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R 青空

Section 7 【7月30日(日)】

    我醒了过来。

    地面还满柔软的。

    然后我才发现是我睡在沙发上。

    白亮的斜光,自百叶窗的缝隙间射入。

    耳边传来答答的时针声。

    以及冷气的运作声。

    这里是雾岛诊所的等候室。

    往人:

    以前也是有借地方睡的经验,但却没有住着的经验。

    这还倒是第一次这样的状况醒来。

    我到底会待在这里多久呢?

    但这份浮现脑海的不安和我的睡意一起褪去。

    往人:好吧,来做事吧

    我爬了起来,开始了一天。

    我到了外面。

    阳光非常耀眼。

    手上拿着水桶和杓子,以及垃圾袋。

    我来回看了看苏醒前的商店街。

    突然觉得感到满沉重的。

    烟火燃放的残屑,散满了一地。

    火箭烟火30打,蜻蜓烟火20打共计600发。

    在诊所前面这样碰碰地放着,当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叹了口气,开始了作业。

    我将那些残屑一个一个地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某家店的铁门被打开,一个中年的店主出来了。

    他边沐浴着晨光,边开始看起了报纸。

    他发现我时,我便开始道歉。

    往人:昨晚真不好意思。

    虽然不是我的错,但还是道个歉吧。

    店主:没关系没关系,常常会这样的

    他苦笑着。

    常常会这样吗?

    突然觉得有点恐怖。

    全部捡完后,我回到诊所前。

    我用杓子往水桶里捞了水,用力地到处泼了泼。

    沙。

    在商店街中响起沙沙的水声。

    柏油泛染成了黑色。

    我知道这样可以在水蒸发后让空气不那么干燥。

    今天似乎也会很热吧。

    往人:接着。

    泼完水后,我回到了等候室。

    但不是为了休息。

    接着是我的得意项目。

    不用说,就是拖地。

    完了之后,是扫厕所。

    之后再去扫诊疗室。

    但这时我发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就穿这样工作吗?

    都没有发制服吗?

    至少不是该给个围裙还是塑料手套之类的吗?

    而且不注重这个的话万一有细菌感染造成大危机怎么办?

    往人:

    我试着寻找看看有没有适当的东西。

    要有这种东西的话只会在诊疗室了。

    我握住了门把。

    彷佛理所当然般地没有上锁。

    我开了门,进去里面。

    我重新看了看四周。

    虽然没看过有在打扫,但那纯白的墙壁看起来还挺干净的。

    白衣挂在墙壁上。

    附有靠手的椅子正在等着它的主人。

    还有个像病历表的资历夹放着没收起来。

    还有很多我连用途都不知道的医疗器具。

    圣和佳乃应该都还在睡吧。

    这里是这么的安静,

    这么的不小心。

    往人:

    我一看桌上,有好几张病历表迭着。

    这种东西不是通常应该都会用个专用数据夹还是什么的保管吗?

    往人:病历表吗?

    我缓缓地翻开来看几页。

    往人:

    上面写着许多从来没见过,似乎像文字的不可思议物体。

    勉强要说看得懂的只有病人的名字和一些数字而已。

    不过有病历表的话就是说圣那家伙是确实有在好好干医生吧。

    往人:找点别的吧。

    有血压计。

    是种用东西包住手臂,再充气后来测量血压的医疗器具。

    既然都在诊所工作了,至少这种玩意儿的用法还是记得比较好吧。

    我用自己的身体来做实验。

    记得是先撕开腕带的魔术胶带

    啪啪

    我包住手臂用魔术胶带固定。

    啪。

    之后开始握着连接着本体的蛋形帮浦。

    挤。

    咻。

    送入腕带的空气微微地压迫我的手。

    一放开帮浦,那些空气便逐渐流失。

    往人:

    挤、挤。

    咻、咻。

    我挤着帮浦两次,手臂比之前感到更强的压迫感。

    我稍微一放,空气便依然流失了。

    原来如此,是这种原理啊。

    挤、挤、挤、挤。

    咻、咻、咻、咻。

    挤、挤、挤、挤。

    咻、咻、咻、咻。

    腕带强力挤压到我的手臂感到疼痛。

    但我可不能屈服在这种程度的压力下。

    让你见识一下虽然微弱但我还是有力量的。

    我用力地握紧拳头,正面对抗那股压力。

    挤、挤、挤、挤。

    咻、咻、咻、咻。

    往人:姆!

    我将手弯曲90度,用力握拳撑出肌肉。

    啪。

    突然发出了似乎有很多什么流失的声音。

    加诸在我手臂上压力消失了。

    腕带裂开了。

    往人:

    撕

    我拿下腕带,悄悄地放回原来的地方。

    往人:很好。

    叩。

    头脑上方传来相当强的冲击。

    圣:很好个头啊?

    往人:啊,医生,血压计坏掉了喔。

    叩。

    又挨了一记。

    圣:我会从你每天的薪水扣的。

    真是没血没泪的宣告。

    不过话说回来错是在我,所以也不能反驳。

    往人:我想听一听做参考,大概多少啊?

    圣默默地竖起一根手指。

    往人:一千吗

    圣:一万。

    脱口说出了惊异的金额。

    圣:这样你等于白做3天了。

    往人:

    我的日薪到底多少啊

    往人:话说回来,没有发配工作的制服吗?

    圣:没必要发那种东西吧?

    往人:在怎么说这也是间医院吧?

    圣:那就穿这件吧。

    她将挂在椅子上的白衣丢给我。

    往人:我穿这白衣可以吗?

    圣:反正也可以看起来像多了个医生一样。

    往人:

    这样好吗?

    佳乃:往人。

    擦擦擦

    佳乃:往人

    擦擦擦

    佳乃:喂,唷呵,喂喂,往人

    擦擦擦

    佳乃:呜奴奴,既然这样的话

    擦

    往人:

    佳乃:我说往人啊。

    往人:不要踩在拖把上。

    我一有反应后,她便把脸给凑了过来。

    佳乃:不能让我帮忙吗?

    看来似乎是想跟我讲这个吧?

    往人:不行。

    往人:这是我的工作。

    我再次动起了停下的手。

    要是让这家伙帮忙的话,圣不会闷不吭声吧。

    佳乃:呜奴奴可是。

    似乎挺不满地说着,然后待在那里不动。

    再被她烦下去会受不了,所以我就只动口来应付她。

    往人:今天不用去学校没关系吗?

    佳乃:今天休息不用去喂饲料。

    往人:是吗?

    佳乃:Pyonta和Mokomoko都很精力充沛喔。

    往人:嗯嗯。

    佳乃:我啊,非常擅长打扫喔。

    往人:嗯嗯。

    佳乃:因为我有超A级的技术,所以各国都来委托,所以常忙得没空喔。

    往人:嗯嗯。

    擦擦擦

    佳乃:哎唷,不要一直嗯嗯的啦。

    往人:去跟POTATO散步吧?

    往人:一定会有超A级的感觉的。

    佳乃:POTATO牠啊,今天好像自己出去了。

    往人:嗯嗯。

    佳乃:是有了情人了吗?

    往人:嗯嗯。

    佳乃:我说啊,我和往人啊

    往人:嗯嗯。

    擦擦擦

    佳乃:

    似乎有点恼羞成怒了。

    佳乃:呜呜~~~~

    她边甩动四肢边呻吟着。

    实在是烦到不行了。

    往人:来,换妳。

    真没办法,只好将拖把交给她。

    佳乃:太好了!

    马上又回复笑容。

    往人:之后就交给妳了。

    佳乃:嗯,我被托付了喔。

    虽然这么说,反正地也几乎拖完了。

    连一点污垢也不剩地完美到可以当镜子。

    就算是有超A级的技术应该也没机会发挥了。

    佳乃在水桶洗了洗拖把。

    架势还不错。

    佳乃:嘿耶耶耶耶!

    啪沙

    佳乃:水桶倒了耶。

    佳乃:呜哇~。变得一片脏脏的。

    佳乃:这样好像惊奇搞笑的样子喔。

    佳乃:那就这样子啦

    往人:

    我一把抓住她的头。

    佳乃:呜耶~。对不起对不起啦~。

    往人:妳以为道歉就可以了事啦?这个大白痴!

    砰。

    从后头部传来激烈的痛楚。

    往人:~~~~~~

    当场痛到蹲下来出不了声音。

    圣:你以为叫我妹妹白痴可以没事吗?

    姊姊很有威严地站着。

    圣:这种搞不清楚况的就由我来任意改造吧。

    圣:看是要加个车轮还是会发出光线或是要可以接收卫星信号。

    圣:你要哪个?

    往人:都不要。

    圣:对吧。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圣:佳乃也不要妨碍工作。

    佳乃:可是

    佳乃:姊姊妳都完全不让我帮忙嘛。

    圣:我怎么可能让可爱的妹妹做家事呢?

    佳乃:呜奴奴

    圣:杂事全部交给粗鄙的仆人去做就好了。

    圣:对吧,国崎?(手术刀)

    往人:小的是粗鄙的仆人没错。

    圣:就是这样,打扰你啦。

    佳乃:往人,待会儿见啰。

    雾岛姊妹如暴风般地离去了。

    只留下我一个在等候室。

    往人:

    往人:其实我根本就不怕妳这家伙~~哼哼。

    我撂下了不爽的台词。

    不过状况却没有改变。

    我看了看地板。

    完全被浸得差不多了。

    只能重新再拖一次了。

    我拧了拧拖把,从角落开始拖起。

    擦擦擦

    擦擦擦

    擦擦擦

    往人:

    突然满想哭的。

    仲夏的午间。

    窗外曳漏进来透过木隙间的阳光。

    在冷气颇凉的诊疗室。

    耳边传来圣倒茶的声音。

    圣:可是今天真那个啊。

    圣:真的满闲的。

    往人:应该是今天也吧?

    圣:嗯,说的也是。

    往人:再怎么说都太闲了一点吧?

    圣:你果然发现了吗

    应该只有妳没发现而已吧。

    圣:通常这种偏荒的诊所应该常有不少银发族往来才对。

    往人:银发族是啥?

    圣:讲白一点就是爷爷奶奶们啦。

    往人:那为什么这边没有?

    圣:因为这个酷暑。他们到诊所前就会先到别的地方去了。

    往人:您说的是。

    说明结束。

    嘶嘶嘶嘶。

    我们两个一起喝着茶。

    圣:要是再不想点法子似乎会满糟的。

    她托着下巴似乎在想些什么。

    圣:国崎。

    往人:干嘛啊?突然这种口气。

    圣:你还满适合穿白衣的。

    往人:是、是吗?

    满高兴的我回话着。

    圣:要是脸上再有个缝线的话,就满像某个厉害的外科医生。

    往人:

    圣:喔,对了,我想到好主意了。

    圣:这样你看怎样,国崎?

    虽然一定是馊主意,但姑且先听看看吧。

    圣:首先,先将你当作是前途无可限量的新人医师。

    马上就乱七八糟了。

    往人:我想这一带的人大部分都看过我在街头表演人偶剧了吧。

    圣:就说你是喜欢街头表演的医师就好了。

    这样设定会OK吗?

    圣:从某个有名的医科大学毕业的来到乡下可是很稀奇的。

    圣:而且外表又酷又高。

    圣:会有专门来看你的客人喔。

    往人:我既不是医科大学出身,也不会摆医生的样子喔。

    要是真的这样做的话,我倒是有确实成为杀人犯的自信。

    圣:没问题的。

    圣:你只要触诊后说个注意不要摄取太多冰的饮食之类适当的话就好了。

    圣:这就是国崎医生大受欢迎,雾岛诊所生意兴隆的计划。

    往人:什么计划啊?

    圣:你会在有闲情逸致的夫人间很受欢迎喔。

    往人:并不需要。

    圣:国崎你不喜欢比你年长的吗

    往人:没比我小没兴趣。

    不知为何盯着我看。

    圣:你要是对我妹出手的话我可不保证你会怎样喔?

    往人:就算要我死也不会想出手的。

    不知为何又拿手术刀对着我。

    圣:这是说我妹妹没有魅力吗?

    往人:

    真是令人困扰的姊姊。

    圣:由我这个姊姊说是满奇怪的,但佳乃可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喔。

    圣:那是那孩子还是小学的事了。

    恋妹情结的大姊又要开始高谈往事了。

    往人:开始说之前先再给我一杯茶吧。

    我已经有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了。

    漫长的一天结束了。

    我稍微伸个懒腰,将门挂上今天的挂号已经结束的牌子。

    之后出了玄关。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下午是有些客人来了。

    就像圣说的一样,都是些老爷爷老奶奶。

    而且与其说是来治疗,不如说是来闲聊的。

    果然还是不觉得可以雇得了我。

    我坐在楼梯上。

    乌鸦穿过茜色的天空归巢了。

    从附近的肉店飘来饭菜的香味。

    在通路的另一端,有从游泳池回来的小孩们。

    总有种怀念的温和感。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说我逐渐变成了这个镇上的一份子吗?

    刚这么想,脚下就碰到了某个柔软的东西。

    POTATO:PIKO~

    往人:是你啊?

    我将怎么看都很悠哉无事的毛球抱起来。

    往人:把佳乃丢下自己去玩,你还真是有身份呢。

    POTATO:PIKO

    往人:你是有情人了吗?

    POTATO:PIKO、PIKO、PIKO。

    往人:话说回来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POTATO:PIKO、PIKO~

    往人:是秘密啊?是吗

    往人:

    往人:秘密?

    黄昏一下子就变得很阴暗。

    到了晚餐时间。

    今天也是在等候室吃饭。

    放过一天的咖哩变得更好吃了。

    配着的花辣椒也很好吃。

    饭后甜点是王子瓜(日本的白香瓜的一种)。

    圣:我有用柠檬汁和粗盐来引出它的甜味。

    佳乃:啊,这样啊。那它就跟生蚝是亲戚了嘛。(提示:从调味佐料想。)

    往人:我想应该不是吧。

    之后是饭后的茶。

    我才刚喝完,佳乃就突然大叫了起来。

    佳乃:飞天的烟火~~~!

    佳乃:蜻蜓和火箭~~~~!

    佳乃:爱与勇气的600连发~~~~~!

    往人:别闹了。

    圣:这样断然拒绝我妹的请求可是(手术刀)

    往人:总是得考虑别人一下吧,至少也一周一次吧。

    佳乃:呜奴奴

    虽然还挺不满的,但似乎还不死心。

    佳乃:那就去散步!

    往人:这个时间去?

    佳乃:晚上散步会有较好的感觉喔。

    她毫无疑问般地笑着说。

    往人:说不定吧

    如果不走远的话,在外面纳凉说不定倒也不错。

    佳乃:姊姊也去嘛。

    圣:我还有工作要做。

    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好做的,但圣斩钉截铁地说着。

    圣:妳就叫国崎陪妳去吧。

    佳乃:呜奴奴,好可惜喔

    圣:嘴巴这么说,其实心里很高兴吧?

    佳乃:才、才没有呢。

    脸红了。

    圣:国崎他既老实又温柔,妳们俩一起散步应该会很快乐吧。

    佳乃:那,我就到玄关去等了。

    她快步地跑掉了。

    似乎满感到害羞的吧。

    圣:那国崎,不好意思拜托了。

    往人:啊啊。

    我也准备跟着佳乃出去。

    圣:顺便把这个带走。

    我慌张地接下她丢过来的东西。

    POTATO:PIKO~

    是只嘴上还沾着咖哩的毛球狗。

    圣:知道吗?POTATO。

    POTATO:PIKO

    圣:这个男人要是有什么不轨的举动,马上跟我联络。

    POTATO:PIKKORI

    我的信用度是0嘛。

    佳乃:那我走了

    POTATO:PIKO、PIKO~

    圣:不要太晚回来喔。

    往人:我知道。

    我们走上夜晚的道路。

    真闷热。

    空气凝滞地像泡在热水中一样。

    电器店的店面的电视正在拨着实况棒球。

    蚊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佳乃:呼

    她将食指放在胸口,吹着风。

    手腕上的缎带彷佛有点害羞般地摇晃着。

    佳乃:晚上也很闷呢。

    POTATO:PIKO、PIKO~

    佳乃肚子真饱呢。

    POTATO:PIKO、PIKO~

    佳乃:咖哩放过一天后真是绝品呢。

    POTATO:PIKO、PIKO~

    似乎还聊得满快乐的。

    往人:至少饭也该在比较正式一点的地方吃比较好吧?

    总觉得怪怪的我问了。

    在等候室吃饭似乎在雾岛家是很平常的事。

    并不是从我来之后才这样吧。

    佳乃:嗯,说的也是。

    佳乃:从我父亲过世后,就变得习惯在那边吃了。

    她将视线移到路上。

    我回想起圣说的话。

    我母亲在佳乃还小的时候就往生,父亲也在两年前过世了。

    从那之后只有我和佳乃两个人过活。

    往人:

    我从侧面看着佳乃。

    看起来实在不像会和这种不幸有缘。

    但是我也能了解。

    父亲过世时,佳乃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不想和圣分开。

    佳乃:哪,因为我太会撒娇了。

    她马上回复平常的笑容。

    鲜鱼店的招牌用荧光灯一闪一闪地。

    店里的主人正在洗木箱。

    店主:佳乃,出来闲晃吗?

    佳乃:晚安。

    POTATO:PIKO、PIKO~

    店主:那边那个是男朋友吗?

    往人:是保镖。

    往人:因为有超A级的技术,所以被各国征求而没钱。

    佳乃:耶~,是这样子啊。

    往人:妳佩服个什么劲啊。

    佳乃:呜奴奴

    店主:帮我跟圣问好啊。

    佳乃:嗯。谢谢叔叔。

    店主:偶而也吃点鱼吧。

    佳乃:呜奴奴,马上就这么说

    招招手后,佳乃又开始走了。

    往人:怎么?妳讨厌吃鱼啊?

    佳乃: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不擅长吃吧。

    佳乃:不过姊姊倒是很喜欢吃就是了。

    往人:这样啊

    往人:又是这里啊

    佳乃:又是这里呢。

    POTATO:PIKO、PIKO。

    我们停了下来。

    我感觉得到空气变了。

    从山上吹下来的风,意外地还满冷的。

    简直像是那股风将黑暗给运过来一样。

    佳乃:晚上时虫声真大声呢。

    边说着边来回看着暗暗的左右两侧。

    虫儿在草木中各自聚成一堆,鸣叫着。

    水声倒是听不太到了。

    往人:妳常常晚上出来吗?

    佳乃:耶?

    往人:我有在神社碰过妳吧?

    POTATO:PIKO、PIKO

    佳乃:啊,你说那个时候啊。

    简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佳乃:那个时候啊,耶

    佳乃:就是

    佳乃:

    似乎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吧。

    往人:算了,没什么事就好了。

    佳乃好一阵子都没开口。

    彷佛在窥视自己体内的某物一般。

    之后,小声地说了。

    佳乃:往人。

    往人:干嘛?

    佳乃:那个啊,工作怎么样?

    往人:说不定不适合我吧?

    与其说是不适合,不如说是感到待起来不舒适。

    我很不习惯。

    不习惯照顾人或是受人照顾。

    佳乃:这样啊

    往人:算了,至少在拿到薪水前我会待着的。

    为了讲清楚,我追加了一句。

    可是

    薪水什么时候给啊?

    刚开始做的时候是不觉得可以马上拿到。

    或者该说我几乎没听到什么工作待遇。

    仔细一想还真是个随随便便的打工。

    我转头一看,佳乃正低着头。

    往人:累了吗?

    佳乃:不会啊。我很有精神的

    虽然想瞒我的样子,但又犹豫了一下。

    佳乃:那个啊

    佳乃:往人,你可以听我说吗?

    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总觉得那双眸给我一股不忍拒绝的感觉。

    往人:啊啊,不管妳说什么话题我都会听的。

    佳乃:那我就说了喔。

    佳乃坐在桥一端的地面上。

    POTATO则在一旁坐好。

    我则靠着栏杆等着听佳乃说。

    佳乃:我几乎不记得我母亲的事了。

    佳乃:只记得原本她的身体就不是很好。

    佳乃:生我之后又常常睡一半就爬起来

    佳乃:在我三岁时就过世了。

    往人:

    佳乃:我父亲常说妳长得很像妳妈妈。

    佳乃:我是有试着想象过,但都不是很顺利

    她边仰望着夜空边淡淡地说着。

    和平常的口气完全不同。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慌张地笑了。

    佳乃:可是啊,我却没有很寂寞。

    佳乃:因为有姊姊身兼母职。

    佳乃:可是,这样一来

    佳乃:就变得姊姊一直都没有母亲一般。

    佳乃:姊姊她也会一直都不能是姊姊。

    佳乃:我最近一想,觉得那样很不公平

    之后话语稍微迟疑了一下。

    佳乃:我父亲他也一直都在诊所忙着做事。

    佳乃:然后就这样弄坏了身体

    佳乃:我完全不能帮得上忙。

    佳乃:我都只能在一旁看着。

    佳乃:所以我一直想着如果有人能来帮忙就好了。

    她笑着看着我。

    雇用我并不是因为同情或想照顾我。

    就是因为这样吧。

    往人:但我也是帮不上忙啊。

    佳乃:不会的。

    她摇了摇头。

    佳乃:绝对不会有这种事的

    之后又再次仰望夜空。

    路灯的照明照映着她的肌肤,彷佛可以看透皮肤底下一般。

    她大概是没有可以说这种话的人吧。

    有温柔的姊姊,随时都在一旁帮助她。

    或许是这样逐渐成为了佳乃的重荷吧。

    既活泼又会是人见人爱的少女。

    在夏天嬉闹欢笑的少女。

    但是

    那系在手上的缎带上看得见她的忧虑。

    佳乃:如果可以用魔法的话。

    佳乃:我想要见我母亲。

    佳乃:我想见她,再跟她道歉

    她低声地说着。

    从声音中听得出她的不好意思及叹息。

    映照着星光的双眸。

    以及没有办法讲明白而囤积在胸口的后悔。

    (如果,可以用魔法的话)

    为了实现这个天真无邪的梦想所被守护着的封印。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想见我母亲。)

    (想跟她见面,向她道歉。)

    这份心愿是如此地和她不符,如此地哀伤。

    往人:应该不是要道歉,而是要道谢吧?

    佳乃:和我母亲吗?

    往人:没错。

    往人:妳现在能像这样在这里,都是托妳母亲的福吧?

    往人:妳如果对她说抱歉让妳生下了我的话,我要是妳母亲我一定会很火大的。

    我的母亲也是早就去世了。

    她教了我和别人不同的路后,便随即去世了。

    但就算是这样。

    我也从来没想过如果没被生下来就好了。

    或许只是没时间去想这个而已吧?

    佳乃:是这样吗

    佳乃:说的也是。

    佳乃点了好几次头。

    之后两手对天空伸出。

    她仔细地看着完好无缺的双手。

    以及为夜风吹拂而摇曳的缎带。

    还有到成人之前绝对不能卸下的魔法的封印。

    卸下那个缎带的日子,说不定已经近了。

    比周遭所认为的日子还近。

    到时候佳乃会知道什么呢?

    佳乃:啊~~~~~!

    佳乃:萤火虫,有萤火虫在飞耶!

    往人:在哪儿?

    佳乃:看哪,就在那堆草那边

    佳乃:呜哇哇

    啪沙~~~!

    往人:还活着吗?

    POTATO:PIKO、PIKO~

    声音:呜耶~~~嗯。

    传来了狼狈的回复。

    晚上。

    怎么样都睡不着。

    指针的声音和冷气声一直在我耳边徘徊。

    我躺在沙发上仰望着暗暗的天花板。

    我试着回想今天一天发生的事。

    雾岛诊所今天也是很闲。

    圣和POTATO也都是老样子。

    佳乃今天也是很有精神。

    掉到小河里也似乎理所当然般地一点伤都没有。

    就像佳乃说的一样,她看到了在水面飞舞的萤火虫。

    之后我带着全身湿透的佳乃回去。

    她一直打着喷嚏,但我觉得是自作自受。

    当然连我也被圣给骂了一顿。

    往人:

    我又转了个身。

    再一次闭上了双眼。

    脑海中浮现了一些东西。

    被封印的魔法。

    某人交给佳乃的缎带。

    (到成人之前绝对不可以拆下来。)

    就这么简单几句的约定。

    根本记不得是谁的话,还坚守到这种程度吗?

    我不太能理解。

    总算。

    代替问题的回答,睡意压了过来。

    伴随轻微的声音,我感觉到眼睑的另一端变亮了。

    声音:哇哇

    声音:妳在怕什么?

    声音:因为突然亮起来了啊

    啪。

    门关起来的声音。

    我缓缓地睁开双眼。

    诊疗室的灯亮着。

    往人:是那些家伙啊

    大概是顾虑到我在睡吧?等候室的灯没有打开。

    大概是佳乃不舒服,圣去检查吧?

    我维持躺着,试着侧耳倾听。

    往人:

    什么都听不到。

    我再一次想沈入睡眠。

    但眼睛却闭不起来。

    我很在意。

    到底在说什么呢?

    我非常地在意。

    感觉上似乎不是普通的检查而已。

    深夜中姊妹到诊疗室去,在许多方面来说会让人非常在意。

    而我也像一般人一样非常在意。

    总觉得如果不听的话会一辈子亏到了的感觉。

    往人:

    决定偷听了。

    我小心不发出声音地下了沙发。

    留心着脚下,靠近了诊疗室的门。

    我将耳朵贴在门把旁。

    试着集中精神。

    往人:

    好不容易才听到她们的声音。

    佳乃:看吧,我就说过没有发烧嘛~

    圣:就算是这样,今天也该睡了。

    佳乃:可是可是,我今天份的作业还没做完啊。

    圣:不用在意那种事啦。

    圣:我在当学生的时候,暑假作业都是到9月才开始写的。

    佳乃:呜奴奴。可是

    和平常一样的悠闲对话。

    看来似乎只是一般的检查吧。

    算了,或许该说她们姊妹就是这样吧。

    突然觉得满后悔这么期待了。

    反正明天又要被奴役了,还是早点睡吧。

    我准备离开门边,回去沙发。

    就在这个时候。

    圣:嗯

    圣:佳乃也成长很多了嘛

    佳乃:呜哇哇。住、住手啦姊姊。

    圣:嗯?妳说什么?

    佳乃:耶不要摸奇怪的地方啦~

    圣:这个是叫做触诊

    佳乃:触诊的话不会用揉的啦~

    圣:咿嘻嘻嘻嘻有什么关系嘛,小妞。

    佳乃:啊呜呜变成变态色老头了啦

    圣:呜咧啊。

    佳乃:住、住手啦~

    圣:哈咧啊。

    佳乃:姊姊~姊

    圣:嘿唷。

    佳乃:啊

    圣:喔,刚刚有点感觉了吧?

    机乃:才、才不是啦

    看来诊疗室中正上演着超乎我期待的光景吧。

    我不禁想象了一下。

    往人:咕喔。

    出现了充满粉红色的幻想。

    佳乃:咦咦?刚刚是不是有奇怪的声音?

    我赶紧用双手塞住自己的嘴。

    真是没有意义的行动。

    圣:奇怪的声音?

    佳乃:嗯。

    圣:是吗?

    佳乃:嗯。好像蟾蜍在做扶地挺身的声音一样。

    声音:那是什么声音啊?

    佳乃:呜奴奴不知道。

    佳乃:那就是听错了吧?

    佳乃:说的也是。

    往人:

    往人:呼

    看来是没有被发现。

    我再次将耳朵靠过去窃听。

    圣:不过,太好了呢,佳乃。

    佳乃:耶?什么?

    圣:既然妳发育得这么好,国崎他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佳乃:什、什、什、什么跟什么啊?姊姊。

    圣:哼哼不用那么害羞没关系啦。

    佳乃:我、我才没有在害羞呢。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往人啊?

    圣:怎么,不想提到他吗?

    佳乃:那、那当然。

    圣:是吗那真可惜。

    圣:那就由我代替妳来让国崎高兴吧

    佳乃:呜哇哇,那、那不行啦

    圣:嗯?怎么啦?我也可不是个没人要的喔。

    佳乃:呜奴奴那、那我一看也知道

    圣:哼、哼~哼

    佳乃:呜怎么一副贼笑的脸

    圣:哼哼哼

    佳乃:呜呜~~~

    圣:哼我知道了啦,佳乃。

    佳乃:妳、妳知道了什么啊~?

    圣:那就我们两个一起,怎样啊?

    佳乃:妳、妳说什么两个人一起我完全听不懂啦

    两个人?

    到底要怎么两个人让我高兴呢?

    我试着想象一下。

    往人:呜咕喔喔喔喔

    脑海中浮现了接近犯罪的粉红色妄想。

    佳乃:咦咦?又听到奇怪的声音了。

    往人(呜喔,糟了,这次一定会被发现的。)

    我一个人在无人的昏暗等候室慌慌张张地。

    圣:奇怪的声音?

    佳乃:嗯

    佳乃:总觉得好像

    之后的听不到了。

    沉默了数秒。

    往人:喵呜~

    等,发出声音不是更糟!

    佳乃:咦?姊姊,等候室那里有猫耶?

    圣:啊啊,似乎是吧。

    佳乃:好想摸一摸喔

    圣:好,我去抓过来。

    往人:!!?

    完、完了!圣往这边过来了!

    我为啥要把自己给逼上绝路啊!?

    我慌张地但不发出声音地赶回沙发。

    然后将背对着门装睡。

    往人:

    往人:

    往人:?

    门没开?

    我爬了起来,窥视着保持沉默的门。

    明明平常都迅速地办妥佳乃的请求的

    我下了沙发,再一次接近门口。

    然后谨慎地将耳朵凑过去。

    圣:佳乃?

    圣的语调突然变了。

    圣:喂,佳乃,怎么啦?

    圣:喂

    之后就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我要开门时。

    圣:是吗

    圣:来了吗

    似乎有其它不知道是谁的人在回圣的话。

    但太小声了,根本听不见。

    圣:好久不见了呢

    之后又听不到声音。

    只有感觉似乎是在和谁对话。

    到底是怎样我完全不知道。

    我将全身神经专注在门的另一侧。

    我可以感觉得到胸口在冒冷汗。

    在昏暗之中,一股莫名的预感正在逐渐膨胀。

    圣:和以前一样,只会重复说那几句吗?

    圣的声音说了。

    圣:不懂意思的话就根本帮不上忙了

    圣:妳想把佳乃怎样?

    圣:妳想要我怎么做?

    圣:回答我。

    如冰刺般犀利的问话。

    简直就像是在听太入戏的独脚戏一般。

    接着几秒的沉默令人感到异样的感觉膨大了。

    然后。

    有另一个声音虚弱地说着。

    声音:这孩子

    声音:是我的命

    我吞了口口水。

    感到背上一阵发嘛。

    那的确是佳乃的声音。

    但却不是佳乃的语气。

    佳乃不可能会这样说话的。

    圣:不对!

    圣大叫了。

    圣:佳乃是佳乃她自己的。

    圣:是我重要的妹妹

    耳边传来从椅子上站起来时椅子的摇晃声。

    以及不知是喘息还是悲鸣的声音。

    从门外我也能知道。

    是圣将佳乃给紧紧抱住了。

    下一瞬间。

    佳乃:咦?

    佳乃: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没错了。

    这是佳乃的声音。

    紧张的空气化解了。

    佳乃:为什么我会和姊姊变成这样?

    圣:妳睡着了啊。

    佳乃:耶?

    圣:因为妳抱了过来,所以我也抱住妳啊。

    佳乃:呜奴奴我完全不记得了。

    圣:所以我才叫妳早点睡吧?

    佳乃:呜奴奴

    佳乃:算了。

    佳乃:哪,姊姊?

    圣:怎么啦,妹妹?

    佳乃:可以稍微维持这样吗?

    圣:啊啊,好啊

    佳乃:

    圣:

    佳乃:爸爸死的时候妳也是这样抱着我嘛。

    圣:啊啊。

    圣:说的没错

    之后再也没听到了声音。

    只感受得到那份和平常一样的姊妹温情。

    我缓缓地离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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