头。

    「叫玲就好了,我也比较喜欢这样。拉拉和伊斯卡,你们感情还是一样好,能再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循着玲的视线望去,是举起一只手代替招呼的伊斯卡。堤欧想起他们之前不知道跑上哪里,再加上对拉拉不会挑时机出现的不满,让他不禁露出不悦的眼神瞪着伊斯卡,伊斯卡承受堤欧的视线,却仍不以为意地露出微笑的态度,更让堤欧感到不快。

    「玲,妳今天是怎么了呀?一国的公主跑出宫殿没有关系吗?」

    这也是堤欧想问的。然而玲只是和先前一样,重复说着「在报纸上看到堤欧的报导,因为担心他才过来」的理由。

    「真的假的?」听见堤欧如此质疑,玲回瞪他一眼说道:「我没说谎。」

    「既然这样,那玲来得正是时候。」

    伊斯卡一边用手指整理浏海一边说道。

    「既然看过那篇报导,那么玲应该也知道三叉羽幽灵的事吧?我们正是为了这件事而从今天早上开始到处调查呢。」

    这个事件堤欧也是现在才知道。玲则像是没有仔细看过报导内容似地小声说道:

    「三叉羽幽灵?」

    拉拉看见玲的反应,又再次得意地开始说明。她向玲说明了这一个月以来,贵族们陆续遭到绑架的事,目前被害者一共有九人,所有人都是表明效忠莱比奴王家的名门贵族,加上犯人都会在现场留下三叉状银色羽毛,因此被称为三叉羽幽灵。

    听完拉拉的说明,玲莫名地皱起了眉头。

    「玲,妳怎么了吗?」

    听见拉拉这么问,玲只是摇摇头,说了句「仅什么」。这家伙真怪。

    「对了,伊斯卡。你们到底是去调查什么?」

    「你知道前天晚上,艾巴隆先生他们追赶三叉羽幽灵受伤的时候,不小心让路上一名少女受伤的事情吧?」

    「经你这么一说,他们好像是有提过。」

    「所以说,那名少女有可能看见三叉羽幽灵的样貌,我们到街上打听之后,得知三叉羽幽灵和艾巴隆先生他们在展开空战之前,有人看见一只巨鸟降落在镇上,听说当时一片昏暗,因此巨鸟的种类和骑鸟上的相貌都无法辨认,不过,我猜想多半是三叉羽幽灵企图待在镇上以躲过两名追兵。但是,当时那名少女却出现在那里,结果在犯人连忙升空的时候,才遇上了艾巴隆先生他们。」

    「原来如此。」

    堤欧应声后,随即又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不过那又怎样?那种事交给天都警察不就好了?」

    「天都警察到日前为止连一点线索都掌握不到,你觉得可以交给他们处理吗?堤欧。」

    「这话怎么说?」

    堤欧不明白伊斯卡的意思,他一闭上嘴,拉拉就说了一句「你真笨」,然后接着说道:

    「堤欧,你忘了吗?。在三叉羽幽灵被捕之前,都不会举办下一次的国定竞鸟。而且在下次国定竞鸟决定举办之前,我们都得一直打扫鸟舍喔。」

    堤欧不禁啊了一声。「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亲手抓到犯人,竞鸟就能重新举办,打扫鸟舍的处罚也能一笔勾消啰?」

    「就是这么回事。」

    我懂了,伊斯卡真不愧是天才,他打的盘算真是天衣无缝。剩下的问题就是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抓到犯人?」

    「必须先找出刚才提到的那名受伤的少女。我们已经查到她被送进了天都宫廷医院,我们刚才就是要去见她。」

    「哦?那么,少女记得三叉羽幽灵的长相吗?」

    「很遗憾,我们没能和她见面,因为天都宫廷医院原本就是为了王室及特定贵族而成立,凭我们国定竞鸟骑手见习生的身分是不可能进入的。」

    「什么嘛,让我空欢喜了一下」

    堤欧的肩膀垂了下去,伊斯卡却带着一如往常的微笑转头看着玲说:

    「所以我才会说『来得正是时候』啊。」

    「我完全听不懂。」

    「我这样说吧,既然那里是王室的医院,那么和王室有关系的人自然就能进去了。玲,妳可以帮我们说话,让我们面会那名少女吗?」

    5

    在洞穴深处,有一只巨鸟在让翅膀休息。

    巨鸟身上的羽毛定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深蓝色,在柴火火光的映照下,巨鸟的双眼散发着明亮约架江光晖。

    这只巨鸟有着纤细的流线型身躯。由于翅膀过大,因此叠起的翅膀末端就像尾巴般朝后方突出,加上细长开岔的尾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可能会误以为那只巨鸟的后方长了四条尾巴。

    这是在莱比奴相当罕见的巨鸟,其扁平的嘴上装备着金属制盔甲,左右脚上都各有一根脚趾武装了被称为『爪刃』的巨鸟用武器。

    乔邦走近那只以战斗为目的而培养的巨鸟,伸手抚摸分岔成两条的其中一条尾羽。

    两天前,被国定竞鸟骑子折断的羽轴,已经透过紧急处理进行补强。

    但是要完全固定,还需要花几天的时间。

    「抱歉,艾洛。为了吾等族人的悲愿,我得再借用这对翅膀一阵子。」

    这只被称为艾洛的巨鸟张开了披着金属盔甲的鸟喙,发出简短的「唧」声。

    乔邦轻柔地摸了摸重要爱鸟的背部之后,为火堆添了一些柴薪,接着他藏在灰色头中下的双眼,露出了如刀刃般的眼神。

    乔邦拥有异于常人的修长体态,在包覆身体的斗蓬之下,缠绕于扎手腕上那条看似念珠的饰口发发出红色的光泽。

    话说回来

    虽然事前早已有所听闻,但是国定竞鸟骑手还真是不容小觑,自己明明在视线不佳的黑暗中抱着一名贵族,对手竟然能紧紧追着在族人之间被誉为风神的艾洛,甚至还能预测到自己的动作,以利落的缰绳手法企图反击,真是神乎其技。

    对方是舒尔王的匕首国定竞鸟骑手。若乔邦想亲手取回族人的未来,他们想必是无可避免的对手吧。

    但是在那之前,自己还有些非做不可的事。

    其中一件事,就是两天前被送进天都宫廷医院的少女。虽然透过目前所能看到的报导,他还不能确定对方的名字或长相,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对该名少女置之不理。

    天都宫廷医院就如其名称所显示,是栋设立在卫宫内的医院,虽然负责警备的天都警察和天都近卫兵团相当棘手,不过还是得设法侵入不可。

    还有另一件事就是自己还有一项必须弄到手的情报。

    乔邦抓了一根燃烧着火焰的柴薪,迈步走向洞穴深处。这座洞穴可能是由大啄岩鸟之类的鸟类所挖掘,在深处有个垂直的深洼。

    深度超过巨鸟身长的深洼底部,有五名男人的身影。

    「关于『瑞鸟的气脉』,你们有人想说了吗?」

    一齐仰望乔邦的五对眼睛之中,都带着混合愤怒与畏惧的色彩。

    「我们不知道什么瑞鸟的气脉。比起这个,你最好快把我们放出去。我们是效忠莱比奴王家的尊贵贵族,你现在所做的,可是罪该万死的行为。」

    这名出口毫不示弱的人,是两天前才刚被抓到这里的弗拉德公爵。他之所以会被人誉为贵族中的贵族,可从他高傲的态度中窥知,但是在化身为野兽的乔邦眼中,他只不过是个不错的猎物。

    「身为自古便支持莱比奴王家的贵族末裔,我可不认为你会对瑞鸟的气脉一无所知,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过纳米普初法典中的记述。」

    提到瑞鸟的气脉,在里比特教纳米普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